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姨,长命百岁。”
李窈也跟着举杯,笑嘻嘻的祝贺岑欢,“祝欢姨早日还清债务,一身轻松。”
岑欢十分满意李窈的说辞,笑眯眯举杯,众人趁此机会一转话题,相思最先说话,“池应师兄不说点什么吗?”
“对啊对啊。”陈松跟着起哄。
纪阳羽“哗”一收扇子,一脸高深莫测,“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居泠小声问,两颊飞起醉红,鹿眼水汪汪的。
池应目光一扫,纪阳羽讪讪道,“我记错了,没什么,自罚一杯。”
不久,居泠看完玉牌上的消息,慢吞吞放下玉牌,又喝了一杯酒,“池应师兄给欢姨买了礼物啊,在哪里?”
李窈震惊的看着她,居泠寻常说话声如蚊呐,一见人就脸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却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向池应伸出手。
“我还没见过那么贵的……,能给我看看吗?”
池应面无表情的拨了拨算珠,纪阳羽一把捂住居泠的嘴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居泠她醉了,说醉话呢。”
相思几人忙不迭点头,急吼吼举起酒碗要继续喝酒,“池应,你跟我来。”
岑欢忽然起身离席,池应在原地坐了会儿,也跟了上去。
几人这才互相挤挤眼,将喝醉的居泠和调换到不喝酒的李窈身边,六个人伸手划拳,输的人喝酒或者说秘密。
陈松屡次输掉,屡次爆出惊天大瓜。
“景棉师姐和刘素师兄闹翻了。”
“上次考核月,刘素师兄被景面师姐打下擂台,觉得师姐特别不给他面子……”
“周怀师兄上次追求烟长老,被烟长老痛扁一顿,丢去了后山禁地面壁思过。”
李窈正支着耳朵在一边听闲话,伸手替居泠整了整头发。
后院距前厅并不远,前厅吵闹的笑声和交谈声却一点也没传过来。
岑欢在埋着酒的树下站定,低头看着脚下翻新过的泥土,问池应,“礼物呢?让我看看。”
池应的手摸索着袖袋里的木盒,没有回答。
岑欢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于是转过身看着池应,“怎么不说话?舍不得了?”
“舍不得干嘛要买?”
池应沉默着,毛月亮挂在天上,天色都灰扑扑的,将周围铺上一层暗色,有夜风吹过,将岑欢淡紫的衣摆吹起,裙摆上绽开的大朵鸢尾栩栩如生。
“没买……”池应说,“不是买给你过生辰的。”
“哦。”岑欢的声音骤然冰冷,语气也极其不悦,“那你不早说?”
两人在夜色中沉默的对立,岑欢看着池应,越看越觉得生气,她不知从腰间取出了什么,猛然朝墙外一掷,语气不善,“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你可以走了。”
岑欢向前厅走去,听见身后传来两声脚步声,又停下了,池应说,“这是我的住所。”
岑欢有些恼怒,“租金明天付你!别来打扰行不行?”
她看了一眼新翻的泥土,继续说,“酒钱菜钱以前用你院子种菜的租金全还给你,菜不要你就拔了,农具不要你就丢了,我明天就出任务去赚钱!”
“你也没必要为了每个月那几个钱跟着监视联系我了,我岑欢言而有信,不会死在外面逃债的!”
岑欢一甩袖子,后院的木门被她摔得震天响,李窈吓了一跳,伏在怀里睡得正香的居泠迷迷糊糊睁开眼啊了一声,复又睡过去。
岑欢怒气冲冲的从后院出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又拍开一坛酒,怒饮了五六碗才将碗一拍,“你们在玩什么?”
李窈看着,觉得陈松他们也喝的有点迷糊了,眼神都在飘,闻言笑嘻嘻的问岑欢要不要一起,于是六个醉鬼继续嘻嘻哈哈的划拳喝酒玩游戏。
李窈在边上只觉得困意涌来,推开面前的盘子碗碟忍着困意擦干净,伏在桌上睡去了。
深夜,欢声笑语碰杯声从院子里传来,李奚饮酒的动作一顿,眼神向着通向后院的那扇木门看去:那里似乎很快的闪过一个人影。
池应将门轻轻关上,迎着不太明亮的月光打开了木盒的盖子,一只漂亮紫玉簪反射着月光,簪身凹凸不平,盛放的鸢尾雕纹布满玉面,池应看了看,又合上盖子,只两眼看着月亮,沉默无言。
第43章 银质臂钏
第二日李窈醒来, 还是清晨,薄雾裹着山风吹来,吹得李窈神清气爽。
看看日头, 这个时候,烟长老已经上课半个时辰了。
李窈纠结了一下,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半个时辰烟长老的惩罚还不会太重。
于是李窈挨个去摇人,“醒醒,相思,宋汀,醒醒。”
相思和宋汀抱着滚在墙边, 闻言不安稳的翻了个身,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李窈听不懂的梦话, 没有要睁眼的预兆。
于是李窈试图叫醒陈松,“陈松, 醒醒,上课了。”
陈松睡得正香, 也不知道听没听清, 一挥手道, “胡说,我乃衍天宗陈松,区区鼠辈,也敢狂妄!”
李窈崩溃的去摇符易和纪阳羽, 顺便踹了第五律一脚,“快醒醒!烟长老上课了!”
符易和第五律纹丝不动, 纪阳羽诈尸般睁开眼看了看周围,见是李窈又咧嘴一笑, “管他烟长老不烟长老,我睡了别叫我。”
说完原地躺下,脸上压出的红印鲜明。
居泠原本枕在李窈的腿上睡觉,不知何时滚到了桌子底下,抱着一条死鱼睡得正香,李窈爬进去进行了叫醒服务,最后一个也没叫醒。
李窈站在门口,陷入沉思。
“上早课了!!!迟到了!!”李窈铆足劲儿大喊,伸手给了陈松两耳光,“烟长老的课!烟长老!”
她拎起第五律的领子,这人一看就很爱学习修炼,“第五律,上课了,早课迟到了!你迟到了!”
第五律眼皮都懒得翻一下,只说,“不差这一次。”
李窈破罐子破摔,摸到相思和宋汀旁边找了个干燥的地方躺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准备睡回笼觉。
反正都叫不醒,李窈想,要罚大家一起受罚,大家一起受罚就相当于大家都没有受罚。
她迷迷糊糊陷入睡眠,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李奚,李奚好像不见了。
困意袭来,李窈最后挣扎了一下,只睁眼看了一瞬,一个黑影在眼前一晃,李窈陷入黑甜的梦中。
*
这天晚课,李窈几人在教室外站着听完,听完后烟长老照例将她们领到了藏书阁,一人发了小块蓝烟墨。
“以后每天都来抄抄书吧。”烟长老一身烟蓝色长裙,头上步摇轻晃,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读书使人明理。”
她长着张精致的娃娃脸,身材高挑,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像是邻居家可亲的大姐姐。
“李窈啊,你怎么也跟着他们旷课呢?”烟茹伸手摸了摸李窈的发顶,将一本食指厚的书递到李窈手里,“我听谷长老说,你之前引气入体有点问题,乖,抄这本书,多抄几遍,你就会感到深思清明、五感通达。”
“区区引气入体……”
李窈哭丧着脸,手里的书仿佛千万均重,将她的手腕压的发酸,“我能抄其他的吗?”李窈声音带着哭腔。
藏书阁一楼的《我与剑仙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就可以。
烟茹眉头轻皱,两弯细眉弯起,眼神忧虑,“你且等等,我再给你多找几本。”
不等李窈说不,烟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
互相对视几眼之后,几人低头开始抄书。
片刻后,烟茹端着半人高的典籍回来,一口气放在了李窈的案头。
“认真看看这些,对你未来的修行颇有裨益。”
其余人加快了抄书的速度,不敢抬头看烟茹,生怕烟茹再去哪里给他们端一堆书回来。
“烟长老,我空闲还得去后山打扫……”李窈扯住烟茹的袖子,试探着开口,“能少一些吗?”
烟茹眼神温柔,娃娃脸上满是柔情,“放心。”烟茹说,“我不会侵占弟子的私人时间的,大家都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写完,惩罚什么时候结束。”
“那如果……”
“没有如果。”烟茹说,“还没有弟子没写完,就能离开宗门过逍遥日子的。”
李窈立马闭嘴了,埋头安安静静写字。
藏书阁的惩戒室里从没同时出现过这么多人,李窈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这要写多久啊。”
小半块墨,大概半两?不知道有没有,写了半天也不见消失了多少。
“要不了很久的。”纪阳羽说,“你要是每天按时来写,认真抄书,六七个月吧。”
“六七个月?每天来?”简直想想就绝望。
李窈捂住脸,又听相思说话,“蓝烟墨算是消耗比较快的墨,你每次多磨几下,浓一点,反正烟长老不会检查你抄的如何了。”
李窈正要应声,又听宋汀说,“没什么用,反正都要熬几个月。”
也对,反正接下来是没有自由时间了,日子多多少少都得在这儿过。
她叹息一声,手指夹着书页正要翻过,符易却伸手过来,他皮肤很冷,冰的李窈抖了一下,燥热心烦一扫而空。
符易向着李窈打手语,李窈看不懂,于是他又推了纸过来,上面写“我看看”。
李窈将书递给符易,符易翻看了下,又问李窈“你引气入体是何处堵塞?”。
李窈想了想,“也不是堵塞,就是我总不能把控全局,总去操控一个地方,搞得灵气暴动。”
她绝口不提自己心脏好像破裂这件事,毕竟没有哪个人心脏破裂了还能活,李窈垂眸,灵气暴动的一瞬间,李窈看到那破口处有无数细丝连接;那细丝李窈不是第一次见,从前在首苍山,后来在莘竹旁边,李窈都见过那些细丝,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符易又低头翻看起书来,李窈看着砚台上的墨块,有些感叹,“之前还说是要写完一整块墨呢,我还想,那不是写到死也写不完,结果其实也没有那么多。”
第五律揉了揉手腕,幽幽道,“三人成虎,以讹传讹。”
纪阳羽哈哈大笑,“外面传的这么恐怖?”
符易将书递回来,夹了一张字条,“看这一段,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惩戒室的桌子相对摆着,整整齐齐八个位置,八个人将位置坐满,符易的位置正好就在李窈对面。
李窈隔着案上高高的书堆看符易,取出玉牌给宋汀发了消息,“符易是不是生病了?身体这么凉。”
宋汀看看她,在纸上写字给她看,“他一向如此。”
“能写字看就别用玉牌,正好能用用墨水。”
李窈觉得宋汀说的很对,用玉牌发消息的时间都够她写字了,还能用点墨水,简直一举两得。
李窈又问宋汀,“符易怎么不说话呢?”
宋汀:“不知道,不知道是不肯说,还是天生不会说。”
“啊?”李窈又写,“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怎么会不清楚对方的情况呢?
宋汀思考了一下,回李窈,“我有点想不起来,你让我好好想想,你先抄书。”
宋汀的笔悬在半空,她小时候其实并不算是长在衍天宗的,宋家作为与裴家齐名的修真世家,有自己的族学,宋汀小时候就在族学中接受教导,八岁才来衍天宗。
那时候符易好像就在衍天宗了。
宋汀慢慢落下笔划,心里不知道反复想了什么,她拿出玉牌挨个给朋友们发了信息,“符易为什么不说话?别告诉符易我问过你们这件事。”
几人拿着玉牌沉思,不久之后给宋汀回了消息。
相思,“我没问过。”
居泠,“我也不知道……”
纪阳羽倒是说的要多一些,“不知道,也不是天生就不说的,小时候好像还是说过的。”
第五律,“问过,他比划的我看不懂。”
陈松,“不知道啊。”
亏陈松还和符易多年室友,还没纪阳羽和第五律知道的多。
李窈在一边专心的抄书,完全没注意其他几人的小动作;符易低头隐秘的看了看自己的玉牌,甚至还伸手翻了翻,上面一条信息也没有,他垂下眼眸,眼里晦涩的光流转。
宋汀慢慢的抄书,她偷看了对面的符易一眼,嘴唇微动,最后只是低头抄书。
其实宋汀已经有些记不清小时候和符易的相处了,他沉默的惊人,你如果不特意去看他,甚至会忘记你身边还有这个人。
但宋汀还记得和符易的初见,那是寒冬腊月,宋家家主带着宋汀和其余几个孩子来到衍天宗,他们的年纪到了,应该离开家留在衍天宗学习了。
那时应该是过年,宋汀穿着大红的小袄,头上别着家里院子栽的梅花,头发用红绸子绑了,垂下两头来搭在肩上,迎着风飘来飘去,这是临行前娘亲特地为她梳的头发,是所有孩子里最好看的,宋汀特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