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乔：“……”
她这才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大工程。
祁湛言勾勾唇角，坏心地问：“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这一刻她简直想自己把刚才放下的豪言吃进去。
别说一个晚上，就是给她两天两夜也不一定能看得完啊。
“那……”她咬咬嘴唇，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抬头瞥他一眼，将他脸上的促狭尽收眼底。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
真的查不完呀。
于是她索性一闭眼，小小声地说道：“那就拜托你帮一下忙……”
……
天光从窗外透进来。
夏末秋初的清晨并不寒冷，阳光带着暖暖的温度落下来，落在堆满了卷宗的桌面上。
祁湛言合上面前最后一卷文档，偏头看了一眼。
邻座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得困了，垫着手背侧着脑袋睡迷糊了。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投下两圈淡淡的阴影。
发色在阳光照耀下微微发亮，泛着咖啡色的光泽。
祁湛言忍不住托腮细细打量她。
心想，果然是个年轻水灵的小姑娘，这么近的距离下，他甚至还能看到她脸上淡淡的绒毛，皮肤细嫩得跟水蜜桃似的。
她比陆鹿小不了几岁，别的女孩子都在一心想着恋爱学习的年纪里，她却要不辞辛苦来到万里之外的陌生地方，只为找到一丝寻回身世的可能性。
这么一想，祁湛言便忍不住心生怜意。
他侧头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手取过她手边还没看完的最后几卷文档。
祁湛言翻了翻。
一共五卷文档，其中三个失踪人口是男的，剩下的两个一个年龄对不上，另一个失踪年份对不上。
看来又扑了个空。
武达龙那边的线索断了，他原以为这里也能找到什么。
结果……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忍不住瞥向那张无邪的睡颜。
心想，如果她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很失望？
很快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快要七点半了，一会儿警卫早上还会来巡逻一趟，他得带着小姑娘在警卫来之前先离开。
他起身将卷宗一一归位，随后走到桌边想叫她起来。
然而手还没后碰到她的肩头，他忽然转念又想：他一向熬夜惯了，一出案子，别说睡觉了，可能连吃饭都顾不上。
安乔看起来似乎是作息非常规律的姑娘，昨晚十一点，就开始频频打瞌睡。
后来强撑着意识翻卷宗到凌晨四五点，这才支撑不住地睡过去了。
还是别叫醒她吧。
这么想着，祁湛言将她放在桌上的手机揣在自己夹克口袋里，然后双手一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抱起来了。
怀里的小姑娘像是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怀抱，下意识地轻轻挣了一下。
但睡梦中，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对祁湛言来说就跟小兔子扭动了一下似的。
一动一挣之间，原本靠在他胸口的小脑袋不知怎么就蹭到了他的肩窝上，粉嘟嘟的脸颊贴在他锁骨上面。
随着她浅浅的呼吸，仿佛有羽毛般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拂在他的脖子上。
祁湛言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好痒。
身体像是过了电。
从来没人碰过他脖子上的位置，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脖子上竟然这么敏感。
仅仅只是呼吸拂过，就令他背上忍不住爬上奇异的酥麻感。
而始作俑者依然睡着，满脸无辜天真的样子。
祁湛言苦笑了一声，心想他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抱都抱起来了，他也懒得再叫醒她。
于是他赶紧腾出一只手开了门，趁着没人，他悄悄从备用楼梯走到了自己的停车位上。
等到将人放在了后座，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酥麻了一路的脖子，他忍不住有点后怕地看了安乔一眼。
……
一路将她送回家。
路上他给她室友打了个电话。
他有温初雅的手机号，虽说隔壁房的房租每个月都是直接打到他母亲的卡上，可是毕竟是邻居兼房东，隔壁房客要是有什么事，总不好让她打电话去麻烦他母亲。
所以自从温初雅搬进去，祁湛言就跟她互留了电话，以防万一她需要找他帮忙。
当初的祁湛言一定想不到，自己第一次拨通这个电话，居然是为了安乔。
月亮城小区。
电梯的数字飞快地攀升着。
电梯里，祁湛言依然是打横抱着安乔的姿势，这回他学聪明了，没让小姑娘有任何蹭到他脖子的机会。
电梯门在“叮”的一声轻响下缓缓朝两侧打开。
祁湛言一抬头，就看到一身宽松中性便装的温初雅早早就等在电梯前了。
看着这两个人以这种姿势出现，温初雅顿时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眼神诡异地看了祁湛言一眼。
据当初跟她签租房协议的房东太太所说，她住在隔壁的儿子是名刑警，非常正直可靠。
虽然他们一直没有过什么交集，始终维持着点头之交的关系，但温初雅对祁湛言的印象一直是不错的。
至少看起来像是个正人君子。
但是眼前这位正人君子干了什么？
带着她家小兔子夜不归宿，直到清晨才送回来，而且小兔子还昏睡不醒地被抱在他怀里……
真是去他的正直可靠！
两个人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大眼瞪小眼之中，祁湛言默默开口：“先去开门吧，我把她抱到床上去。”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
温初雅上前一步，想从他怀里接过安乔。
结果给他轻巧地躲过去了。
他朝她一偏头，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你去开门，我放下就走。”
第18章
温初雅犹豫了一下，最后默默点头。
也好。
反正她估计自己也抱不动，免得到时候把安乔摔地上了。
她转身用指纹开了门，侧身将祁湛言让了进去。
祁湛言稳稳地抱好安乔。
一抬头，一室的窗明几净。
两个女孩子将整个房子打理得很干净很温馨，充满了暖洋洋的阳光的味道。
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牛奶面包的甜香味。
祁湛言将安乔轻轻放在主卧的床上。
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目光打量四周，直起腰之后就说了句：“我先走了。”
温初雅一愣，连忙“嗯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将祁湛言送到门口。
祁湛言放下就走，倒让她有些为自己刚才的胡乱猜测汗颜。
“那个……谢谢你送她回来啊。”
祁湛言并不在意她的猜测，电梯门一开，冲她点点头就离开了。
时间不早了，他还得去警局上班。
温初雅回了房，在安乔的房间门口看了一会儿。
刚才祁湛言放下她的时候，顺带帮她盖好了被子。
安乔整张粉嘟嘟的小脸陷在蓬松柔软的被子里，睡得又沉又香甜。
……
祁湛言回到警局的时候，时间刚过八点二十。
正是大家陆陆续续上班打卡的时候。
将资料室的钥匙放回警卫室，他正要若无其事地回去上班，经过楼梯间的时候，忽然就被猛然窜出来的小王一把拉进了楼梯间里。
小王出现得太突然了，可祁湛言的反应力也不是盖的。
当即就反手扣住了小王的两只手臂。
不等小王痛得哇哇叫，祁湛言就已经意识到是自己人，提前松了手。
看着小王皱巴着脸甩手臂，他拧眉：“你小子干什么呢？”
突然袭击这一手简直作死。
他是不是忘了刑警都是配枪的？
小王此时也万分后悔。
“刚才是看见祁队你太激动，忘了嘛。”
“看见我激动什么？”祁湛言挑眉。
说到这个，小王忽然暧昧地朝他抛个媚眼：“只看见你一个人当然没什么好激动的，但关键是我看见你公主抱着个妹子啊！哇，祁队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咱们局的吗？”
小王昨晚值班。
今早正打算去门口买个早餐，走到门口就看到祁湛言抱了个妹子从后门走到车位上。
当时距离隔得太远，他只能勉强认出男主角是他家祁队没错，至于缩在他怀里的妹子究竟是谁，他真没看清。
但是，不管那个妹子是谁，这爆炸性的新闻还是顿时亮瞎了他的单身狗眼。
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脑补了一出办公室恋情的大戏。
祁湛言是局里公认的钻石单身汉，要长相有长相，要头脑有头脑，关键家里条件也很好，从前不知道有多少妹子明里暗里倒追他。
结果漫天向他抛去的玫瑰花里，祁队愣是能做到片叶不沾身。
要不是陆潇这些年来女朋友换过不少，甚至还有人怀疑他们俩是不是一对儿。
……不管怎么说，这绝对是个大新闻。
抱着拿到第一手独家的心思，他谁都没说，直接就奔着祁湛言探口风来了。
结果，才刚开口，就被祁湛言一句“挺精神啊？打算再上个白班是吧？”给挡了回来。
满肚子的问题被硬生生塞回肚子里，小王别提有多憋屈了。
看祁湛言那眼神，很显然就是一副“你敢往下问那就自觉去上班”的架势，小王哪敢继续作死。
只好讪讪笑了笑，将一头问号全部吃回去。
没办法，他可是学校警局两头跑的人，学校课程、警局实习塞得满满的。
本来就是在挤时间，哪有那个闲工夫额外加班。
直到祁湛言走远了，小王还摸着下巴喃喃：“哼哼……抱着人从后门出来，该不会真是局里的妹子吧？”
……
安乔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阳光落在了她的眼皮上，耀眼得实在睡不着了，她才迷迷瞪瞪地翻身坐起来。
温初雅已经出门了。
安乔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在餐桌边上安静坐了一会儿，醒醒神。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
总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
桌上放着温初雅留的一张纸条。
[小米粥在桌上，牛奶在奶锅，记得吃完。PS：早上是房东先生送你回来的。等我回来老实交代，昨晚干什么去了。]
安乔双手捏着纸条，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她才想起来自己居然查卷宗查到一半就睡着了。
她有点尴尬地瞄了手机一眼。
该不该发短信给他道个歉？
明明是她非要人家帮忙，结果她自己在那呼呼大睡。
太丢脸了。
想着想着，安乔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表情一僵。
睡梦中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好像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是两个年轻的男人，好像其中一个男人在说要追她，说什么她已经到了他的地盘上，再不追就说不过去了。
梦中的声线她记不分明了，但以对话中基本的逻辑来判断，安乔还是能确定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陆潇陆师兄无疑了。
原来陆潇想追她吗？
安乔垂下眼，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梦中陆潇那种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语气，她就莫名觉得不舒服。
就好像他只是因为她的长相才想要追她，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而是因为想将她当成追逐的猎物。
他想当游戏人间的猎人，可惜并非所有女生都想成为他的猎物。
另一个人的清冷声线她倒是记得清楚。
是祁湛言。
对话中他似乎并没有对陆潇的言论发表任何的意见。
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如果是别的人，或许早已将这段对话当成了一个无中生有的梦。
只有安乔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睡着的情况下不小心碰到了祁湛言的身体皮肤。
不是梦，一定是真实存在于祁湛言记忆里的对话。
“祝他好运吗……？”安乔喃喃重复一声。
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不舒服。
失神中，手机屏幕亮起来。
开了机。
一个晚上关机，手机里已经存了好几条消息。
顿时就一股脑地全部显示了出来。
安乔垂着眼睛看去，第一条是昨晚陆潇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她的指尖习惯性地想点，然而指腹在这条消息上方犹豫了两秒，最终选择向左一划，暂时无视掉。
第二条是来自于S大谢主任的文字消息，大概是询问她教案方面的事情。
她直接点开，立刻详细地回复。
第三条是来自于助教陆鹿的短信，大致意思是告诉安乔这是她的手机号，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通过这个号码联络她。
第四条是远在美国的养父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他和Rockey的日常。
一人一狗两张大大的笑脸又阳光又治愈。
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安乔微微下沉的嘴角才终于上扬了起来。
如果世上有什么人一定会无私地永远地对她好，她想，那一定只有养父和Rockey了吧。
至少她还有他们。
最后一条短信，是来自于祁湛言的。
[卷宗我都看完了，没有符合你的条件的案子。]
还挂在唇角的笑容微微一僵。
安乔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很久。
有点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莫非她唯一记住的关于过去的记忆，其实也是错误的吗？
她其实并非S市的人？
或许她甚至根本没有被绑架或是拐卖？
不……不行。
她已经为了这条唯一的线索努力到现在了，努力来到这里了，她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呢？
肯定是她遗漏了什么。
对，一定是这样。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
昨晚查的卷宗是S市市区这些年来的失踪人口档案，或许她其实并不是在S市本地被绑架的呢？
或许她是在周边的县城，或是其他城市被绑架的呢？
如果是这样，光在S市警局的资料室里查当然不会有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