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团火,越烧越旺。
他深吸一口气,偏头看向她。
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开门。
路过玄关的时候,抓起车钥匙和手机就往外走。
既然想不通,那就去寻找真相。
如果一时找不到真相, 那就去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
柯南道尔不是说过吗?
当排除所有的可能性之后, 剩下的那个结论不管看起来多么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
路虎飞快地行驶着,一路在空旷的马路越开越快。
在高架上开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驶入一片别墅区。
这里的别墅依山傍水, 有不少都是上了年头的老房子。
沿着一条平缓的山路一路往上开, 没多久车子便在一栋三层高的大别墅前停下了。
房子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一侧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爬满了整片墙面,长得郁郁葱葱非常茂盛。
这里是他父母在住的老房子。
他们出去旅游了, 这里便空着。
祁湛言锁了车直接开门进去。
这些年他不经常回来住,以前住过的房间还一直原样保留着, 祁母有空就打扫一下。
他直接上了二楼,一开房门就直奔书房的书架。
他在整面摆满了书的书架前站了好一会儿。
目光来回搜寻。
没找到。
打开书架下面的柜子,一一翻箱倒柜地找过,还是没找到。
祁湛言吐出一口气,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在长久的几声“嘟嘟”声后,电话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湛言?”
祁湛言靠坐在桌沿,轻喊了声:“妈。”
祁妈妈有些意外。
儿子工作忙她知道,再说她也了解儿子的性格,很少给他们打电话。基本上都是微信上问候几句,要么直接开车回家。
看来是有急事。
“嗯,怎么啦?儿子。”
祁湛言想了想,问道:“我小时候不是跟陆潇他们拍过不少照片,还让您做成相册了吗?刚才想找,没找着。您知道放哪里去了吗?”
“相册啊……”祁妈妈想了想,一时没想起来,“不是一直放在你书房的吗?就摆在书架上啊。”
祁湛言闻言又扫了书架一眼。
真的没有。
“嗯……”祁妈妈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我记起来了。以前陆鹿看到相册说很喜欢,想带回去看看,就让她借走了。”
闻言,祁湛言沉默了许久。
“什么时候的事?”
祁妈妈回忆道:“是你还在读大学住校的时候,大概快毕业了吧。当时陆鹿休学了一年在家里休养,就经常来我们家玩。就是那时候的事。”
陆鹿当年被绑架,失踪了一年多。
回来之后整个人瘦了好几圈,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别说上学了,连跟陌生人正常聊天都做不到。
唯一能接受的就是父母哥哥,还有祁家人。
祁湛言放下手机。
他们家的人其实不太爱拍照片,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么照片留下来。
他和陆家兄妹的照片,大部分都是陆妈妈拍下来送给他的。
陆妈妈……
祁湛言想了想,转而又拿起了手机,给陆潇拨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祁湛言直接开口:“阿潇,人在家吗?”
“湛言?”陆潇刚洗完澡出来,身上还披着浴巾,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
“什么事?”
祁湛言开门见山:“你家还有没有我们以前的照片?三个人的那种。”
“当然有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有多爱拍照。”陆潇放下毛巾,走到自己书房,“你好好的找那个干什么?别告诉我是突然想看了。再说你自己那不是也有?”
祁湛言没打算瞒他,淡淡说:“我家的找不到了,说是七八年前被你妹妹借走了。”
怎么又是七八年前!
陆潇顿了顿,总觉得自己今天听“七八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听得都快耳朵长茧了。
他站在自己的书架前,抬手一一拂过所有的书册,一边奇怪地问:“我妈以前洗照片都是两份,你家有的,我家也都有。她找你借干什么?”
这也是祁湛言想问的。
他沉默着没回答。
听到电话那一头的陆潇也跟着沉默下来,显然也明白了祁湛言的意思。
两个人当了二十八年的兄弟,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
在书架上搜寻的手指一顿,陆潇抽下一本:“找到了……”
说着,他打开相册翻了几页,便拧眉摇摇头:“哎这本不对,都是我们十岁以前的。”
他们两个十岁,那陆鹿也才五岁。
“没有更大一点的吗?比如……我们十七八岁的时候。”
“十七八岁啊……”陆潇将相册放回去,又在书架上搜寻了半天。
他不禁拧眉:“奇了怪了,我记得是放在这里的啊,怎么没了?”
结果,陆家也找不到。
陆潇趁着夜色来到阳台,偏头看房子另一头还亮着一点点灯光的窗口。
夜色有点深了,陆鹿这个点已经睡了。
这些年来她还是和当年刚回来的时候一样,怕黑,晚上睡觉一定要开着灯。
祁湛言说,他妹妹变了。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呢?
小时候的陆鹿甜美活泼,每天开心得像只小仓鼠,又时不时调皮得像只猴。
但自从经历了那一年,她的性格就完全变了。
变得沉默,内向,不肯与人交心。
这些陆潇都看在眼里,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他不奢求当年的陆鹿能回来,现在的陆鹿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也就够了。
她是他唯一的失而复得的妹妹,他不希望她再受到伤害。
任何人都不行。
陆潇对着手机问道:“别的我不问,但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找照片?你想找照片是为了找陆鹿以前的照片是吧?湛言,说实话我有点搞不懂你了。明明说过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去找照片?”
电话另一头,祁湛言轻吐一口气。
“找照片不是为了她。”
陆潇望着窗口,对着手机轻声说:“湛言,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查什么,但是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希望你能让我帮忙。”
“我会的。”
祁湛言挂掉电话,正要转身离开。
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书架最角落一个小小的杂物筐。
里面放着很多七零八碎的旧东西。
他被里面的一支旧手机吸引了视线。
是他刚考上大学的时候,陆鹿用她的零花钱送他的手机,当年刚推出不久的智能手机。
他用了三四年,换新之后因为觉得有纪念意义,就一直留着。
一分钟后,桌上的电脑打开,旧手机通过数据线连在了电脑上。
时隔多年,手机屏幕亮起的同时,储存在旧手机里的照片像是尘封的记忆,在他眼前一点点铺展开来。
手机里照片不多。
祁湛言扫了两眼,很快就锁定了两张照片。
这是陆鹿十一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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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的小女孩笑容甜美,正捧着一束鲜花,对着镜头做了个古灵精怪的鬼脸。
还有一张,也是同一个地方,是她跟同学一起拍的合照,被他悄悄偷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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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湛言怔怔地凝望着照片上的笑脸,觉得有点恍惚。
以前的她,原来是长这样的吗?
说实话,这些年来,他总觉得越来越记不清她从前长什么样子了。
或许……她长大了就该是陆鹿那样吧。
可是在看到这两张照片的瞬间,愈发模糊的记忆像是被摆在了放大镜前,一切模糊的地方都瞬间清晰了起来。
对,他的陆鹿不是长现在那个样子的。sscc
他的陆鹿就应该是照片上这样。
祁湛言打开网页,在S大的网站上找了找,在教授列表上找到了安乔的照片。
两张照片并排放在一起。
并不能说相似得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
但至少,五官是像的,轮廓是像的。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比现在的陆鹿更像。
握着鼠标的手一点点紧握成拳。
他的女孩,他心中珍而重之的小姑娘。
这些年来,他究竟是怎么弄丢她的?
第30章
不知道为什么, 在祁湛言家里,安乔总能睡得特别安稳。
她本身是个浅眠的人,算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不是在他身边睡着, 就是在他家里睡着。
或许是他身上总有种让她安下心的气息、气场。
她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隔天早上。
从祁湛言的床上坐起来,安乔怔了好一会儿, 关于昨天的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
她能清楚记得祁湛言说过的一切。
记得他说过关于黑鹰和陆鹿被绑架的事情。
……也记得自己莫名其妙主动去拥抱他。
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多了。
安乔早上还有课,于是不再发呆,赶紧回隔壁洗漱。
大教室的大课。
依旧坐满了学生。
这两天出了这样的事情,闹得安乔根本没怎么好好备课,只好在去的路上临时抱佛脚。
幸好她对要教的内容都了然于胸,一堂课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当课程刚开始不久, 她稍微卡了下壳。
因为她看见陆鹿就像寻常一样悄悄从后门进来, 一如既往地静静坐在了自己平时会坐的老位置,就好像这两天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说实话,在发生了、得知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安乔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该如何面对她。
安乔暗暗深呼吸。
有点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一整堂课。
下课后, 等学生们都走完了, 她叫住陆鹿。
“陆鹿。”
陆鹿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听从地站住了。
她浅浅朝安乔一笑:“安教授,有什么事吗?”
安乔走向她,近距离看了她一眼。
很奇怪, 陆鹿今天气色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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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鹿是个很精致的女生。从妆容到衣着,再到仪态, 无一不透着身为千金小姐的优雅。
但是今天的她似乎比平时狼狈了一些,脸色有点憔悴。
笑容中透着无力与苍白,整个人就像是个迎风倒的蒲柳。
安乔顿了一下。
质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
她眼里的那个加害者、阴谋者,突然以这么憔悴脆弱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害得安乔的心不知怎么的就揪了起来。
说实话,她原本挺喜欢陆鹿的。
她真的不明白,陆鹿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有点心软地问:“……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病了吗?”
陆鹿摇摇头,可苍白的脸色抽疼的额角早就出卖了她。
她有点难受地顿了顿,低下头揉额角:“我没事。”
“是不是发烧了?去学校医务室看看吧?”安乔说着,伸手想要探一探她额头的温度。
突然间,陆鹿像是被惊到了一样,猛然抬手挥开了安乔的手。
“别碰我!!”
尖锐的声音骤然放大在空荡荡的大教室,隐隐有回声响起。
陆鹿僵住,回过神来。
尴尬的沉默无声蔓延。
安乔闭上嘴,慢慢收回手。
她微微拧眉,平静地望着陆鹿在惊叫之后,突然变得僵硬的神态。
她感觉到,陆鹿在畏惧她的碰触。
为什么?
为什么是畏惧?
难道陆鹿她……知道自己的特殊能力?
安乔心头沉了一下,忍不住再次想起昨天祁湛言凝重的沉思的脸。
当时他没有说太多,只是说起过陆鹿曾经也被黑鹰绑架过。
当时和她一起被绑架的还有她的六个同学。
难道……自己和当年的事情真的有关系?
比如……她曾经是陆鹿的同学?
不,也不对。
即使年龄符合,身份符合,那也不可能。
因为她曾经去警局查过卷宗,如果她的确是陆鹿的同学,那肯定会有符合的目标。
然而,没有。
那就只剩下两个可能性。
要么她的同学已经被成功救回,要么已经确认死亡。
安乔自然不考虑第一个可能性。但第二个可能性对她来说,也同样不太可能。
毕竟就算是找到了尸体,也会比对DNA确认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