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自古双生子难活,亦或是只能活其一,母后当年早产,生下二哥哥之后,三哥哥迟迟没出来,再因为胎斜的缘故险些丧命了。”
“所以这就是皇后娘娘不喜欢三殿下的原因?”阿滢不敢相信,有些过于荒谬了,即便是因为早产难生,也怪不到三殿下的头上罢。
“并非如此。”商珠摇头。
“是因为后来的一些事情,让母后对三哥哥多了厌弃,最终弃之不顾。”
“什么事情?”阿滢绞尽脑汁想不明白。
“二哥哥早慧出众,自幼便因为美姿仪在汴安广负盛名,就算是先皇后所出的太子哥哥也比不上二哥哥。”
“与之对比,同样是一母所出,三哥哥却不够聪颖,他开蒙和二哥哥一样的时日,却远远被二哥哥甩在后面,还总被太师少辅责骂文章写不好,骑马射箭比不上二哥哥,二哥哥能中靶心的时候,三哥哥连弓箭都拉不开。”
这差距的确有些大了,可商濯早慧,也并不是商瑞的错啊,“皇后娘娘和陛下训斥三殿下了?”
“父皇没有说什么,只是母后...她总是唉声叹气,说三哥哥蠢笨愚钝,许多次都被三哥哥听到。”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皇后未免有些...阿滢不敢多说皇后的不是。
“或许是因为这些事情,三哥哥的心中生了怨恨,常常对二哥哥下毒手。”
“下毒手?”阿滢想不到年幼的孩子是如何下毒手的。
“嗯。”商珠点头。
她看穿阿滢的吃惊,朝着她道,“并非是我胡言乱语,说得有些难听,实在是三哥哥做得有些过分,二哥哥好多次险些被他给害死了。”
“起初,三哥哥只是在二哥哥的书目当中放痒痒粉,想要二哥哥当中出丑,谁知道二哥哥能忍,愣是没有露出一点破绽,三哥哥以为痒痒粉放少了,他又故技重施,把所有的痒痒粉都给放了进去,谁知道被二哥哥抓了一个现行。”
该说不说,幼年的商瑞的确是有些笨了。
“当时我来寻二哥哥,正巧听到两人的谈话,二哥哥让他不要再这样做,三哥哥不领情面,恼羞成怒斥责二哥哥故意的,总之不欢而散。”
“后来呢?”阿滢追问。
“后来,三哥哥的确是消停了一端时日,本以为没什么事了,后来他又往二哥哥的膳食糕点中放了泻药,二哥哥不喜欢吃糕点,你知道的,全都被我吃了,我腹中难受,母后叫太医来看,又让人查,查到了三哥哥的身上,他被母后斥责怒骂,罚跪在长宁殿外。”
长宁殿是皇后昔年为妃只是所居住的场所,那里虽然比不上椒房殿却也宽敞明亮,人来人往。
商瑞被罚殿外,宫内想必都知道了,至于宫外,或许也都知道了。
商珠的后言,证实了阿滢的猜测,“合宫上下闹得沸沸扬扬,三哥哥罚跪起来后,母后问他可知错了?三哥哥却道母后偏心宠爱,若是厌恶他,为何又要将他给生下来?当时的场面闹得难堪,母后砸了东西,说他大逆不道,不知恩谢养育之恩,后来父皇来了,才堪堪止住。”
“三哥哥被禁足长信殿。”
“禁足了多久?”阿滢问。
“约莫半个月。”那时候正赶上中秋,都没有把他给放出来。
“我其实帮三哥哥求过情,但是他不领,骂我假好心。”
阿滢,“......”或许是因为商珠总粘着商濯,叫商瑞觉得商珠并不把他当成兄长罢。
“禁足出来后,三哥哥看似安分了,背地里依旧找二哥哥的麻烦,他隔三差五就偷偷找二哥哥的茬,甚至设计了二哥哥游湖的船,特意将周围的侍卫支开,差点害死二哥哥。”
“幸而人赶到得及时,二哥哥被救下了。”
“二殿下不识水性?”她记得商濯的水性很不错。
“识。”
商珠叹一口气,“是因为三哥哥在二哥哥的酒水里放了软筋散,二哥哥脱力,险些去世。”
“后来,二哥哥得知隐瞒了此事,三哥哥变本加厉,在春猎场上又设计陷阱,害二哥哥与人走散,身陷长虫窝里,险些死在里面。”
阿滢恍惚回神,难怪她在商濯的臂膀上见到撕咬留下的痕迹,当时她还惊诧,商濯去打仗,对方还放了野兽?
不曾想竟然是在猎场上受的伤。
“被人发现之时,二哥哥已经气息奄奄。”
“你不知道三哥哥是真的狠心,他把二哥哥的生路都给断了,在他的马匹还有弓箭上动了手脚,二哥哥赤手空拳和长虫搏斗。”
“幸而与二哥哥同行的官员发现不对,这才及时禀告父皇,出了御林军这才将二哥哥给救了出来,否则还不知道出什么事。”
“后来三哥哥受了重罚,母后找人寻钦天监算了算,说是三哥哥命中带煞,要礼佛静心,远离是非纷扰,人群喧闹,母后便求了父皇让他往返于长信殿和法华殿,常年抄写经书。”
“原来是这样啊。”阿滢得知真相不免唏嘘一阵。
商瑞温润安静,谁能想到过往却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皇后和皇帝的偏爱,旁人的奚落,叫他心中难受不可控制,屡次做出伤害商濯的事情。
“后来,就很少见到三哥哥了。”
“他弱冠之年已过,父皇便解了他的禁锢,不过,他的确是改变了许多,想来多年受佛祖浸润,心中妒忌已经消散,三哥哥也不常出宫走动,话更是少了,父皇母后下令不许人提起此事,否则就狠狠发落,株连九族。”难怪她四处打听不到消息。
说完之后,商珠及时饮了一口茶水,解了口干舌燥。
好一会,她问迟滢,“你与我三哥哥又是如何熟悉的?”
瞧着三哥哥还挺维护她,“你知不知道二哥哥那段时日大肆搜捕你,三哥哥竟然还帮着你藏匿,我当时就想,若是二哥哥知道你在三哥哥那地方,指不定会怎么...”
“我与三殿下相识,是个意外。”阿滢道。
“什么意外啊?”商珠叫她说的清楚一些,“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与我扯谎啊。”
阿滢叹气,“是真的。”
“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三殿下会救我。”她隐去如何从皇后的椒房殿中逃出去的细则,只讲到在逃亡的地方遇上了巡夜的禁卫,随后遇到了商瑞,他见她可怜便借他的地方暂避。
“你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说清楚,你和我三哥哥到底是怎么相识的呀?”
“对了,你原先和我二哥哥到底是什么恩情?之前不是都好好的,眼下闹得不可开交。”
“你一道与我说了呗。”商珠催促。
阿滢简略一些说了她和商瑞的碰面,“真是这样?”
“嗯。”阿滢郑重其事点头,“就是这样。”
“我也没有想到三殿下会帮我。”
“三哥哥近些年改了许多,那时候太后重病缠身,即将不久于人世,三哥哥暂得赦免出来见人,太后说他身上有了些佛性,更多了一些慈和。”
“本来三哥哥要关上许多年,就是因为太后的一句话,所以弱冠之年一过,父皇便解除了他的禁足。”
“你和二哥哥呢?你和我二哥哥的恩情还没有告知我呢。”
阿滢不想泼她的冷水,也是挑挑拣拣说了一些,没有提商濯中毒的事,只讲他流落塞北,她救了商濯,商濯隐瞒身份哄她来汴安,明明说好娶她,却食言了。
“原来是这样啊,二哥哥也太坏了!”商珠愤懑捏了捏拳头,“这也不怪你,原来是二哥哥哄骗了你。”
“我原先以为公主会觉得我蠢笨不堪,这样的话也相信呢。”没想到商珠会说商濯的不是。
“可说到底还是二哥哥骗你在先啊,你信了他的话并非你的错。”她话音未落,“好罢,你着实笨了一些,若是换成我,指不定也要上当受骗。”
阿滢,“......”这句话实际上可以不做补充的。
“眼瞎纷扰已过,你到底还是留在了二哥哥的身边,将来二哥哥的身边必然会有你一席之地。”商珠算是宽慰道。
阿滢沉默下来,窥见她的神态,商珠以为戳到了她的伤心处,便试着宽慰她道,“你也别怪二哥哥,时局所致,那时候置于陷境当中,他不得已而为之。”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了一些,你的家底实在太过于单薄,给二哥哥作配,说出去,定然那不会有人相信。好在二哥哥心疼你,你就安心留在他身边吧。”
“将来若是有个一子半女,也能子凭母贵。”阿滢隐藏情绪笑了笑,“公主说的是。”
“我总得讨好了殿下才是,公主可知二殿下的喜好嫌恶?”
“喜好?”商珠想了想,“没有罢?”她的脑子转来转去,“这么些年也从未见二哥哥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若说是喜爱...”
她的目光缓缓落到了阿滢的脸上,“我觉得是你。”
阿滢,“......”
“你别觉得我骗...”阿滢实在不想听她废话,一句公主说得是很快就把话给含糊了过去。
“若说是厌恶,从未见过二哥哥动怒,他应当是厌恶三哥哥的,还有旁的么?二哥哥喜洁,脏兮兮的东西他必然厌恶。”
商珠的话看似废话,却不是废话。
三殿下,商濯厌恶商瑞,那她若是和商濯亲近,他会不会连带着她也厌恶?
再者说......
阿滢的心里转着主意,“对了,皇后娘娘给二殿下选定亲事了么?”
“你今日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来了?”平日里问都不问一句。
商珠觉得奇怪,开窍了?
“不过是想知道未来殿下身边是何人,好能投其所好在主母面前讨个活头。”这话是阿滢从窑楼学来的假把式。
“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我觉得你大可以放心,二哥哥娶亲还远着呢,总哥哥不过眼,母后就算选定了人也不管用。”
“皇后娘娘真的选定人了?”
“我是听宝兰说,母后近来和陆家的妇人走得很近,似乎有牵线的意思。”
“你想见见?”商珠问。
阿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她反问商珠,“公主还想不想出去问问看重郎中的想法?”
“我...我自然是想。”
商珠叹气,“可是二哥哥已经说了让我另外挑人,我能如何?”她不敢提起,她甚至都把阿滢给搬出来了,不管用。
“公主当真想好了?”阿滢再问。
商珠瞧着她,“不如你随我去?”
阿滢目的达到了,“我只怕不能出去。”
“多多带着人就是了,定然不会有事的。”
“如何去?”
“你果真陪我去?若是真的,那我便安排宴会。”
“啊?”阿滢没有想到那么快。
“我的公主府上有一处梅林,冬日里凌霜而开,正是漂亮。”
“届时我让人把他一道请来。”
“你随我一道去,你不是想瞧母后挑选的人么,我给那些人下帖子,全都给你叫来,如何?”
有蛮女镇场子,二哥哥想来也不会说什么了。
“行。”阿滢很爽快答应了。
“不过,先斩后奏恐怕不妥当,二哥哥那边就由着你过去与他说了。”
阿滢,“......”凭什么叫她一人承受。
“晚膳二殿下回来,我们...”
“我早膳时分才被二哥哥训了一台,不想再被他骂了,二哥哥舍不得骂你,不如你去..”
商濯哪里舍不得骂她,他总是阴阳怪气,说一些叫人想不明白的话,还夜里折腾人,商珠不过就是被呛几句而已,这都忍不了?
瞧她怂头怂脑的样子,阿滢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怕事情有变,索性由着她去应付商濯罢。
夜里商濯回来,阿滢早早便叫人摆了膳食,在涣月的提议下,阿滢甚至重新梳洗上了妆容钗环。
“殿下今日回来得有些晚了。”她浅笑。
闻言,男人的脚步停下,瞧着立在屋檐下的少女,她的乌发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昏黄的光圈,显得温柔缱绻,柔美清丽。
这些日子她在府上安静待着,平白在身上养出了些许端庄娴静的样子,不似之前那般娇蛮,说话做事没有规矩。
衣着虽然简单了点,可商濯就是瞧出来了,她的妆容钗环发生了变化,似乎刻意收拾过了,粉唇上了口脂,比往日里要红艳一些,似熟透的樱桃,待人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