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微愣地望着被柔光包围的佐为，一时间忘了该做什么，只是一个想法深深地烙印进她的脑海：幽灵，原来是这么温柔的啊。
花子睁开眼睛时还是有些恍惚，梦中的场景真实得可怕，那个被她认为是佐为的人，自醒来后面容也渐渐变得朦胧。
“这就醒了吗，还可以再睡会儿的。”刚起床换衣服的塔矢亮注意到花子已经醒来，就柔声劝道。
花子望向塔矢亮，将自己现在正在纠结的事毫无隐瞒地道出：“阿亮，我梦到……三明治了。”
塔矢亮扣着衬衫扣子的动作顿住，表情有些微妙。从她那听来的三明治，肯定不是平时的食物，而是另有所指。他答应过她不去追问这方面的事，但他也渐渐推理出了自己的想法。这里所谓的三明治很可能是进藤光的老师，也就是Sai。棋力高超又不问世事，所以棋坛上才没有他的踪迹，而是在网络围棋上短暂出现。这样的行径并不磊落，可奈何对方棋力卓越，连父亲都认同而不去追问那人的身份究竟为何。
在塔矢亮对其的形象侧写里，可能是个年事已高的长者。
“他这样摸了摸我的脑袋，就不见了。”她边说边学着梦境中的那样摸摸自己的头。
他闻言两步走到床沿，伸手胡乱揉起她的头发，对她玩闹般的抵抗充耳不闻，随即扣住她的手腕吻住她的唇。用绵长厮磨的柔情，夺回被梦境夺走所有注意力的她。
塔矢亮满意地捏捏花子羞红的脸颊，“既然不想睡了就起床吧，提前去机场也没有什么坏处。”
她愣愣地捂着心跳不已的胸口，看着他穿好衣服离开房间，深刻认识到自己是被他吃死了的。
第53章
擅闯
登机时间是在下午，所以距离前往机场实际还有一段很充裕的时间，浅田一家都觉得在家里悠闲地吃完早餐再走才是最好的。
浅田花子洗漱完，正要给厨房里的塔矢亮搭把手，玄关处就响起了仓促的门铃声。
家里人都对此颇感疑惑，他们早就计划好今天前往中国，该做的告别就好好做了，怎么还会有人找过来。
花子见已经入座等着早餐的爸妈不为所动，只得无奈地跟准备停下手中动作的塔矢亮耸耸肩，“我去开门。”
花子开门后看到的只是行色匆忙的进藤光，不等她开口询问他都急匆匆地开口：“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佐为是不是偷跑过来找你玩了，让我看看他在不在你这！”
“佐为什么？阿光你先冷静，你在说什么啊？”她听着他的话一头雾水。
“我正跟佐为下着棋他就不见了，”进藤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感性还是让他处于混乱状态，“当时窗开着，不清楚是不是风把他吹跑了。除了我以外他就认识你了，说不定是来找你玩了。”
他焦急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可就算他这么说，她也很为难：“可是就算他过来了，我也看不到他啊。”
“浅田姐拜托了，让我进去找找吧。”
“不行，现在不行，我爸妈在家呢，”她不用想就能确定，他这个状况进去一定会引起家人的恐慌，“等我们走了你问阿亮要钥匙过来吧。”
进藤光频繁垫着脚尖往里望，似乎就认定了佐为一定在这，咬咬牙就把站在门口的花子挤开，“对不起了。”
“你给我停下进藤光。”
花子才出声阻止，进藤光就已经三两步踏入客厅。浅田夫妇俩没认出是进藤家的孩子都感到奇怪地起身，塔矢亮则见是进藤光闯进来便关掉灶火质问他怎么突然过来。
进藤光无心理会他们，甚至连塔矢亮怎么会在这都不觉得奇怪，而是心里默念着佐为的名字，焦急地在各个房间寻找佐为的踪迹，甚至是跑到二楼查看。
花子只得留在客厅替他解释来意，含糊地交待进藤光只是过来道别顺便找东西而已。塔矢亮却不吃这套解释，径直上楼就要把他赶出去。
“进藤光这里不是你来闹的地方，赶紧出去！”
“不要碰我，我自己会走。”进藤光挣脱开塔矢亮的手，左顾右盼地在空旷的走廊内试图寻找佐为的身影，可却一无所获。
进藤光下到一楼，注意到客厅内浅田一家都茫然地望着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有多失礼，但佐为的消失还是还是让他不知所措，只是匆匆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浅田家。
进藤光刚走，花子还没缓过来，塔矢亮就已经板着脸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就往楼上带。依旧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浅田惠子跟自己的丈夫面面相觑，感叹了下年轻人的活力，就一起到厨房准备做到一半的早餐。
塔矢亮把花子拉进房间就把房门反锁，独留两人在屋内对峙：“都这样了还不愿意告诉我你跟他的秘密吗？”
“阿亮……”花子根本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她自己都还没消化佐为消失的消息。
他看着她为难的模样，再想到进藤光擅闯他的领域就忍不住来气。他将她拉到墙边，两手抵墙挡住她的去路，迫使她直面自己的问题：“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今天怎么突然过来？看那家伙莽撞的样子，怎么都不像过来给你送行的。”
花子望着塔矢亮严肃的神情，发现刚认识那会儿还稚气未脱的大眼睛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锐利，上扬的眼角与紧皱的眉契合，格外有压迫感。
他被她这么注视久了，一时也没了脾气，但还是摆出愠怒的模样坚定立场，但愿她能交待出些什么。
她心虚地垂首，两手相握寻思着进藤光刚才的情况。他虽说佐为不见了，但还没有确认状况，很快就能找到也说不定，即便清楚佐为除了他的身边哪都去不了……昨晚的梦境，不会是佐为的道别吧。
长久的沉默后，塔矢亮感到莫名的失落，“罢了，不想说就不说。”
花子赶忙抓住塔矢亮的衣服让他别走，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阿亮，你认为我跟阿光之间隐瞒了什么？”
仅是眼神相触他就已经清楚她问话的目的，如果她无法打破跟进藤光的约定，那由他来猜出就完全不过分。他也毫不示弱地道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Sai的身份。”
她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继续。”
“Sai是进藤光围棋老师吧，他或许有自己的原因不愿意公开身份。”他将自己的猜测道出，又把疑惑投出，“可是那时的进藤光才学围棋不久，怎么做到连赢我两局的？”
花子无法解惑，但她能顺着他的猜想回答他今日的问题：“Sai……阿光也没了Sai的消息，他以为Sai会来找我才过来的。看他那么着急的样子，Sai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为什么？”
她扶额回忆着近日佐为的表现，以及在医院那天进藤光的话，仿佛处处都在暗示佐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心愿？”
“嗯，跟你父亲下棋，达到神乎其技的境界。”
“……”
至目前为止，塔矢亮还是认为Sai个隐士，知晓对方可能不再出现于棋坛还是觉得可惜，他私心是想再跟这个人下一局的。
出了房门，塔矢亮也为自己唐突的行为道歉，随后问道：“怎么突然愿意告诉我了？”
花子摇着头，答：“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想多一个人知道他的存在吧。”
“是么，有机会真想见见他。”
来给浅田一家送行的不只是塔矢亮，还有他的妈妈塔矢明子。
登机前浅田惠子还在跟塔矢明子谈笑风生，一边的浅田纪一不时也会搭上几句话。
简单来看这一趟不过是为期四个月的旅行，大人们已经习惯这样的距离感，花子跟塔矢亮都觉得能够处理好这段时间的分别。
“阿亮，阿光的状况我不太放心，你能帮我问到他家的联系方式吗？”
刚跟花子换了号码的塔矢亮愣了愣，就指着自己说：“我不高兴了。”
她被他刻意的撒娇逗笑，搭上他拿着手机的手说道：“你已经不像以前那么介意跟阿光做朋友了吧，你对自己他的关注度我又不是不懂。”
他还想逞能说些小看进藤光的话，但身边的她是最了解自己情况的人，就算不坦率也会被她识破，他只得淡淡地承认：“他确实是个值得期待的对手。”
“Sai的离开可能会让他消极一段时间，要是情况不太理想可以告诉我。”
塔矢亮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小声抱怨：“你担心进藤光这点我没意见，但还是想你关注我更多些。”
她掐掐他略显赌气的脸，“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
他会意后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合上眼轻轻撞上她的头，温柔地蹭了蹭便转而靠向她的肩膀，似乎在享受在她身旁的片刻安宁。
“哈哈，你是小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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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原闲暇时很爱往塔矢行洋开的围棋会所跑，不仅能跟喜爱围棋的客人聊围棋相关的事，而且大多时候塔矢亮都会在。
今天也不例外，芦原刚进去就注意到坐在靠窗位置的塔矢亮，他跟前台的市河小姐打过招呼后就向独自排棋的阿亮走去。
芦原原本看到塔矢亮穿着一身白色校服就想询问他何时毕业来开启话题，可走近一看一部黑色的手机静放在棋盘旁，他就疑惑地问道：“小亮，这是客人落在这的手机吗？”
一直专注着棋局的塔矢亮这时才注意到他的靠近，“啊，芦原先生，今天怎么过来了？”
“路过就上来看看。”芦原说着就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然后又问了遍关于手机的事。
“哦，这部手机是我的。”
“这样啊，”芦原点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件多么不得了的事，“诶，是小亮的手机吗，没记错的话你说过平时用不到手机才对。”
塔矢亮将手里的《诘棋集》放下，视线落在手机上，“嗯，是用来跟花子联系的。”
芦原一下就明白了，不过还是很欣慰他也有这种时候啊，“在等电话吗？”
塔矢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答道：“不，只是考虑到或许会有急事才放在视线内的。”
这不就是在等电话嘛，芦原欣慰地想到。
“啊对了，小亮既然有手机了，我们来交换邮箱吧。”芦原跃跃欲试地提议道，当即就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
“……”
芦原光是看到塔矢亮思考却没有得到他的同意，过快拿出手机的他也显得有些尴尬，“只、只是邮箱而已，没事我不会打扰你的。”
塔矢亮虽然很为难还是浅笑着同意了，“行吧。”
他看着新添加的邮箱地址，不由地点开不久前跟花子的互发的邮件，结果他还是把问到的进藤家电话给了她。
最近的进藤光不仅缺席了大手合战的比赛，甚至还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下棋了，看来Sai的事确实对他影响很大。
但是，由花子去开导他这点还是让塔矢亮不太舒服，没想到自己也会在这类事上变得那么小心眼。
芦原看着对面神情凝重的塔矢亮，寻思着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第54章
以后
浅田花子是在晚饭前接到了进藤光打来的电话，她不久前有打过去，不过当时他还没有回到家。
花子接起电话便听到他故作朝气的声音，热情地询问中国好不好玩，又说了自己最近一直忙着学习，好些课程他都不怎么拿手，在图书馆逗留的时间都变多了。
「对了，浅田姐是怎么知道我家电话的？」进藤光大概猜到了花子为什么会联系自己，但他还是不明白她怎么拿到号码的。
“我让阿亮告诉我的。”她没有做任何掩饰地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她就听到了他的叹息。曾经聒噪的他，语气中透着沉淀下来的稳重与无奈：「你也是来劝我继续下棋的吗？我去了棋院，回了爷爷家，甚至找了虎次郎的墓，都没有找到佐为。他既然已经了却心愿……离开，也该让我远离围棋，回归正常生活了吧。」
花子听出了他声音中的颤抖，斟酌会儿才道：“我不是来劝你的，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你来找我的那天前，我梦到了佐为，他就站在我的面前，跟我告别。”
面对她的话，他沉默片刻，「……早知道我就把下棋的机会都给他了，那个家伙，佐为曾经提醒过我他快没有时间了，却被我任性地忽视。」
她察觉到他语气里克制的哽咽，不由出声安慰，“阿光……”
「抱歉，能跟我聊佐为的就只有你了，我之后再打给你。」
电话被进藤光仓促地挂断，花子坐在酒店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这个号码直至她回国都未曾再联系过她。
塔矢亮比预定的时间更早地来到机场，他今早一醒来就想赶来这边，但还是得按部就班地做完该做的事。他跟花子已有四月未见，平时虽有在电话里联系，但他还是想亲眼看看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而不是仅仅听到声音。
当花子乘坐的那列航班降落时，塔矢亮就静静地观察出口涌出的乘客。他是第一眼就认出花子的，但等她注意到自己时他却困惑地皱皱眉。
花子推着行李箱快步走近，喜上眉梢地垫垫脚尖，比对了两人的身高，“啊，果然跟想的一样，阿亮你又长高了。”
塔矢亮抬手捏捏她的脸颊，确定这人真实地站在自己的眼前。她因他的举动而低笑，他却不解地抚过她竟才至耳垂的头发，“怎么把头发剪了？”
花子怪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跟他除发质以外如出一辙的短发，“因为想见你了。”
塔矢亮闻言发现她手腕上正系着那根淡紫色的组纽，长时间远距离的思念在此刻倾出。他靠近轻吻了下她的脸颊，便笑着拿过她的行李箱，“我们回家吧。”
“嗯嗯，”她自然地挽过他的手，两人许久未见，之间并未因此变得生疏，反而亲昵且克制，“是去你家还是我家呢？”
“唔，我家吧，”塔矢亮想了想解释道，“自从我爸宣布退出棋坛后，他就计划着带我妈妈出国旅游，看看其他国家的围棋，所以家里很快就会没人的。”
“也行，不过今晚先回我家吧，至少给我们些二人独处的时间吧。”花子说着就对他眨眨眼。
塔矢亮会意后难为情地笑笑，“惠子阿姨他们没跟你一起回来倒是挺意外的。”
“他们啊，跟在摄影节上认识的朋友跑了，我也不指望他们能跟我一起回国。”她现在已经不介意父母在外自由地旅行了，甚至连埋怨都不会有，那是他们想要的，她没有阻止的必要。
毕竟她也有想要的，并且就在她的身边。
快要走出机场时，花子忽然拉住塔矢亮的手停下，指着途经的一面落地窗道：“看，阿亮。”
塔矢亮顺她所指看去，玻璃的反光中映照着两人的身影，他还是这么直观地看到两人身高的差距，想起刚认识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她高，甚至没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站在一起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