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晚，汪雨珊，你们来一下。”
上晚修的时候，陈燕忽然把她们叫去了办公室。
看到办公桌旁的身影时，苏辞晚一阵发冷。
陈燕的神情也带着几分不满。她上周极力要求学校给方婷退学的处分，可不知道方家找了什么关系，加上方婷还未成年，学校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只记大过，让她留校察看。
领导的决定她一个普通教师也无法置喙，这口恶气也只能默默咽下。不过至少，她争取到了让方婷给她的学生们道歉的机会。
“方婷同学，该做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陈燕冷着脸站在她身旁。
方婷难得显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对苏辞晚和汪雨珊深深鞠了两躬，“对不起，我为我之前所做的事道歉，都是我的不对。我以后一定改正，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汪雨珊从见到方婷的那刻起脸上就血色全无，尽管对方做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她还是觉得骨子里发冷。
无数个夜晚被欺辱的画面闪过脑海，她根本无法平心气和地接受方婷的道歉，光是看到这张脸就让她从胃里直犯恶心。
她脸色苍白地握住了苏辞晚的手，看向陈燕，“老师，我不太舒服……”
“没事，你先回去吧。”
陈燕也没想到方婷的道歉会造成反效果，赶紧让苏辞晚扶着汪雨珊离开。
即将走出办公室时，苏辞晚总觉得背后还有道视线。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方婷嘴角微勾，朝她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苏辞晚一阵毛骨悚然，连忙扭过头，抓住了汪雨珊的胳膊。
她提心吊胆了几天，生怕方婷会报复她们，还好一切风平浪静，没人在学校找她们的麻烦，她这才放下心。
周末，汪雨珊过生日，邀请全班同学去酒店吃饭，晚上一起唱K。苏辞晚提前准备了礼物，是汪雨珊最喜欢的一个歌手的写真海报。
汪雨珊拆开礼物，看到海报格外惊喜，用力抱了她一下。
“晚晚，谢谢你！我超级想要这个！”
“还有我的没拆呢。”周莎看得吃味，也递上了自己的礼物。
她送的是一套非常少女心的发卡，汪雨珊戴了一个在头上，美滋滋地左看右看。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吃完饭，又去附近的KTV唱歌。汪雨珊订的是大包厢，班上同学虽然只来了一半，但也把位置都坐满了。苏辞晚不太喜欢这种闹哄哄的场合，硬着头皮跟周莎合唱了一首歌后，便默默坐在角落，看其他人玩闹。
此时，隔壁包厢。
“祝我们的寿星生日快乐！”
杨星宇高高举起啤酒杯，跟众人碰了碰。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娇小的女孩，是一班的学习委员，她跟汪雨珊同一天生日，恰好也选了在这家KTV聚会。
女孩不好意思地喝下杯中的饮料，许完愿后，便拿起刀开始切蛋糕。杨星宇正眼巴巴地盯着蛋糕上的草莓，见女孩走了过来，还以为她会分给自己，没想到那只白皙的手却是一转。
“卓亦，给你的。”
女孩笑容羞涩地递出手里的草莓蛋糕。
卓亦神情有些诧异，没想到她第一块会分给自己，他捧着那块蛋糕站起身，“谢谢，生日快乐，没准备礼物，不好意思。”
“没事，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女孩脸颊微红，仰头看着卓亦俊秀的脸，“其实——”
“哇喔，刘娜，你不会要告白吧？”杨星宇夸张的声音响起。
刘娜脸色顿时变了，她又羞又恼地锤了杨星宇一拳，“告白个头，你还想吃蛋糕就给我闭嘴！”
卓亦兴致缺缺地看着那两人打闹。家里太闷，他无事可做，才答应了杨星宇来这场聚会。可这儿似乎也不是个好去处。
卓亦借口要去透气，提前离开了包厢。
对面是一间通宵营业的网吧，那个年代出入网吧还不需要身份证。卓亦付了押金，选了靠角落的座位，打算先打会儿游戏。
等待游戏加载时，他忽地听到一个隐约有些熟悉的女声。
“我确认过了，二班的人今天都在对面KTV唱歌，等那个好学生出来了，你们去吓吓她。”
“事成之后有奖励，懂吗？”
“没问题，婷姐。”
几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附和着。
卓亦点鼠标的手一顿，他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装作起身去厕所，经过过道时往声音的来处瞥了一眼。
方婷坐在一台靠窗的机子前，指尖夹了根烟，乖戾的脸上带着一抹残忍的笑容。
卓亦心中一沉。
这个方婷受了处分还不消停，又想作什么妖？
KTV散场时已经快十点了。苏辞晚为了赶最后一班公车，跟汪雨珊打过招呼后，提前离开了包厢。
街道上许多店铺都已经打烊了，冷冷清清的，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她穿过马路，想插近道去公交站，刚走到巷口，却发现身前多了几道黑影。
“小妹妹，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
三个染了头发，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的男生走了过来。他们嘴里叼着烟，用下、流的目光在苏辞晚身上来回扫视。
苏辞晚根本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她慌乱地裹紧自己的外套，有些后悔没有跟其他同学一起出来。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们。”
她低下头，找准空隙就往外跑，却被一个男生高大的身躯挡了回来。他捉住苏辞晚的胳膊，笑容痞气地盯着她：“长得挺可爱的嘛，晚上要不要去哥哥家玩？”
那带着龌龊意味的目光让苏辞晚心头一阵恶寒，悬殊的体力差距让她根本挣脱不开男生的钳制，她咬着牙，失血的唇不停颤抖，“你们……滚开！”
“哟，脾气还挺大！”
又一只手伸了过来，想摸她的脸。苏辞晚厌恶地偏过头，想抬腿踢他，忽然听到一阵惨叫声。
咔嚓。
伴随着什么骨折的声音。
苏辞晚睁开眼，昏暗的巷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看清那张脸的刹那，她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眶瞬间红了。
“杨星宇，愣着干嘛？”
解决完想要轻薄苏辞晚的男生，卓亦冷着脸往后瞥了眼。
正惊叹于他出手速度之快的杨星宇这才反应过来，一脚就把抓着苏辞晚胳膊的小混混踹出老远。
这三个混混都是外强中干的类型，看到人高马大的杨星宇和出手不要命的卓亦，吓得屁滚尿流，飞快地跑远了。
苏辞晚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
“谢谢……你们。”她哽咽着开口，几乎话不成句。
杨星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举手之劳而已，要不是卓——”
“你不是还要回去唱歌吗？”卓亦忽地开口。
杨星宇啊了一声，对上卓亦的眼神，连忙点点头，“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昏黄的路灯照着两个长长的影子。
苏辞晚把脸上的泪痕抹干净，才抬头看向卓亦，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有个同学过生日，我们在对面的KTV唱歌。”
卓亦语气平淡。
苏辞晚点点头。她眼睛仍是红的，黑葡萄似的眼珠在路灯下闪烁着水光，卓亦只瞥了一眼，便觉得心脏闷疼。
早知道他该把那几个渣滓的胳膊都卸了。
第22章
卓亦走到苏辞晚身前。
“这么晚了, 你怎么回去？要不我送你？”
苏辞晚轻点了下头。
卓亦把单车推过来，见苏辞晚穿着单薄，肩膀在细细颤抖，干脆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你……先将就一下。”
看着卓亦递来的外套, 苏辞晚微微一怔。
她说了句谢谢, 接过那件宽大的黑色外套披在身上。瞬间, 属于那人独有的气息像是潮水般涌过来，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又有股说不出的安全感。
她缩在外套里，仿佛是个误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袖口长了一大截，她不得不卷起半边。
“抓稳了。”
坐上单车后座时, 她听到卓亦的声音。
苏辞晚轻嗯了声，和上次一样, 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截手指捏着他的衣服下摆。
卓亦把外套给了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T恤, 风吹过时，劲瘦有力的腰身若隐若现。
苏辞晚偏头看着路灯下两人的影子, 她不善言辞，此刻满心的感激无以言表。沉默良久，终是试探着开口：“你背上的伤……好了吗？”
卓亦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 “差不多了。”
“那就好。”
苏辞晚放下心, 手指忍不住轻轻上移，快要落在那凸起的肩胛骨上时又顿住，缩回了手。
“你选的什么科？”
卓亦忽然问她。
苏辞晚沉默几秒, 才轻声道：“文科。”
卓亦嗯了声，他早猜到了, 只是真正听到答案的这一刻，他心底却是有股说不出的遗憾。
气氛有短暂的冷凝。
“你呢，肯定选的理科吧？”
苏辞晚故作轻松地问。
“嗯，理科的就业范围毕竟广很多。”卓亦说完话，又自顾自笑了，“其实我也没得选，从小到大，我的路好像都是别人安排好了的。”
这是第一次苏辞晚听到他用这种惆怅的语气说话，原来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也有自己的苦恼么？
或许是气氛过于沉重，卓亦主动转移了话题。
“今晚的事，你要报警么？”
苏辞晚一怔，犹豫道：“他们人都跑了，找警察还有用吗？”
卓亦沉默了，那条街地处偏僻，并没有摄像头。而且那三个混混都跑了，就算有他和杨星宇当证人，警方也不一定会立案。
苏辞晚垂下眼，“算了，我奶奶年纪大了，我不想让她操心。”
卓亦想说些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良久，他才开口：“这事跟方婷有关，我当时在附近看到了她。”
苏辞晚一愣。
现在回想，她才发现当时发生的一切都太巧了。她不过落单几分钟，就被混混围上来骚扰，那些人好像算准了她会那个时候出现似的。
“原来是她……我早该猜到，她肯定要报复我。”
方婷和付蔓干的那些事卓亦也有所耳闻，他清俊的眉微皱，“等回了学校，这件事你还是要告诉陈老师。”
苏辞晚叹了口气，“告诉了又有什么用呢？陈老师也拿方婷没办法，没有直接的证据，谁都拿她没办法。这个世界不是恶人都会有恶报的。”
即使不回头，卓亦都能想到女孩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捏紧车把手，侧过脸，低声安慰她，“别担心，会有解决办法的。”
苏辞晚闷闷地应了声。
到郊区租的房子，已是半个小时之后。
路程有些远，苏辞晚从后座下来时很不好意思，把身上的外套还给卓亦。
“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卓亦接过外套，一手扶着车把，“没事，你上去吧。早点休息。”
“你回去也要注意安全。”
“好。”
苏辞晚走上台阶，拿钥匙开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清淡如水，高挑颀长的少年正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微笑着目送她。
那一幕在之后的许多年都让苏辞晚无法忘怀。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陷落的声音，每走一步台阶，都像是踩在云端，如梦似幻。
**
看着楼道里亮起了灯，卓亦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回到家后，他看着手里的外套，鬼使神差地，举到鼻尖轻嗅了一下。
淡淡的花香味若隐若现，仿佛是六月栀子的幽香。
想了想，他把那件外套小心展开，放进了衣柜。
已是凌晨，他却没有半点睡意，今晚发生的一幕幕在他脑中回放，让他的大脑异常清醒。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登上了许久没用的通信软件。
杨星宇的头像亮着，估计又在通宵打游戏。他发了个窗口震动过去。
卓亦：方婷初中哪个学校的？什么来头？
杨星宇：大哥，我这把没结束呢，能不能明天聊？？
卓亦：典藏皮肤和限时金卡，你选一个？
杨星宇：！！哥，您就是我亲大哥！
杨星宇：她以前是南门初中的，那叫一个劣迹斑斑小太妹，跟她的姘头张滔一样，都不是什么好鸟。
卓亦：展开说说？
杨星宇：那可太多了，我就挑闹得最大的那件事来说吧。当时她把她们班一个女生逼得差点跳楼，还好被几个男生拉住了，为这事那女生的家长差点闹到省教育局，不过被方家用钱摆平了……
卓亦：有没有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
杨星宇：大哥，你想干嘛？我又不是他们班的。
卓亦：再加一个限量坐骑。
杨星宇：！！现在就帮你问！我人脉很广的！
卓亦：谢了。
杨星宇：是我该谢谢你，送我皮肤金卡坐骑的亲大哥！2333
卓亦：……
回校后，苏辞晚第一时间把那晚发生的事告诉了汪雨珊，让她在校外一定要小心。
汪雨珊听得后怕不已，拉着苏辞晚左看右看，“还好当时卓亦和杨星宇在，不然你要出什么事，我会后悔死的。”
“我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
苏辞晚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