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别人家家长找刘家人告状，还是自家孩子没打赢。总之，揍孩子全是理由。
她那个孙子，几乎天天挨揍，每回都鬼哭狼嚎的。
柳青青是挺同情那孩子的，也就说这孩子性子憨实，傻淘傻淘的。
不然就刘婆子家这个教育法，早得把孩子性格整孤僻了。
放学这个时间点，路上的“障碍物”颇多。
东家做饭，西家洗涮，左边聚堆扯淡，右边摇扇子说书。
人间烟火气，在这一片体现到极致。
“妈妈。”宋向阳在屋里看见要进门的柳青青，摇晃着小手招呼。
柳青青露出一抹笑容：“今天怎么没出去玩？”
这个时期，小孩没有拘在家里的。
有些孩子放学就疯跑，到了吃饭时间，即便没有手表，不会看时间，也能自动回家。
宋向阳撅了撅嘴：“不想和刘国鑫玩，天天非要打架，打输了他回家还挨揍。”
他一出去，刘国鑫就往他身边凑，凑到一块对方又想打闹，打不赢还哭鼻子跑回家告状，然后再挨一顿揍。
小宋同学实在有些闹不懂，为什么挨了无数顿揍的刘国鑫就是学不聪明。
明明可以玩些普通的游戏，或者是打输了也别告状，再或者干脆就不要找他玩儿嘛。
不理解、不理解。
他怕自己总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变傻。
❉
临近暑假，柳青青收拾好了行李，要带着祖孙俩回西平。
在这边住着到底没有部队大院舒坦。
柳老太太也赞同，这大城市，除了一些景点确实好。
其他的也没啥。
小宋同学更是狂点头。
他早就想二兵子他们了，这边的小伙伴虽然也不错。
但他还是喜欢旧的。
三人刚到西平。
主席逝世的消息便铺天盖地传来。
连柳老太太都开始抹眼泪，部队家属院的气氛悲伤压抑。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笑容。
全国哀悼，但也加剧了一些地方的混乱局面。
宋景林的部队，在得到通知后，再一次去出任务。
两人只匆匆说了些贴心话，便再次分别。
老柳太太边抹眼睛边叹息：“这老天爷咋不保佑好人？主席就该是活一万岁的。”
老一辈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华丽辞藻去描述，只觉得最好的语言就是活着，就是万岁。
他们这辈人，最艰难的事便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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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郭凤娟，没成想她又生了个孩子。
自从怀孕两口子就高兴坏了。
俩人就是那种子孙稀薄的，努力了数年，也才一儿一女。
所以这次怀孕一直捂的严实。
迷信说法就是胎没坐稳就张扬，容易为阎王爷收回去。
其实毫无道理。
柳青青知道信儿时，郭凤娟的小女儿已经出了月子了。
她和柳老太太拎了红糖、鸡蛋到隔壁姚家看月子，宋向阳听说有小妹妹看，也跑了过来。
“嫂子，你可瞒的真紧，瞅瞅我看月子都来晚了。”
郭凤娟急忙招呼人过来坐：“哪儿瞒你了，就是怕耽误你上学，反正要放假回来的，这不就看着了。婶子，还劳烦你过来瞧我。”
“嗐，小郭你客气啥。”
宋向阳探头往婴儿摇篮里瞧，小鼻子小嘴的，脸也奇奇怪怪，不怎么可爱。
虽然心里觉得不行，但他知道不能说不好听的话。
“妹妹可爱吗？让你妈妈也给你生一个。”郭凤娟笑道。
宋向阳的眉头蹙了蹙，他也不太想要这样的妹妹。
作为一个诚实宝宝，还是转移话题吧：“婶子妹妹叫什么名儿？”
郭凤娟：“叫小露，姚小露。”
宋向阳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一溜烟跑到了外面。
“小雪姐姐，我来找你玩儿了。”
小雪再开学就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了，已经很少和男孩子疯玩了，连自家哥哥她都不跟着一块出去。
但对于她“从小带到大”的向阳弟弟，那就不一样了。
两姐弟手拉手走到院子里，开始研究郭嫂子的菜园子……
屋里柳青青两人笑看两个孩子互动。
“嫂子我看你这脸色不大好。”
郭凤娟捋了一把眼皮：“小露这孩子这两天不咋睡觉，晚上成宿成宿的闹，到了白天才能小睡一会儿。”
柳老太太小眼一眯眯，这可触及到她的知识范围了。
不过瞅了瞅面前的两人，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郭凤娟眼尖的看到老太太欲言又止，忙追问：“婶子有啥办法？”
“按理说，你这都养活仨孩子了，应该会照理吓着的娃。你家这个眼毛打绺，八成就是。”
郭凤娟点头：“我倒是知道，不过试了没用，就寻思应该不是。”
“你是怎么整的？”柳老太太好奇的问。
“烧红刻子，拿着衣服燎一燎……”
柳老太太悄么声的说：“你要不就换各招，烧张邮票，必须是外省来的，日子越久的越好。今个初八，你明个晚上，初九烧了……”
柳青青听得云里雾里，这种神神叨叨，大仙之力，是她的知识盲区。
完全不懂，也从来不信。
不过郭嫂子和柳老太太很是相信，两人又简单的说了说。
柳老太太也住了嘴，这时候说这些，都是点到为止，不能说的太直白。
唉，她老太太就是心善，不过不傻。
第256章 仙班
八月底开学时，全班只有解红丹一个人没到。
“解红丹怎么回事？”
韦思玉摇头。
柳青青说：“问问指导员吧。”
这冷不丁的不报到，说不准就要取消学员资格了。
然而，辅导员那边也没有收到什么消息：“我联系一下解红丹所在的大队看看。”
这么一联系，才知道解红丹所在的村里子出了大事。
全村五十多个村民在同一时间死亡。
已经被当地立为特大案件。
在一众人为之担心时，解红丹一脸蜡黄的出现在了宿舍里。
“解红丹，你终于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指导员说你们村子出事了，死了好多人，我们都吓死了。”
解红丹看向围上来的三人，眼眶一红，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柳青青几人心里一突突，把人搂到怀里。
摸到解红丹的肉，比暑假前又瘦了不少，捏起来全身骨头带层皮的感觉。
解红丹大哭了一场，等哭够了，又睡了一觉，这才断断续续说起这一个暑假，她们村里发生的事。
暑假时，她刚到村里就发现了村里的异常。
平时扯闲篇，闲唠嗑的叔伯大娘们都不聚堆儿了。
而是去了村里李全山的院子里聚集。
李全山一直是村里出名的闲汉，不养父母，不娶媳妇，上工干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在村里风评一直不好。
解红丹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村里是组织人去给李全山做思想动员。
直到半个月后，解红丹才无意中得知，李全山在村里成了“神”的代言人。
并且村里大半的人还都相信。
其中就包括她爹娘以及很多亲戚朋友。
简直让她不可置信。
李全山这人一直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从来没有责任感，大家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儿去相信这么个人的鬼话。
经过解红丹几天调查，才知道最开始是隔壁建兴大队中的一个叫陈天道的人，来村里宣扬他是二十年前“天一道”的祖师。
带着前生记忆而来。
且此前已经转生98次了，此次是他转生的最后一次，九九之数一旦圆满，就将重回仙班。
其实光是这些，村里人兴许不会信。
但有李全山这个“信徒”不断帮他吹嘘各种“神迹”，且还有一件可以证明陈天道是神仙的事，就是治病。
解红丹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她娘深信不疑的说，陈天道把在医院里都没看好的人救了，只是摸了摸头，念了些咒语，卢老二的小儿子就好了。
有了这么一项周围人都看见的“神迹”，又打消了一半人的疑心。
陈天道早前说过“世界要灭亡了，灾难即将不断爆发，这都是上天给众人的信号，如果不信奉天道教，就要和世界一起毁灭。”等等之类的言论，恰好这一年确实不太平，各地灾难频发，也仿佛印证了他的这些话。
很多人确实是信了，开始不断花钱“买平安”。
过了几天，似乎是觉得买平安的人不够多。
陈天道与李全山二人又开始宣传“世界毁灭论”，说陈天道天上的仙人朋友会派天庭神船来接他们，村里这些信徒如果想躲过灾难，就可以买船票，跟着陈天道一起走。
解红丹此时觉得不能再等了，她父母有些走火入魔，两个哥哥和嫂子也疯魔了，工也不上，粮食也不要，马上就要秋收了，全村男女老少全聚集在李全山家念咒语，等着“神船”来接，连队长都没心思干活，这是都疯了。
她决定要去公社里汇报，找公安来抓人。
结果还没走出村里，就被最疼爱她的父母亲人给绑了起来。
原来是李全山早就关注村里这个蓟城回来的大学生了，在他们这些人心里，大学生兴许不好骗，所以得盯紧些。
结果真如他们俩预料的，在一顿敲打之后。
解红丹被解父解母堵了嘴，捆到了自己屋里。
被抓起来的解红丹也没被怎么样，只是她爹娘还是宠她的，要带着她一起“上船”。
解红丹都快崩溃了，她又哭又喊的都没用。
当天夜里，就被一家人带着排队往河里走。
大家都信了陈天道说的那看不见的仙船，由于解红丹挣扎的厉害，他家人也舍不得捆的太紧。
所以因为忙着按住她，解红丹和她爹娘，一个哥哥被挤到了后头。至于其他的亲人，已经着急着先“上船”了。
先下河的人已经有开始挣扎的了，但后面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往前挤，把一些想往后跑的人给拥在里前面，水里一片混乱，呼救声，拍水声不绝于耳，有的人呛了水醒悟了，有的人到死都还一根筋的相信会上天。
陈天道和李全山在第一批村民下河时，就溜了。
解红丹的小侄女才六岁大，懵懵懂懂也不知道她们是来干什么，但是全家最有出息的小姑，被爸爸、奶奶、爷爷抓起来了，她有点害怕，此时趁着混乱，她想解开解红丹身上的绳子，但没成功，又去帮解红丹撕嘴上的黑胶布。
解红丹嘴里的塞的东西和胶布被拿掉后，她已经崩溃了，村里的大河里已经塞进去不少人，在她出声提醒后，反应过来受骗的少数人也忙着自救或救人。
到了第二天，村里死亡人数接近一半，其中就包括解红丹的大哥大嫂一家，他们怕赶不上“船”，抱着小儿子着急先走了，还有她大爷、叔叔家……
柳青青三人被震住了，互相看了看对方。
难怪这时候打击封建迷信打击的这么厉害。
很难想象，在如此严峻的时代下，还有这种疯狂的邪教组织，更别提之前那混乱的年月了。
文革十年，最初的决策，可能大部分都是为了人民群众，为了稳定国家的。
只是后头走偏了。
第257章 都犯
解红丹精神上似乎是受了创伤。
性子沉闷了不少，也不再维护她的“交际圈”了。
小道八卦，也没了探听的心思。
最为惦记的找对象，仿佛没存在过，一点找对象的心思都没有。
另外三人为了安慰她，特地合伙点了几个大菜——食堂一毛五的带鱼，两毛的红烧肉。
请她好好吃了一顿。
兴许这回真是把人给吓着了，平时最爱吃的东西，也不怎么往嘴里送。
之前圆润可爱的人，现在干巴巴的瘦，回学校了一阵子，都没养回来。
柳青青几人也知道。
别人光是听着惊险，但无人能感同身受。
她们所有的认知，都是由语言转换成想象的。
与其他村民不同的是，那些人都走火入魔了，心里完全没有害怕。
解红丹她心里却明白，这就是送死，但被亲爹娘捆着，眼睁睁的看到从小喊到大的叔伯婶子一步步往死路里走。
前面一批又一批人，扑腾着生生淹死在河沟子里。
他们可能是在死亡的前一刻才有所醒悟。
她则是一直清醒、明白的。
被爹娘大哥推着，马上就要轮到自己送死了。
那种崩溃感，比一刀砍死她都要命。
要不是当时爆发了潜力，使了吃奶的劲出来挣扎，她都活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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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众人再次被惊醒，看到坐起来的解红丹叹气。
这姑娘天天做噩梦，而且对家人外人都没了信任感。
黄淮湘悄悄和柳青青出主意：“不然找个懂周易的人给她看看，开导开导？”
柳青青舔了舔嘴角，这怕不是要逼疯解红丹：“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这些东西在解红丹那都是封建迷信，她现在最怕听这些。”
黄淮湘努努嘴：“好吧，可人总这样也不行啊，我有点担心她这里出问题。”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柳青青点头：“给她找点事做吧，前阵子班长不是提议要开英语自习班嘛，晚上黑板出题的工作就交给她了。”
黄淮湘……
但谁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呢，就是想把自己的活甩给别人罢了。
他们虽然有英语课程，但大家的水平属实都不怎么样，除了柳青青能多次受英语老师的表扬外，班级里就再也扒拉不出一个拿的出手的。
本来大家没把这个当回事，反正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不会嘛。
你不会，我不会，大家都不会，那心里就踏实了。
然而前阵子学校组织同学接待了一次贡献外汇的外宾，这下子可算意识到人与人的差距了。
有的同学就能听明白黄毛子的话，甚至搭上几句，他们只能瞪着眼傻看。
不知道那叽里咕噜的声音，都代表什么意思的只能面面相觑。
许建国作为班长，听到了同学们的心声和想法，当然要主动组织起这项活动。
他能得到班长之位，可是因为他拍了胸脯，要为同学们做实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