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物不断后退,春末的阳光照进来,在明晃晃的日光中,许多学生时代的记忆涌入脑海。
每一幕,都和那个耀眼的少年有关。
忽地,包里的手机一震。
苏辞晚收回视线,低头看包里的手机。
是卓亦发来的消息。
【对不起。】
【我们谈谈,可以吗?】
苏辞晚注视那两行字许久,并没有回复,而是将手机锁屏。
公交车摇摇晃晃,温暖的日光照在眼睑上,苏辞晚倚着车窗,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身前多了道身影。
穿着公交制服的司机在斜前方提醒:“这位乘客,这是终点站,您该下车了。”
苏辞晚一怔,连忙跟司机道歉,拿起包下车。
春末夏初的天气,路边的夹竹桃和秋海棠都开花了,粉白的花瓣洒落,铺满了鹅卵石小道。
苏辞晚觉得这一带的风景有些熟悉,她很快想起来,这是师大附近的道路。她读大学时还跟室友在这儿骑行过。
没想到她随便坐上的公交,竟然带她回了母校。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苏辞晚给田悦打了个电话,约她在师大对面的商场吃午饭。
田悦看到苏辞晚格外惊喜,“学姐,你怎么想到回师大了?”
苏辞晚淡淡一笑:“反正周末没事,就随便出来走走。”
田悦忽然眨了眨眼睛,“学姐不用陪男朋友吗?”
苏辞晚疑惑地看她一眼。除了张瑶,她从没跟杂志社其他人说过自己谈恋爱的事,田悦怎么知道的?
“你昨晚发的朋友圈,有别人的手入镜了,那是学姐的男朋友吧?”
原来是这样。
苏辞晚眨了下眼睫,算是默认。
“学姐的男朋友肯定很帅,光看那只手我就猜到了。”
田悦兴致勃勃地想八卦几句,却发现苏辞晚脸上神情很淡,眼底也没什么笑意。
难道,学姐跟男朋友吵架了?
所以才一个人回了母校……
田悦顿时懊恼地掐了下手心,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急忙岔开话题:“学姐,对面开了家韩式烤肉店很不错,我请你吧,我刚发了实习工资。”
苏辞晚不想自己的坏情绪影响田悦,她轻轻一笑:“好啊。”
吃完烤肉,田悦又带苏辞晚去师大校园逛了逛。
虽然两年没回来,但苏辞晚在这儿待了四年,对这儿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置身校园,竟有种从未毕业过的错觉。
她在师大的四年收获了太多,专业学识、人文素养都提升了一个层次,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小镇姑娘。
两人走到一颗广玉兰树下,苏辞晚看着那巍峨耸立的教学楼,忽然转身看向田悦。
“你有喜欢的人吗?”
田悦一愣,马上点头,又摇头。
“以前有,现在嘛,只想专心搞事业。”
苏辞晚笑了笑:“能说说那个人吗?”
“可以啊。”
田悦拉着她在长凳上坐下,笑着道:“其实都是高中的事了,我暗恋我们班数学课代表,一个斯文又安静的男生,不过班上好多女孩都喜欢他,我感觉自己没什么希望,也没表白过。结果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苏辞晚好奇道:“什么?”
“他读大一的时候跟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
苏辞晚睁大了眼。
田悦摸了摸下巴,“更绝的还在后面呢,我朋友跟我说,其实那个男生高中的时候也喜欢我,可我那个时候性格大大咧咧的,跟谁都玩得来,男生朋友也多。他就觉得跟我没什么可能,也不敢开口表白。”
苏辞晚听完,轻叹了口气。
“那你们,岂不是就这样错过了?”
田悦看着头顶的高树,苦涩一笑:“是啊,可能错过才是人生的常态吧。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当时鼓起勇气表白,会不会结果又不一样。”
苏辞晚将手放在她肩上,轻声道:“抱歉。”
田悦转过脸看她,笑眯眯道:“没事的,我也算吸取教训了。下次碰到喜欢的人,一定要主动出击。”
苏辞晚轻嗯了声。
逛完校园,田悦还要回去改毕业论文,把苏辞晚送到了校门口。
网约车已经到了,苏辞晚上车,朝窗外的田悦挥了挥手。
“学姐,周一见。”
田悦不舍道。
“周一见。”
苏辞晚笑着按下车窗。
暮色四合,窗外的天已经变成了墨蓝色。
卓亦花了一下午把这个两室一厅的套间彻底打扫了一遍,所有角落都没放过,连厨房的油烟机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用洗手液洗完手,又去看手机,依然没有苏辞晚的消息。
他眉头紧皱,在客厅里来回走了无数圈后,终于忍不住,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包烟。
他上次抽烟,还是大一那年,爷爷因为手术并发症去世,他连夜坐飞机赶回去的那天。
烟草辛辣的味道呛入喉咙,他站在没开灯的客厅,手中橘红色的烟头忽明忽灭,脑海里走马灯般,晃过许多高中时代的往事。
高一那年的期末考,苏辞晚坐在他前面,全程脊背挺直,那样小心翼翼,呼吸都不敢大声。他现在才意识到,那是因为喜欢他的缘故。
在喜欢的人面前,本就性格内向的女孩,只会更加羞怯敏、感。可他那时过于迟钝,不仅连这点都没看出来,还故意在考试时找她借橡皮,把她弄得更加窘迫。
卓亦站在窗边,清俊的眉眼隐在黑暗里,缓缓吐出一口烟圈。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楼道传来了脚步声。
他立时转过身,看向门口。
苏辞晚在黑暗的楼道里站了一会儿,紧了紧手里的袋子,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她当时出来得急,根本没带钥匙。
她敲第一下的时候,门就开了。里面没开灯,高挑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口,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回来了?”
卓亦垂眼看她,那目光极为深沉。
苏辞晚点点头,开了顶灯,在玄关处换鞋。
“你手里——”
卓亦话音未完,苏辞晚已经转过身,朝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喝酒吗?”
不等卓亦说话,苏辞晚把袋子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拉环一扯,仰头便灌了几大口。
她很少喝酒,这样仓促的喝法,根本承受不住,一放下啤酒罐便被呛得咳了好几声。
卓亦连忙伸手去抚她的背。
他眉头紧皱,心疼道:“喝不了就别喝了。”
苏辞晚摇了摇头,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杯。
“不行,我要是不喝酒,有些话就说不出来了。”
卓亦动作一顿,放开了她肩上的手。
昏暗的客厅里,苏辞晚坐在地毯上,浓密的睫毛微垂,手里紧紧握着铝制的啤酒罐。
“卓亦,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在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关注你。”
第64章
卓亦坐在地毯另一侧, 听到苏辞晚的话,他指尖微动,轻嗯了声。
任凭心中如何思绪翻涌,他面上依然平静无波。
“之前没跟你说过, 是觉得那段暗恋太漫长、太沉重了。”苏辞晚垂下眼睫, 盯着罐中泛着气泡的酒液。
“毕竟我从来没想过, 我们还会再见。”
不止是再次相见,他们现在还成了亲密无间的恋人。她也有私心, 不愿让卓亦知道曾经的她是怎样自卑、怯懦的一个人。
苏辞晚仰头又喝了一口啤酒。
“你可能不知道,你高中的时候, 有多么优秀、耀眼,很多女生喜欢你, 而我只是那无数个女孩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你大概也不知道, 我们曾经在同一个初中读过,你就在我隔壁班……”
卓亦喉结动了动, 忽地靠过来,抓住她的手。
陷在回忆里的苏辞晚, 神情是那么悲伤、黯淡,有一瞬间,他似乎又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个十六岁的苏辞晚的影子。
“……对不起。”
他不该勾起她这么多伤心事, 也不该逼着她袒露真心, 被迫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不用道歉,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苏辞晚放下啤酒罐,忽然笑了笑, 她转头看着卓亦,微红的眼眶中闪烁着泪光。
“其实我很感激你, 你那么优秀耀眼,为了能跟你更近一点,我必须非常非常努力才行。”
“卓亦……暗恋你,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它让我变得更好了。”
那是她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那个耀眼的少年到现在也没有褪色,依然是她心头高悬的月光。
卓亦用力攥住她的手,眼底隐隐泛红。
他何其有幸,能被这么好的女孩喜欢。
苏辞晚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其实……暗恋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如果你没有回国,大概我们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交集。你应该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喜欢——”
她话音未完,卓亦忽地倾身,重重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瓣柔软而炽热,无声地传递着浓烈的情感。苏辞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眼睫一颤,闭上了眼睛。
唇齿轻易地被撬开,那人的舌尖长驱直入,贪婪地索求着她的味道和呼吸。
空荡荡的啤酒罐滚落在一边,苏辞晚被他放到了沙发上,卓亦亲完她的唇,又去亲她的脸颊、脖颈,锁骨。
苏辞晚仰头看着他的脸,昏暗的室内,他气息滚烫,目光灼灼,高挑的身躯像山一样压在她身上,带着强烈的侵略感和压迫感。
“晚晚,可以吗?”
手指探入她腰间前,卓亦哑声问。
苏辞晚脸颊绯红,抱住他的腰,轻轻点了点头。
卓亦目光幽深,他一手捞住苏辞晚的腿,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走去。
清幽的月光洒落在地板上。
苏辞晚虽然喝了一罐啤酒,但意识仍然清醒,当卓亦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仰起脸,搂住他的脖子,更热切地回应他。
压抑太久的浓烈情感无处宣泄,只有紧紧抱住对方,恨不得将自己融进对方的骨血里,才能得到片刻的慰藉。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告诉我,我随时停下。”
压下来前,卓亦在她耳边低声道。
苏辞晚攥住被揉皱的毛衣下摆,轻轻点头。
酒意上涌,她的脑袋变得前所未有地沉重,整个世界都像是隔着毛玻璃般看不真切。
只有卓亦的存在,那样鲜明,深刻,难以忽视。
苏辞晚闭上眼,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
后半夜,窗外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敲击着窗棂,苏辞晚短暂地醒了一次,对上的却是男人幽深炽热的眼睛。
她像海上随风飘荡的一叶小舟,又被卷入了狂风骤雨中……
清晨,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将苏辞晚吵醒。
她手指四处摸索,没摸到手机,摸到的却是一堵温热的胸膛。
指尖的触感让苏辞晚心中一震,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昨晚的无数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苏辞晚不自禁蜷缩起身体,偷偷将被子掀开一丝缝隙。
没想到刚抬眼,就对上了一道含笑的视线。
苏辞晚脸颊热得快要爆炸,她飞快地侧过身,强装镇定道:“早。”
“早。”
卓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悦。
“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苏辞晚盯着地板上散落的衣物,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自然地下床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
“应该在客厅,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卓亦顿了顿,又道:“要我帮你拿吗?”
苏辞晚轻嗯了声。
很快,她就听到了卓亦下床的响动,还有穿衣服的窸窣声。
听到脚步声响起,苏辞晚急忙掀开被子下床,捡起地上自己的衣服又缩回了床上。
她几乎是以光速在被子里穿上自己的毛衣和牛仔裤。
刚从被子里钻出来,她就看到卓亦高挑的身影站在了床前。
昨晚没开灯,加上喝了酒,宣泄了压抑那么多年的情绪,苏辞晚变得格外大胆和直白。
可现在日光照进来,房内通明透亮,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彻底清醒的苏辞晚根本没法淡然面对。
“谢谢。”
苏辞晚红着脸,接过了他手里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妈妈。
苏辞晚心虚得不行,低头接起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