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姑娘目光清明,柔弱无辜的神情,想来不是心怀不轨之人,是他想多了。
言罢,林学安拱拱手,“那打扰了。”
既然刚才的一切是巧合,他便宽心了。而且这姑娘不会武,想来是不知他们身份的。
思及此,林学安一身轻松的回了玉熙房内,和她说明情况,接着就回了自个房内歇着。
在客栈又待了两日,风平浪静,一点事没发生。玉熙本悬着一颗心,但现在,她放松不少,或许真如林学安说的那样,宋明宣为自保,不会出现了。
玉熙忧也不是,喜也不是,便不再想了,省得自己烦。
“公主,该喝药了。”
每日最讨厌的事就是喝药,喝得她饭都吃不下,没回喝完要缓许久,好在这药今日就要喝完了。
“拿来吧。”跟前两天一样,她端起碗就一口喝完,不带喘气的。
冬玲看她喝完,照例递给她一颗蜜饯,让她去去味。
小脸皱成一团,嘴里含着蜜饯脸上的表情才稍稍抚平。玉熙吃着蜜饯,察觉这药今晚格外苦,问冬玲:“最后一帖药是不一样吗?跟前两日味道不同,苦了些。”
冬玲摇头,说:“是同样的,哦,是不是煎的久了点,所以苦?”
这些医术她也不知道,反正喝都喝了,这会也没毛病,估摸着就是冬玲说的那样,是药煎的久了些,味不一样。
“可能是。”
冬玲在屋内忙活了一阵,瞅着时辰差不多,对玉熙道:“我去拿些点心,等公主饿了吃。”
玉熙打个哈欠,让她快去快回。她拖着下颌,瞧见冬玲出门又打个哈欠,眼睛迷迷糊糊,朦胧不清,特别想睡觉,她努力睁眼也没用,控制不了自己。
玉熙揉揉眼,神志混沌中残留一丝清醒,她察觉到了不对,怎么这么困?不像是身体疲惫的困,像是中药了。
脑中刚闪过这个可能,她便再也坚持不住,咚的一声,脑袋磕在桌面上,晕了过去。
冬玲去了一小会,端着点心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公主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摇头叹息,把点心放好,去推她的肩膀。
“公主,去床上睡。”
她身体刚好,趴在桌上睡不舒服,冬玲担心她,但是冬玲喊了几声也喊不醒她,不免疑惑。
公主近日睡得不熟,有时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今日怎么睡得这般熟?
“公主…呃…”
闷闷的响声在房内响起,轻的就像放杯子的声音,门外的守卫压根听不见。
窗在微风中晃了晃,好一会平静下来。
-
半夜,林学安睡不着,来找玉熙聊聊天,刚到房门口,就被护卫拦下。
“林大人,公主睡了。”
林学安看眼屋内,睡了吗?明明灯火明亮,怎么可能睡了?前两次来的时候,公主睡了,但是冬玲还在屋内的。
于是林学安又问:“冬玲姑娘在吗?”
护卫对视一眼,然后点头,“在,但可能也睡了,方才赵大人来过,里面没回应。”
赵云洲也来过,那应该就是睡着了。
林学安最后看了眼,转身回去,他拧着眉,心中焦虑不安,怎么也睡不着,这才来找公主,谁知公主竟然睡着了。
等等,不对呀,冬玲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作息十分有规律,她每晚休息不是这个时辰,怎会睡着了?
林学安急忙回去,冲着护卫喊:“快,把门踹开。”
“快点。”
瞧见林学安脸色不对,护卫意识到了什么,二话不说就用力踹门。三两下,门被踹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冬玲倒在地上的情况,而房内,不见公主身影。
人不见了。
第048章
她不知睡了多久, 脑子晕晕乎乎,神志不清,很想醒来, 可惜迷药的劲没过去,任她挣扎也是徒劳无功。摇摇晃晃, 就算她此刻混沌, 也知不是在平地上, 像是在马车上,又好像…是在船上。
若真是这样,林学安和表哥怎么找她?
害怕的念头一起,她的心都在颤抖,一刺激,人立马清醒不少,缓缓睁开眼来。眼前一片漆黑, 手脚皆被绑住, 躺在冰凉的木板上,从细小的缝隙看, 依稀能瞧见一点光亮。
她被人塞进了麻袋里, 现在是白天, 距离喝药的时辰,约莫过去一晚了。
玉熙摇晃脑袋, 想坐起来, 但浑身没一点力气, 只好作罢。她侧着耳朵仔细听,听见了浪涌的声音, 此时她可以确定,现在是在江面上, 不是陆地。
林学安和表哥应该发现她失踪了吧,肯定会来找她,关键是,能不能找到?她被人绑来了江上,恐怕此时已经离开济州了。
玉熙叹气,有了前一次的经历,这会倒没那么害怕,但紧张心慌还是有的。她想了许多,要是傅安年在,她是不是就不会被抓来了?
她眨下眼睫,眼眶竟然开始泛酸,有了湿意,她忍着,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在慢慢靠近她。
呼吸一滞,心脏紧缩在一起,玉熙不敢动,呼吸也轻了许多,她细细听,在紧张的情绪中,脚步声在她跟前停下。
不是一个人,好像是两个人。
“主子打算怎么处置她?”其中一人问。
另一人回他:“主子的想法岂是我们猜测的,不过这娘们让主子吃了大亏,还受了伤,估摸着不会好受,我们看着就行。”
说完笑了两声。
另一人跟着笑,笑声不及那人刺耳,他是闷笑,从喉咙发出的嗓音有些低沉,还有点耳熟。
玉熙在黑暗中睁眼,想看清眼前人的面貌,只是隔着一层麻袋,那两人又黑衣蒙面,所以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可以肯定的是,抓她来的人确实是宋明宣。
她放弃了挣扎,静静的等他们离开。
那两人走前又留下句:“可能要把她沉江。”
什么?沉江?
玉熙张着唇,大口呼吸,光是听他们说,她就要透不过气来,那种江水灌鼻的难受,简直是比上吊还恐怕,不如一瓶毒药来的痛快。
药劲过去,她有了点力气,用尽全身从地上坐起来,她现在看不见,手脚也被绑住,简直是想跑也跑不掉。
而且,她不会水,扔到江里,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玉熙想了许多可能,最后累了,又躺了回去。
-
江上风平浪静,艳阳高照,江水映着苍翠的树林,风光无限好。
若是忽略此刻的情形,或许能好好欣赏享受一番,可惜,这船上都是宋明宣的人,要么就是他雇的杀手,哪有闲情欣赏风景。
过了片刻,平静的船舱内有了动静,一男人从船舱内出来,站在船头望了圈,随后说:“把人带出来。”
“是。”
来了两个人把麻袋扛出来,玉熙肚子难受的皱眉,为了自己的安危,她强忍着。被扔在船板上的时候,全身都疼,仿佛跟上次生病的时候那样。
麻袋口被打开,明亮的光线刺眼,玉熙忙把眼闭上,在黑暗中久了,这会有点不适应。
“皇姐,又见面了。”是宋明宣的声音。
她的手脚依旧被绑着,听见他的声音毫不意外,等适应强烈的日光后,她缓缓睁眼,怒瞪了他一眼。
上次宋明宣带着面具,现在没有,能清楚的看见他的面庞,俊朗清秀,和小时候变化不大。唯独那双眼睛,没了往日的温和,尽是狠厉凶残。
玉熙颤了下,故作镇定,扯出的笑意有些僵硬。
“是啊,又见面了。”
宋明宣蹲下身子,笑看着她:“想不到又落我手上,皇姐怎么不长记性,哦,可能是太狂妄自大了,不过也没关系,不管皇姐怎么防备,终究是落我手里。”
玉熙对上他的眼,心很慌,“你是怎么下药的?”
她想知道,她喝的药是冬玲煎的,冬玲不会害他,那定然是客栈混进了他的人,所以是谁?
玉熙想了一圈,唯一可能就是客栈的伙计和掌柜,最可疑的就是那天那个走错房间的伙计,听林学安说,那人是新来的。
她是这样猜测,但是不是他,眼下不得而知。
看宋明宣嘲笑的嘴脸,显然是不愿意告诉她的,“这皇姐就不必知道了,你的命到头了,有什么想说的?”
她被宋明宣的人团团围住,几双眼睛一同看向她,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玉熙扬起脑袋,一一扫向那些人,扫到最后一人时,她目光一顿,有了熟悉感。
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移开目光,重新看宋明宣,“我要是求饶,你会放了我吗?”
宋明宣冷笑声,道:“要是我要皇姐放过我,你会吗?”
不会,若她今日脱身,来日定要报仇,所以宋明宣的意思不言而喻。
玉熙不再说话,她不过是试探,绝不会求他的。
她别开脸,要杀要剐随便,要她卑微的求饶,想将她的高傲尊严踩在脚底下,那是绝对不可能。
宋明宣扬天大笑,颇有几分解气的意味,笑了一会,他忽然收起笑容,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船上,娇嫩的脸颊立马红肿起来,留下明显的巴掌印。
玉熙恶狠狠的瞪他,手腕挣扎两下,就是不屈服。
刚才他问的问题好啊,会放过他吗?肯定不放过,对她,对宋明胤,都是个威胁。
玉熙红了眼,满眼狠意,她紧紧盯着宋明宣,就是不吭一下。她在心里想,希望林学安和表哥快点来救她,不然,这次真要葬身鱼腹了。
“皇姐别想了,没人能救你。”
言罢,宋明宣站起身,喊道:“来呀,把石头装进去。”
“是。”其中一人又问:“嘴巴堵上吗?”
宋明宣笑得阴狠,“不,让长公主尝尝江水的味道。”
够狠。
把她装麻袋扔江里不够,还要放石头在里面,如此,她休想浮出水面。
玉熙眼睁睁看着大石头放在她脚边,然后,他们把麻袋拎起来,正想用绳子系上口袋时,一人匆忙跑来禀报。
“主子,有船靠近。”
闻言,所有人往后看,包括玉熙,她看见一艘船往这边来,隔的有些远,看不清上面的人,可就算如此,玉熙依然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双眼一亮,张唇想呼喊,奈何她的意图被人识破,唇刚张开,就被人捂住,发不出声音。
那人蹲在她身后,身子宽阔结实,背部贴着他胸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体温,有点不自在的感觉。她扭着身子要移开,奈何那人手臂有力,任她如何用力,都没用。
玉熙恐惧的睁大眼,那种徒劳无力的感觉,她恨不得咬舌自尽。
可是忽然,她闻到了的雪松味,很熟悉的味道,在哪闻过?
玉熙停止挣扎,眼垂着看身后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比常年舞刀弄剑的人多了一分秀雅。
好奇怪,明明是杀手,为何身上会有如此清冽的雪松味?还有他的手,不像是杀手的手,更像是常年握笔的手。
玉熙扭头往后看,那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没看见他的眼,因为他躲开了。
她放弃呼喊,逐渐安静下来,眼珠打转,开始乱想。
那艘船慢慢靠近,船头就三两个人在搬东西,没注意这边,更没看一眼,就这么擦肩而过。
“主子,是商船,走了。”
宋明宣也放松些许,咬牙交代,“等船走远点,立马扔下去。”
“是。”
少倾,商船慢慢走了,那人也松开自己的手,把麻袋系上绳子。
玉熙躺在里边,下一刻身子腾空,接着她的身子像是飘在半空,轻飘飘的,来不及多想,便听见咚的一声。
她被扔到江里。
江水微凉,快速没过头顶,水灌进口鼻,眼睛也难受,窒息的感觉袭来,从未有过的恐惧,比上次拿剑指着她更令人害怕。
她闭上眼,心想,不会就这么样死了吧。
她想见皇弟,想见表哥,也想见林学安,更想傅安年。
可是她和傅大人闹得那样僵,他会不会不想见自己?
玉熙拧紧眉梢,满心绝望,就在她认命时,她隐约听见有人喊:“主子先前的船调头了,朝咱们过来。”
“主子,又有一艘船靠近,把咱们围了。”
闻言,玉熙在水里睁眼,透过麻袋的小孔,她看见水面有了巨大的水花,仿佛是有人跳进江里。
是谁呢?
是林学安和表哥吗?
她无暇多想,脸憋红了,窒息的感觉使她张嘴,呛了不少水。眼慢慢阖上,没了知觉。
麻袋装了石头,沉地很快,渐渐地,水面的那点光亮也看不清。
-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的身子轻飘飘的,好似在半空飞,越飞越高,最终飞到了山顶,站在了山尖。她很开心,因为这里离阳光很近,她一抬眼就能看见。
或许是离得太近,她感觉喘不上气,便张开唇,大口大口的呼吸。
悠地,一丝凉意从口中钻进,她舒服多了,终于能正常呼吸。
“咳咳…”
从梦中醒来,她缓缓睁眼,入眼便是刺眼的日光,她伸手挡挡,看见了手腕上的伤痕,猛然回神。
她被绑了,然后扔进了水里。她没死。
念头闪过,她有了希望,“救命,救命。”
身体无力,她起不来。
但是旁边的声音听得清晰,“还有力气说话,看来没事。”
第049章
被绑的恐慌害怕, 沉入江底的窒息恐惧,还有那种挣扎的无力感,都使她绝望。她有求生的本能, 可是,任凭她如何都挣脱不开, 眼下她清醒, 意识到自己没死, 脑中下意识的就是求救。
因为她听见有船靠近,玉熙直觉是林学安和表哥来了,所以又有了希望和底气,可是男人出声的一刹那,她愣住了。
以为是自己幻听,本该回京城的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玉熙擦拭脸颊的水, 揉揉眼, 撑着身子稍稍起身,她颤着嗓音说话:“你, 不是回京城了吗?”
傅安年穿着一身黑衣, 全身湿漉漉的, 发丝还在滴水,清冷感更甚。他看过来, 眸光落在她红肿的面颊上, 有几分心疼。
“本来是要回去。”因为她生气, 讨厌自己,不想看见自己。
傅安年耐心解释, 本来是要回去的,但是林学安留下了他, 顺便把两人间的秘密告诉了他,起初傅安年觉得两人胡闹,可静下心来想,也能明白她的意图,便将计就计了。
他们何时到的济州,住在哪家客栈,傅安年全都知晓。
玉熙听完他的解释,心情复杂,她惊喜傅安年的付出,及时出现救了她,可同时也埋怨他,居然瞒着她,害她惆然若失,闷闷不乐的那么久。但她心底最终是开心的,因为又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