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肘,侧身凝着她:“你摸摸我。”
令黎:“……”
令黎直接翻了个身,彻底不想看这个臭流氓了!
谁说他清心寡欲的?到底是谁在造谣!
竺宴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感觉到了吗?”
令黎不开心地挣扎了两下,又倏地停下。
手掌下的肌理硬实炙热,再也不是冰冷的触感。
她睁开眼,转头看向他,喃喃道:“不冷了。”
竺宴握住她的手:“早就不冷了。”
昨晚就不冷了,只是她深陷情.欲,没有注意到。
令黎猛地坐起,又将他也拉了起来,确认似的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一圈。
热度源源不断从他紧绷的肌理散发出来,再也不是从前了无生气的冰冷。
令黎眼角竟忽然热了起来,她努力了那么久……她仰头不放心地问:“还有哪里难受吗?方寸草露……”
“方寸草露没有了。”他低眸凝着她。
与她双修的时候,他也可以控制火精。火精是天地温暖的本源,方寸草露遇见火精,便如露水遇见朝阳,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令黎不知道这个中因由,眼中流露出困惑:“我的火灵有这么厉害吗?”
明明也就才修了三个月而已啊。
“早知我如此厉害,我应该早点开始修火灵,也不让你受这六十年的苦。”
她说完,便见竺宴的目光陡然间沉凝,眼底的愉悦与放松消失不见。
她又想起来竺宴找到她时那滔天的怒气,看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小心翼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跟你作对,我只是……”
竺宴将人拉进怀里,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你从未对不起我。”
“可你说……”
“我会想办法。”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有事。他总会,想到办法救她。
令黎隐约能感觉到他眼底深藏的情绪,仿佛是悲伤,她懵懵懂懂,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乖巧地宽慰他:“你别担心啊,我虽然是木灵,但修火灵也并没有岁稔星君说的那样难受,虽然会有点……会有点热,但还差得远呢。我会继续留在枕因谷,有那里的灵气助我修行,我会很快进步的!”
竺宴闻言立刻道:“不行,你不能再留在枕因谷!”
他生来被神尊封印,神尊为了阻止他体内的魔脉壮大,也将他一半灵根一同封印,并下神谕,解开他封印之人天道不容,灰飞烟灭,永生永世永受天罚。一万年前,天酒为了让他恢复灵根,违背神谕解开他的封印,又以自身血脉重新将他的魔脉封印,代价便是自己灰飞烟灭。她的凤凰元神那时就已经不在,只剩一丝残魂,连生机都没有,全靠火精为她重塑生机,又在汤谷扶桑木中万年,一点点修成人形。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凤凰,只是一株扶桑。
为天道不容的是凤凰天酒,而不是扶桑令黎,只要她是扶桑,她就可以躲过天罚。然而她一旦开始修火灵,凤凰的元神早晚会被唤醒,到那时,她便再也躲不过天罚了。
枕因谷的灵力会让她的火灵神力迅速精进,然而她的火灵精进越快,凤凰元神苏醒便会越快,天罚来得也会越快。
“你不能再留在枕因谷。”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令黎一怔:“为什么?”
竺宴一瞬沉默,半晌,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神尊为了确保神族有足够的成长期,定下规则,神族不论长幼,只有离开学塾才可以成婚吗?”
令黎心尖儿一颤,若有所悟,直直看着他,眼眸如被水洗过。
竺宴注视着她,一字一字道:“令黎,我想与你成婚。”
*
神族弟子学成离开学塾的考核条件一向苛刻,规则统一都是由神君亲订,而枕因谷则更是严格,甚至比神君的要求还要高出许多,尤其是斳渊的神器考核。往年有不少弟子就被卡在这一门考核上,以至于重修一百年。所以后来枕因谷本着宽大为怀的原则,在神器考核之前又多加了一次预考核。相当于预演一次,弟子们祭出自己的神器,有问题的斳渊君会先提出问题,给大家多一次改进的机会。
令黎的神器也就是开始做得认真,后来就一门心思修火灵去了。甚至打着要再蹭四十年枕因谷灵气的算盘,故意摆烂。
如今再过两日就是预考核,她却临时改变主意想要通过,需要修补完善的地方实在太多,她连续熬了两个大夜,到预考核那一日,手忙脚乱简直毫无悬念。
她的山河图胜在巧思,其他弟子都被她那些花里胡哨的设计糊弄过去了,只有斳渊全程神情冷淡。
令黎心中暗暗叫糟,知道糊弄不了斳渊。
果然,待预考核结束,通过的名单里没有她。
葭月和暮商最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见连他们都通过了,令黎却没有,纷纷为她不平。
葭月道:“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得罪斳渊君了?”
暮商比令黎还着急:“不行,我去问一问斳渊君哪里需要改进。”
一转身,斳渊就站在他们身后。
令黎有自知之明,她心中知道问题都出在哪里,行礼后便也没有多问。
斳渊静静看着她:“你自愿在枕因谷中再修行四十年,我很欣慰。”
令黎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两日前她确实是这个打算,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现在她无心修行,一心只想与竺宴成婚。
“不,她不愿意!”
令黎没说话,暮商却迫不及待替她否认。
令黎与斳渊齐齐看向他。
只见暮商握着拳头,脸微微泛红,看了看斳渊,又看向令黎:“我,我父亲……我想……”
少年憋了半晌,没憋出一句话。
葭月看不过去了,爽利地替他说道:“他父亲正在为他择新妇,他喜欢令黎,想要早日将她娶回家啦!”
“什么——咳!咳咳!”
令黎太过震惊,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张脸都咳红了,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暮商,又去看葭月。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暮商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她怎么不知道!
斳渊面无表情看向暮商:“这其中应该是有误会,令黎不通情.事,待谁都是一样,你想是将同窗情意误当做了男女之情。”
虽然斳渊的“不通情.事”可能有些失实,但令黎抓住重点,还是用力点头,跟着附和:“嗯嗯对!斳渊君说得对,我对谁都是一样!”
谁知上一刻还害羞扭捏的暮商闻言,坦言道:“我知你不通男女情.事,但那不要紧,我通就好!我知道我喜欢你,我对你是男女之情就足够了!我愿意等你,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
令黎:“……”
斳渊唇线抿直。
暮商继续道:“我已经禀明父亲,父亲也答应了,此刻他老人家应当正在扶光殿中向神君求亲。”
令黎:“……!”
什,什么?
暮商害我!
第100章
“你说娶谁?”
碧落族长应川拱着手, 笑眯眯道:“回神君,令黎神女兰心蕙质,心思澄明, 我儿爱慕已久, 今愿聘令黎神女为妇, 从此良缘永结, 瓜瓞连绵, 求神君成全。”
竺宴坐在上处, 一条手臂疏懒搁在扶手。露出的手指骨节修长嶙峋,肤色冷白。
他没有说话, 琉璃色的凤眸淡淡垂着, 落在应川身上。
碧落族生性好战, 急功近利, 这位应川族长更是个中翘楚。当年不惜代价将亲妹冶容送到神尊身边,如今嫡子娶妻,大好的联姻时机可以又一次壮大碧落, 应川却会放过?
竺宴淡道:“碧落少主娶妻,当娶神族中门当户对的神女。令黎不过下界一株平平无奇的扶桑, 应川族长为何有此打算?”
应川叹道:“不瞒神君, 令黎神女出身不高,灵力寻常, 原本确非我与夫人心中首选, 只是我儿暮商是个痴心的, 一心一意只想娶她一个, 这世上有哪个父母拗得过孩子?别的不说, 单是他这些年为令黎神女做的那些蠢事,就能说个几天几夜了……”
“令黎神女喜爱吃仙果, 他听说下界章峩山上多仙果,便亲自去移植回神域。可那章峩山上仙果种类不知凡几,他一个品种一个品种去移植,又带回神域亲自栽培,我见他不易,想派人助他,他也不让,非要亲自动手,一颗颗小心养着,耗了近六十年时光,勉强将章峩山上的仙果移完,如今我碧落神域都快被他的那些仙果占领了。”
“还有上次兰时给令黎神女暗下方寸草露,令黎神女虽侥幸未受伤,暮商却杯弓蛇影了好些年。每日下学都要在暗中护送,直到亲眼见着她回到扶光殿才敢放心回家。他母亲见他日日回家得迟,以为他与狐朋狗友出去沾染了什么恶习,问他他也不肯说去了哪里。他母亲是个火爆脾气,问不出就开打,硬是打掉了他半条命,他始终紧咬牙关。还是我得到消息及时赶回去,他才捡回一条命。后来我多次查探,才得知他一直在暗中护送令黎神女。问他为什么不说,他却道,若是让我们知道了,不管我们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们都必定干预,那就会给令黎神女带去烦恼。他说,如今只是他一厢情愿喜欢着,令黎神女还不通男女之事,什么都不懂,他希望他的喜欢是让令黎神女感觉到快乐和被爱,而不是在那之前先给无忧无虑的她带去烦恼。”
竺宴目光动了动。
应川继续道:“还有枕因谷弟子出谷的神器考核,神君可知暮商炼的神器是什么?”
竺宴一言不发。
应川道:“是十六弦瑟。”
竺宴眼皮轻抬。
应川笑道:“这小子蠢笨,自比不上神君,不过是仿造了一个赝品出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神君当年心悦天酒殿下,为了保护天酒殿下,特意为天酒殿下打造了一台能操纵人心的十六弦瑟,还一起起名停云瑟。只是随着天酒殿下香消玉殒,停云瑟也遗落下界,不知去向。这小子一面惋惜,一面又不自量力,也想像神君当年一般,为心上人打造一台定情信物,便也做了这台十六弦瑟。”
“虽远远比不得神君当年送给天酒殿下的停云瑟,却实实在在也是少年人一颗赤忱之心。”应川笑着摇摇头,“还求神君看在暮商一片痴心爱慕令黎神女的份上,答应这桩婚事。”
令黎惊闻晴天霹雳,匆匆飞回,一进门就听见“求神君看在暮商一片痴心爱慕令黎神女的份上,答应这桩婚事。”,当场被吓得一个腿软落地。
幸好斳渊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扶住,她才没能噗通一声给里面的两人表演一个原地下跪。
令黎一扭头看到是他,脸上闪过惊讶。
斳渊君怎么跟来了?
斳渊的身后,暮商和葭月迟了一步落地。
暮商跟来她理解,毕竟这奇奇怪怪的误会因他而起;葭月跟来她也晓得为什么,葭月这一生挚爱围观这些热闹,自然不会放过。
但这事儿又关斳渊什么事?根据她这么多年对斳渊的了解,他压根也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
神族中人都说他与竺宴,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淡如冰,属于两个极端。但据她观察,他们两人本质都是一样的,一颗心皆是刀枪不入的冷硬,几乎没什么能让他们心软。只是竺宴是从里冷到了外,而斳渊却是以温润的表象将自己与他人之间隔绝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所以他此刻竟然会跟来,这让令黎困惑不已。
竺宴刚听完暮商对令黎的一颗拳拳爱慕之心,寤寐思服,一抬眼,就见院中她和斳渊站在一处。斳渊一只手扶着她,低垂看她的眼神隐忍克制。
竺宴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从来只听说过孔雀惯会招惹,没听说凤凰也这么能招蜂引蝶。
应川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回身见令黎与暮商都来了,指着他们笑:“瞧瞧,这双小儿女倒是迫不及待自己来向神君禀明心迹了。”
令黎:“……”不是。
她无暇去管斳渊为何跟来,慌忙提着裙子抬步步入。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心中忐忑,目光直直看着竺宴,生怕他会误会反悔。
他们之间本就是不平等的,他是神君,是天地之主,而她只是一株扶桑。是全凭她一腔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敢,才敢答应与他成婚。她也不怕他只是头脑一热才向她求娶,她莫名自信,觉得成了婚,他发现了她更多的好,就更加不会反悔了。
可万一他此刻误会,还没来得及与她成婚,发热的头脑就先凉了下去,那她不就没有机会了吗?
她急急忙忙解释,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扶光殿外神侍的声音传来。
“禀神君,天牢有事急奏!”
“天牢”两个字仿佛戳中了令黎某根神经,她心尖儿一跳,倏地噤声。
竺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让门口求见的神侍进来。
令黎话没说完,心虚地退到一旁。
神侍回禀:“神君恕罪,孟极逃了。”
令黎低垂着头看自己脚尖,一动不动,一颗心却跳得如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