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兰睨她一眼, 笑着道：“下午有事？”
“是……小米, 她约我出去逛街。”
“去呗，不用陪我这个老婆子。”
苏辞晚轻嗯了声，多少有些心虚。出门前, 她把卓亦的校服外套小心包好，放进纸袋里, 又对着镜子照了照。
她不会化妆，家里也没有任何化妆品，抽屉里有只滋润用的唇膏，可涂在嘴上太明显，跟抹了猪油似的。一番纠结下，苏辞晚素面朝天地出了门。
看着公交车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苏辞晚攥着栏杆的手也握得越发紧。终于到了站台，她深吸一口气，下了车。
不远处就是红茶坊醒目的招牌，还没走近，她就看到了店门口高挑的身影。
卓亦少见地穿了件米色衬衣，黑色牛仔裤，他一只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手上正摆弄着MP3的按键。
苏辞晚走到他面前，忐忑地跟他对上视线。
“你的校服外套，我洗干净了。”
她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卓亦。
卓亦笑了笑，接过外套，替她拉开身后的玻璃门。
“走吧，先吃东西。”
菜单上各种糖水琳琅满目，苏辞晚在柜台前仰着头，看得眼花缭乱，只得问身旁的人：“你要吃什么？”
“嗯……一碗绿豆汤，一份章鱼小丸子吧。”
苏辞晚点点头，她中午吃得挺饱，这会儿还没消化，于是只点了一碗红豆双皮奶。
这个点店里的人不算多，两人挑了个靠窗的座位。苏辞晚刚要坐下，身后猛地响起一个惊讶的嗓音。
“姐？”
苏辞晚身形一僵，扭过头，对上了薛小米惊喜的脸。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薛小米和几个闺蜜在逛街，逛得累了进来喝东西，没想到正好碰到苏辞晚。
她兀自高兴，一抬眼，又看到了坐在苏辞晚另一侧的男生。
她瞬间倒抽了口凉气。
“我靠……姐，这不是你们一中的校草吗？”
薛小米现在初三，目标就是考一中的重点班，她经常去一中的贴吧逛，对校内那些八卦比苏辞晚还熟。
卓亦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照片，现在还在一中的贴吧里广为流传呢，她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你们这……什么情况？”
苏辞晚略显窘迫地看了眼卓亦，低声跟薛小米解释，“他帮过我一个忙，我请他出来喝东西。你别多想。”
“哦哦。”薛小米连连点头，又星星眼看着卓亦，“亦神，能分享下你的学习经验吗？我也想考一中。”
苏辞晚不确定地看了眼卓亦。男生脸上神情寡淡，看不出喜怒。
他不会不高兴吧？
然而下一秒，卓亦开口了：“你哪一科比较弱？”
“数学，物理。”
卓亦说了本教辅的名字，淡淡道：“没别的技巧，多刷题，上课听讲。”
薛小米连连点头。
“还有事么？”卓亦扫了眼她。
虽然校草的颜值很高，但他这不经意间看学渣的眼神，还是深深刺激到了薛小米脆弱的自尊心。
她果断告辞，“没了，姐，亦神，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薛小米一走，苏辞晚也有些局促。
她想起自己不怎么拿得出手的数学成绩，再想起方才卓亦让薛小米多刷题时无意识流露出的倨傲，感觉脸颊有些热。
离得近了，她才意识到，卓亦身上的光芒也会将人灼烧。
察觉到苏辞晚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卓亦眉头微蹙，盯着她的脸，半开玩笑道：“怎么了？这么不愿意请我喝东西？”
苏辞晚连忙摇头，“不是，我就是在想……这家店生意挺好的，味道肯定很不错。”
她话音刚落，他们点的甜品就上来了。苏辞晚急忙拿起勺子，掩饰性地挖了一勺双皮奶放进嘴里。
刚咽下去，她脸色就变了。
这也太甜了……简直能齁死人！
看苏辞晚一张白净的脸皱了起来，卓亦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我正想提醒你，这家店的双皮奶是佛山本地的做法，一般人可能吃不了。”
苏辞晚尴尬地笑了笑，“没事，这碗又不多，我很快就能吃完。”
她不想浪费食物，刚要再挖一勺，一只修长骨感的手盖在了白色瓷碗上。
卓亦把那碗双皮奶放到自己手边，又将自己点的绿豆汤推了过去。
“他们家绿豆汤是招牌，我这碗没动，你尝尝。”
熬成沙状的绿豆汤盛在透明玻璃碗里，对上卓亦期待的目光，苏辞晚拿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软糯的绿豆冰沙在嘴里化开，浓淡适宜的清甜霎时间盈满口腔。
这简直是苏辞晚喝过最美味的绿豆汤！
“真的很好喝！”她眼睛笑得眯起，颊边的梨涡也露出了出来，清秀的脸少见地带上了一丝明媚。
卓亦有片刻的失神。
苏辞晚目光扫过卓亦手边的白瓷碗，秀眉又皱了起来，“那你要不要再——”
剩下的话猛地掐在了喉间。
她看到卓亦垂着眼，随手挖了一勺她刚才吃剩的双皮奶放进嘴里。她甚至来不及惊讶，那白瓷碗便见了底。
“怎么了？”卓亦仿佛并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疑惑地看着她。
苏辞晚哪里敢说半个字，她慌张地低下头，耳根通红，急忙喝了一口绿豆汤。
店里人太多，又大都是学生，吵吵嚷嚷的。吃完东西，卓亦主动提议去附近的河堤逛逛。
苏辞晚脸上的热度还没消退，走出店门，冷风拂面，她总算清醒不少。
两人沿着河堤，边走边聊，比之前的气氛轻松许多。
卓亦问她在三班适不适应，苏辞晚说自己一切都好。
“你们班的班长……叫曾晔？”
忽然听他提起曾晔的名字，苏辞晚有些错愕，“你也认识他？”
“不熟，只是上次送你去医务室，跟他碰了一面。”
他语气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苏辞晚便以为他是想了解曾晔的为人，顺着这个话题道：“班长人挺好的，非常热心，运动会就数他项目报得最多。”
听出苏辞晚语气里的欣赏，那日他撞见两人抱着练习册走在一起的画面又映入脑海。
尽管他很清楚苏辞晚只把曾晔当普通同学，眉头还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他不喜欢她在他身边谈论别的男生。
“铁板土豆，吃吗？”卓亦岔开话题。
苏辞晚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小吃摊前，阵阵油香味环绕。
“我请你。”
苏辞晚还在犹豫，卓亦已经付了钱，接过老板手里的纸碗。
炸得金黄酥脆的土豆条上洒满了孜然和辣椒，绿油油的葱花点缀其中，是桐城最受欢迎的街头美食之一。
“尝尝，不好吃我帮你吃。”
他递了根竹签给苏辞晚。
两人靠得很近，地上的影子都交叠在了一起。苏辞晚脸上热度不断攀升，接过竹签，叉了一小块土豆放进嘴里。
卓亦便低头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
“还可以，就是有点……辣。”
苏辞晚用手在嘴边扇了扇，她唇色浅，被辣椒一沾，两瓣唇便红了许多，加上眸泛水光，整张脸都透出少见的明艳来。
卓亦喉结动了动，莫名觉得燥得厉害。他正要拿口袋里的湿纸巾，手机却在这时振动起来。
看到来电，他脸色微变，有些不耐地按下接听键。
“你爷爷身体不舒服，你立刻回家。”
孙霞语气凌厉，不等卓亦回答便挂了电话。
“出什么事了吗？”
苏辞晚忐忑地看着忽然沉下脸的卓亦。
卓亦握着手机，深吸了口气。
“抱歉，我家里有急事，老人生病，得回家一趟。”
苏辞晚跟着奶奶长大，很能体会他的心情，连忙道：“那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那你怎么回去？”
“我坐公车就好了，这附近就有的，你不用担心我。”
苏辞晚仰头看着高挑清俊的男生，“你赶紧回家吧。”
卓亦点点头，攥紧手机，“我下次请你吃饭。”
“嗯嗯。”
苏辞晚目送他上了出租车。
下了出租车，卓亦提着纸袋，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跑上台阶，拉开大门。
“爷爷他——”
话音未落，他便看到了落地窗外，正悠闲地躺在藤椅上晒太阳的白发老人。
孙霞从书房走出来，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并没有解释，反而冷着脸道：”你的竞赛结果出来了，才二等奖，这是你该有的水平吗？“
卓亦攥紧手里的纸袋，怒极反笑，“您专门骗我回来，就是为这事批评我？”
“当然不止。”
孙霞猛地夺过他手里的纸袋，把那件校服外套抖落出来，冷笑一声。
“挺香的，哪个女生给你洗好还回来的？”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在谈恋爱？“
第29章
听到孙霞的质问, 卓亦微微攥紧了手掌，冷声道：“谈了又怎么样？”
“现在是你谈恋爱的时候吗？”
孙霞语调猛地扬高，怒不可遏道：“等你上了大学，你想怎么谈, 想跟谁谈我都没意见。可现在就是不行, 你得所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卓亦听得想笑, 讥讽道：“所以呢？您想怎么样，让我在家禁足, 以后再也不去学校？”
孙霞胸膛用力起伏了几下，忽然扯过卓亦的胳膊, 把他拉到电视柜前。
“我的话你不在乎，那你爸呢, 你看着他的脸，跟我说你也不在乎？”
卓亦身形一僵, 抬起了眼。
电视柜最上方，工工整整地摆着一张黑白相片, 照片上的男人不过三十出头，眉眼间意气风发, 穿着一身警察制服。
九岁那年，父亲因公殉职，从此这个相框在电视柜上摆了快十年, 从未移动过。
孙霞看着相框里男人的眉眼, 自嘲一笑，“我知道你记恨我，恨我当初在你中考时隐瞒了你奶奶去世的消息。那我现在告诉你, 是你奶奶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让我别告诉你, 是她想让你安心中考，你又怎么想？”
卓亦仿佛被当头击了一棒，愣在原地。
“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又要工作，又要孝敬你爷爷奶奶，还要照顾你，有谁体谅过我的不容易？”
孙霞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哽咽，“你爱学不学，此文由腾讯群斯咡尔二呜酒意斯泣整理上传我大可以撒手不管。可我哪天要是去了地下，有什么颜面见你爸？”
她字字锥心，利箭一样扎进卓亦胸口。
卓亦面无血色，良久，他才捡起地上的校服外套，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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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入十一月，桐城的气温便明显下降，昼夜温差极大。班上不少同学都得了流感，咳嗽声此起彼伏。
苏辞晚幸运地没有中招。返校前张秀兰给她准备了一大包艾叶，让她带到学校，有空就用艾叶泡脚。这个法子很管用，今年苏辞晚还没感冒过。
下个月是元旦晚会兼校艺术节，班上不少同学都在筹备节目。汪雨珊报了个舞蹈节目，准备跳女团舞。她还邀请过苏辞晚加入，被后者忙不迭拒绝。
苏辞晚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结果这天刚下课，就被语文老师叫进了办公室。
“咱们年级在筹备一个中英双语的朗诵节目，我看你语文英语都好，形象也不错，要不要试试？”
苏辞晚僵在原地，嗫嚅道：“老师，我从来没参加过元旦节目……”
语文老师笑了，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你没参加过更应该锻炼一下。那就这么说了，以后每周三中午去科技馆的活动室排练。”
“对了，曾晔也去，你们俩正好做个伴。”
苏辞晚想不出合适的拒绝理由，只得答应下来。
她头疼地走出办公室，刚抬眼，就看到了从另一侧走过来的卓亦。
这是返校后，两人第一次在学校碰面。
苏辞晚心跳加速，尽量自然地朝他露了个笑容。
卓亦也对她点了点头，只是脸上笑容很淡。
擦肩而过后，苏辞晚才迟钝地意识到，卓亦今天看到她，好像并没有周末见面时那般亲切。几天不见，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年级第一。
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苏辞晚抿了抿唇，快走到三班时，还是没忍住，转头看了一眼。
那道孤高的身影已经进了办公室。
某种悲伤的情绪瞬间包裹了她，她低着头，怅然若失地进了教室。
卓亦走到孔维办公桌前。
“朗诵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参与一下？”孔维边改作业边道。
“你们班卓亦也参加吗？”
三班的语文老师经过，好奇地问。
“不一定呢，我还在游说。“
孔维恨铁不成钢地瞟了高挑俊秀的男生一眼，轻叹道：“还是你们班课代表乖，让参加就参加，成绩好又听话。”
语文老师笑了，脸上带了些骄傲和得意。
“这可是我捧在手心的宝贝，当然乖。”
卓亦：……
他额头青筋跳了跳，看向孔维：“您误会了，我是来报名参加朗诵节目的。”
孔维霍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