宫阙
作者:臧白
文案:
“锦绣”江山,乱世“佳人”。
最后那双阙宫门内住着的,是个女人。
◇架空,扯淡,勿考据。
◇宫阙,是指古时帝王所居住的宫殿,因宫门外有双阙,故称宫阙。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向若 ┃ 配角:晋江 ┃ 其它:晋江
一句话简介:反动派和
第1章
混不吝
夕阳如泼血般染过一城废墟,空气肃杀。
向若从城头上翻跃下来,闷声落地,黑布靴子上震起细细浮尘。放眼去瞧,脚边全是死人,残肢断腿,如死畜一半堆叠在这片肮脏浓稠的血土上。
她穿一身束身黑衣,蒙着半张面,往死人堆里去。刚走两步,脚边忽伸出一只血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子。她顿步低头看一眼,面无惊惧,利落地踢开那只从血泊里伸出来的手,继续往前走。
尸骸遍地,血气冲天,这是战事刚刚结束的连州城。
向若掐着这时间进城,不是来观摩战火烧过的城市惨状如何并感慨民不聊生的,而只是来顺些东西回去。
她避着伤兵残将的眼目往城里去,钻进一家空宅子里就是一通翻。翻着碎银首饰便往衣兜腰包里揣,身上还带一方布包裹,只管把值钱的东西往里包。
这样翻了几户,腰包揣得鼓囊囊的,包裹也再装不下东西,向若才满意。因站在最后一家的绣楼里,也就顺了几条璎珞首饰链子挂在自己脖子上,这便打算再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连州城。
然就在她抬步要出绣楼的时候,忽听得楼梯上传来闷重的脚步声。这就不好贸然再走,怕生事端,因转头四处瞧了瞧,轻身跃起去了房梁上猫着。
进来的是三个体形高大的男人,穿着灰黢黢的甲衣,都是磨得起了一层毛边儿的旧衣裳,还粘着黏糊的血渍。
人进了屋便开始翻东西,与才刚向若在其他户翻东西是一个样子。这世上,谁见了金银珠宝不喜欢?见了眼睛里放光,揣在怀里那就浑身舒畅。
向若猫在房梁上看他们翻东西,想着等他们找完了出去,自己再走不迟。这般瞧着等着,竟愣是瞧见那几个士兵从床底下翻出了女人。
这就稀罕了,谁也没敢想能在这城里翻出活生生的女人来。这被翻出来的两个女人不止是活的,那还嫩得能掐出水儿来。脸蛋白皙,耳垂往下看在眼里全是白生生的。
眼下这情形,是头母猪都能让这些常年碰不着女人的人兴奋一阵,就更别提这两个嫩生生的大姑娘了。因此二话没有,三人就急不可耐地把那两个姑娘拽在了怀里开始扯衣服脱裤子,欲行发泄之事。
向若这会儿还猫在房梁上,她本来的打算就是进城顺一笔财就走,没打算惹事。但见着那两个姑娘在三个士兵身下惨叫起来,便也耐不住了。
她袖里藏着暗器,动手按下机括,连发三支袖箭,不声不响地以箭射眉心,毙了那三个士兵的命。被压在他们身下的两个姑娘看人死了,惊惧不消,只忙推开他们拉好衣衫,仍是梨花带雨。
向若从房梁上跳下来,又惊得她们往屋角里缩。但向若没多余的心思理会她们,瞧着窗外天色已暗,便想着出城回家去。抬了步下楼,却又被那两个追上来。
其中个子矮些的,拽住她的袖摆就说:“少侠救命。”
向若一回头,对上女孩子满是可怜无助的眼睛。她对女孩子向来心软,平时再混不吝,见着女孩子也都会认真几分。她看了身后两个女孩子两眼,最终没能忍心丢下她们。
带她们出城终归是累赘,一路上都小心翼翼,什么话都不敢说。闭着声儿,四处探看,躲避眼目,把她们领到东北角上的城门边。
连州城统共有九个城门,南边儿三个,其他四个方位分别有两个。要是向若自己出城,她是不会走城门的,凭借一身本事来去自如。眼下带着两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姑娘,便只能想办法走城门。
傍晚时分连州城被朝廷的军队攻下来,这会儿四面城门皆已关闭,每个城门处也都有士兵把守。
向若带着那两个姑娘躲在城门不远处,猫在暗夜里,与她们说:“我不能惹出大事来,否则杀了他们带你们出去就是。也好在他们这会儿刚打完仗,都在最疲累的时候,不能周全应付。我现在出去引开他们,你们找机会出城。出去后就一直往北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那两个姑娘听了她说话便只是点头,回道:“谢少侠。”
向若没那功夫纠正她们的话,告诉她们自己也是个女儿家,只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首饰拿下来塞到一个姑娘手里,又从腰包里摸出一把银子,塞到另一姑娘手里,说:“拿着路上用,有缘日后再见。”
说罢了,便只身出去闹出动静来。那站在城门内守着的士兵果提枪来追她,口中大呵,“什么人?!”
向若只管跑,引那几个人离开了城门。骚动起来后,在门楼上守着的士兵也被引了注意力。那两个姑娘便趁这混乱的当口儿,拉了城门的横栓,小心推开一缝儿,悄悄挤出城门,而后找了隐蔽的小路,往北跑了去。
向若那边儿算着时间,想着差不多了,便不再陪这些士兵玩。消失在那些人的视线里,于她而言也是很轻松的事情。躲开了去,落在一个屋脊上,也就顺势歇下看了会儿月亮。
天际之下满城风雨,仿若人间炼狱,然不往下看,单瞧这月色,还是极好的。风轻云淡,月光皎皎。
向若稍看了一阵,便听得身下房内有人语声。管不住好奇的性子,也就伸手掀开两块乌瓦,掏出一个洞来,凑了脸过去。
原这屋里聚了四五个军中头领,正在商议事情。
一个说:“那些人都是草寇盗匪,留不得。留在军中,迟早出事。那些草莽之流,谁料得准他们心里想的什么?平常那些杀人放火的事,他们干得最是顺手。你们也瞧见了,傍晚那时破了城,进城就是一通乱抢。”
另一个附和,“应当剿杀,不留后患。”
又有一个提出异议,“但这回若不是他们相助,我们也拿不下这连州城。”
卸磨杀驴这种事情,总归不厚道。
为首唯一一个穿金甲衣那个始终没有说话,面色沉沉,一直到旁人争论完,方才吐出一字——“杀。”
他说完这话,屋顶便有絮絮白灰落在了他的胳膊上。而后他便站起了身子,往屋外去。
向若在屋顶,看罢了热闹正要走的时候,肩膀被人按住了。她翘头回看,目光碰上身后那人的眼睛,正是那穿金甲的,这会儿正盯着她,问:“什么人?!”
向若可没功夫跟他你问我答,她脱开他的手掌,往后退两步就跑,“老子是你爷爷。”
第2章
回头客
她踮起脚尖便如踏风,身姿轻盈地一跃数几尺。寻常人想追她,基本追不上。
那穿金甲的身上又不轻便,不过扯下了她面上的黑色棉布,看着她回头挑衅地冲他眨了一下眼,再想寻她的踪迹,便寻不到了。
男人手里握着那块黑布,有些发愣——明明是个女孩儿,却说是他爷爷?
向若是混账惯了,又自恃武功甚高,所以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也正因为如此,她也便隔三岔五就溜出桃花谷,到外头来厮混一圈。依她的性子,总是要闹事的。但与人闹起事儿来的时候,从没吃过亏,不是打得人叫爹爹,就是打得人叫爷爷。
这个世道乱啊,谁厉害谁就是爷爷。
穿金甲那人没追到向若,只能下了屋顶回到院儿里。才刚议事的几个人还都在,不过上来相问:“王爷,是什么人?”
男人摇摇头,“身手太好,没拿下。”好到中了他的暗算,都没拿下。
说罢自忖,又问一句:“那帮土匪里面有女人?”
这话从何说起?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道:“领头儿的有夫人。”
那压寨夫人,也不是什么秘密,这男人当然也见过。他手里还握着那块黑布,暗忖一气,只道:“抓紧去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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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若从那人手下脱逃是件很轻松的事情,不值得多提,原也没让她多在意什么。就像寻常的每一日,她做什么都来去自如,甚为习惯这样的事情。但在她走过半个连州城,跃过城墙双脚落地的时候,便发现了问题。
从城墙上下来,脚掌落地,双腿微微有些生酸这种事,在她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感受微微酸意时,她心里有些奇怪,但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便继续赶路打算尽早回去桃花谷。回去迟了,被她师父撞到,少不得又是一通训斥。
然路程走到一半的时候,更多的问题又开始出现。心头发闷,像塞进了棉花团儿,鼓鼓囊囊,密不透风。再不多久后,四肢也显出了酸软。她越想加快步伐,就越能感觉到腿上的力气在一点点减少,像流沙溃散。
向若意识到自己怕是受了暗算,回捋才刚的事,便伸手摸去自己的肩膀上,果然摸到了一根细细的银针。半截插在她的皮肉里,还有半截留在外头。
她以指腹捏住,拔-出来,放在眼前一看,一半乌黑,另一半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那银光有些刺眼,让她蹙眉骂了一句,“龟孙!”
这根毒针显然就是那穿金甲的男人上房之后,按住她肩膀的时候刺进来的。这毒大约还有麻痹的作用,是以她根本没有感觉到。
她捏着那银针站在山间小道上使劲呼气,一方面是真的胸闷气短,一方面则是她被人暗算心里气不过。她现在很是暴躁,心里的盘算是——回去找那龟孙算账,让他交出解药,然后打爆他的头。
想罢这鞋,向若感觉到自己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便又深喘了几口气,然后紧着时间折回头又往连州城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中的什么毒,会不会要了她的命,所以不敢就这么回去桃花谷。
她沿着原路返回,把自己来时走过的脚印再踏一遍。待她回到连州城时,翻墙已经有些吃力。但仅剩的这点力气,足够她摸回那个宅子。只是这整个过程,用时比平时多了不少。
等向若找到那个宅子时,已经到了人吹灯入睡的时候。月亮悬在正空,银光灿灿。她落在院角墙头上,只见那间房里也正巧灭了灯,门框纱窗一瞬间融入进夜色里。
连州城的这个夜,是带着血腥气的。惨杀在另一处发生,穿喉刺骨,惨叫连连,却都不是向若会关心的事情。
她蹲在院角墙头上,想着还要再等一柱香的时候。等那屋里的男人睡着了,她再行动。因便这么枯坐着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掐着过了这时间,她才微微吸口气稳心神蓄力气,轻身跳下墙头。
入了院子,向若避过花盆矮树,只管小心翼翼往那间房门前去。这院子里没有守兵,但她怕把人招来,因悄悄去到房门前,探手到门板上,再轻轻推开门,一切动作都很小心。
推开门后,她一面瞧着院子里是否有动静,一面抬脚跨过门槛,等自己整个人都进了门缝,再合手关起门来。门上合上的一瞬间心底微微松了口气,继而再回身往里屋里去。
向若要解药,不能自己胡乱翻去。毒是那个男人给她下的,是什么毒她都不知道,是以也只有找那个男人来解。眼下没什么好法子,想着只能摸去那男人身边,把他捆起来打一顿,再逼他交出解药。
她轻轻悄悄地摸到里间,再轻着动作往那雕花月洞床上边去。帷幔未落,借着窗子里洒进来的月光,能清楚地看到床上躺着个人。
如果是平时,向若是不会这么小心费事儿的。这会儿她是自知气力不够,所以想要偷袭。然就在她踩上脚榻朝床上那人伸出手的时候,忽被人一把拽了手腕子。而后整个身体被拉着前倾,她想使力都来不及,只被拉着滚了一圈跌躺在床上,被那男人抬腿压胯,压在了身下。
那男人擒着她的双手,骑压在她身上,凝着眸子低声说了句:“等你很久了。”
向若:我……
日……
她被人抓了???
她动了动身子和双臂,想掀翻身上的男人,但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白兔。胸口闷得喘气都开始痛,浑身更是没有一点力气。
向若这就很干脆地放弃了挣扎反抗,躺得很自然,看着身上男人道:“给我解药。”
男人大约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顺从,却仍是看着她的眼睛问了句:“你是什么人?”
向若笑一下,“地痞无赖小混混,您行个好儿,放我这一马。以后打了照面,我绝不坏您的事儿,怎么样?”
她是个识趣的人,武力压制的法子不行,那就低眉顺眼给人道个好。只要能求下解药,这也没什么,毕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但她向若这辈子没吃过这种瘪,心里的真实想法自然是,以后见他一回打他一回。
男人却看着她不接这话,半晌道了句:“小混混有这等本事?”
向若还是笑,笑起来脸上像开了一朵花儿,回他的话,“有本事的小混混呗,不稀奇不稀奇。”
男人崩不住有些想笑,看着她的脸,微微清了下嗓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向若无力地躺着,只觉眼皮都发重起来,因为呼吸苦难,每一下喘息都很重。她看着男人的脸,还是笑着道:“这里打仗,战事一结束,就是空城,我来顺点东西。都硌在我背上呢,怪难受。您若不让我拿,我就给您留下。”
男人看着她的脸,知道她现在越来越难受。就这样还笑呢,偏那笑看起来叫人十分舒坦。
其实从抓她那会儿,她冲自己挑衅地眨了一下眼,他心里就觉得她不是哪边阵营的人。是以,他的院儿里也没有派兵把守,就等着她回来。
向若不知道这男人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已经快断气了。偏没有主动的法子,便只好蹙眉抿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操着奶声奶气的声音求他,“给我解药吧,求你了。”
在男人眼里,她才刚像朵太阳花,这会儿又像只小奶狗,愣是把他给逗乐了。因也软了心,放开她的手,从她身上下去,给她找来了解药。
虽拿了解药来,药丸却只有半粒。他捏在手指间,看着向若说:“解药可以给你,但是……”
向若哪听他说什么,看他拿出了解药,便卯起浑身最后一点力气,起身一把抢过药丸就塞进了嘴里,用动作打断了他的话。咽下药丸后,她闭气片刻便觉手脚又有了力气。
这就又嚣张起来了,不等男人再说话,她便一掌往那男人的胸口上打了过去。偏这男人也不是吃素的,很是轻松地抬手拦下她的动作,继而顺势握上她的手腕,迫使她转了个身,然后从腰间抽出腰带,圈圈绕绕,把她两只手绑在了身后。
为了防止她再用脚,他又连着动作转过她的身体,手掌推上她的脑门,把她推躺在床上,然后抬手拽下帐钩上的布条儿,把她的双腿也绑了起来。
帐幔徐徐落下一半,遮挡住了向若的视线。她在心里懊悔——这一趟来连州城之前没找人算一卦,果然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