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闻言，咧嘴笑了笑，半边漆黑冒火的脸显得狰狞可怖，半边完好的脸笑起来却温柔似水。
“是啊是啊。”尺素笑起来，“你怎么看出来的？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她看着李窈，眼里漫上了刻毒，“难怪上次不跟我走呢。”原来是她被发现了，要是她再谨慎一些就好了。
这样就能早点杀了李窈给李方报仇了。
尺素喃喃自语着，李窈和周春荣注意着尺素的动作，脚步却悄悄移动，这里也不能留，她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你们去哪儿？”尺素温温柔柔的问，手臂却忽然拉伸边长，尖利的指甲反射出一片炫目的日光，李窈反射性催动风刃，风刃消耗一半之后才将尺素的攻击拦下。
李窈和周春荣不再想着能悄无声息离开这里，两人分工合作，对尺素可以伸缩的手臂展开攻击。
尺素眼底划过兴奋，下意识动用身体另一半，却发现另一半身体完全不回应她的召唤，于是下意识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炽热的温度灼伤了尺素的手心，尺素呆呆的看着手心黑色的碳灰，沉默一瞬之后恶毒的目光陡然移到李窈脸上。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要不是你李方不会死！要不是你我们的计划不可能失败！都是你都是你！”
尺素癫狂的叫喊起来，她拖着一半没有反应的身体依靠手脚快速靠近李窈，伸长的手臂几乎是贴着李窈在动作，将李窈和周春荣完全隔开。
李窈格挡住尺素的攻击，下一刻尺素的脸贴上来，一张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獠牙，腥臭的味道猛然窜进李窈的鼻腔，李窈一脚踹在尺素腰上借力弹开，另一只脚却被尺素死死勾住。
自来到无尽海之后，李窈的拳脚功夫进益不少，但是和尺素这样身体素质非凡的妖魔比起来，还是不太够。
李窈一缩头躲开尺素的血盆大口，柔软的额发都被尺素咬去了半块，要是刚才躲慢了，尺素一嘴下来，李窈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爆开。
周春荣侧面一脚踹在尺素头上，尺素站立不稳，李窈趁机后退，两人继续向着另一个方向逃跑。
但尺素却没打算这么容易就放李窈离开。
她一生中最为珍视的不过是李方和振兴族中力量，完成计划攻占人间。
为了振兴族群力量，完成上面布置的杀死李窈的任务，尺素放弃了李方，亲手送李方去死。
二选一，她选择了大业，放弃了李方；她并不后悔，尺素坚信自己做出的一切牺牲都是有意义的，但是谁知道到头来她什么都没了。
李方死了，原本的计划也完全被破坏了，火墙灭了，援军到了，甚至李窈还完完整整的从战场上回来了。
那她所做的一切牺牲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人生全被李窈毁了！
尺素脸色狰狞，手臂连连伸长攻击李窈，完全不顾风刃不断飞来，将她的手臂砍得血肉淋漓。
李窈和周春荣的前进速度被尺素严重拖慢，再这样下去，她们迟早会被后面的人追上。
到时候加上尺素，人一多，李窈和周春荣更加没有胜算。
就在这里杀了尺素吧。
一起上战场磨练过，两人的默契感让她们不需要通过语言交流，只是一个眼神暗示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李窈脚步一停，忽然转身，向着攻来的尺素挥拳，周春荣则一矮身，躲开了尺素横扫而来的手臂，从后腰取出一把短刀，向着尺素的后心攻去。
尺素眼里爆发出狂喜，这个距离，李窈已经避无可避了，李窈马上就要死在她手里了！
她总算是要完成任务了！
攻占人间的步伐再进一步！大业完成近在咫尺了！
此时尺素的眼里只有面前的李窈，她无视自身后传来的强烈的危机感，抓紧时间运转灵力凝聚在手上，尖锐锋利犹如刀片的指甲纷纷展开，在灵力的作用下泛着微亮的光。
锋利的趾爪下一刻就要嵌进李窈的脖颈，却被李窈的手臂拦住，尺素眼里闪过不屑的光，然而李窈的手臂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那样软如豆腐被她斩断，而是坚硬如铁，将她的趾爪牢牢挡住。
于此同时，微凉的刀尖接触皮肤，危机感席卷全身，尺素瞳孔微缩，只觉得心口一凉，刀尖从胸口探出。
“噗——”
尺素喷-出一口鲜血，另外半边炭黑的身体不断向着正常的一边蔓延，尺素再也保持不了人形，原不断有新的血肉从身体中长出，皮肤上凝出新的铠甲，却又被炭黑色围困吃掉。
炭黑色逐渐覆盖尺素白净的半边脸，将她那只灵动温柔的眼遮盖，尺素躺在地上，呼吸逐渐微弱。
李窈和周春荣吐了一口气。
“走。”李窈道，然后率先转身离开。
周春荣垂眸看了地上的尺素一眼，多年经验让她蹲下查看尺素的情况，杀死敌人并不是觉得敌人必死无疑了就可以，而是要确认敌人死亡。
尺素还活着，周春荣抽出短刀，这次刀尖对着尺素的脊骨。
妖魔的弱点不一定在心脏，但是一定在脊柱，只要将脊柱和妖魔的身体分离，妖魔就绝对活不了。
周春荣手中的刀猛然向下，下一刻，刀刃入肉的闷响声自身前响起，肉-体倒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李窈下意识回头周春荣已经倒下了。
李窈空白了一瞬。
她走近，周春荣的短刀用力插-进了尺素的身体中，将尺素的脊柱从中间斩断，尺素锋利的趾爪从周春荣胸-前刺入，将周春荣刺个对穿。
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流了满地。
李窈捧起周春荣的脸，眼泪不自觉就掉了下来。
“春荣师姐，春荣师姐。”
周春荣唇角不断涌出鲜血，李窈翻了翻口袋，里面一粒可以治疗伤势的丹药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尺素爆发出一阵狂笑，她趴在地上，炭黑的脸上依稀又泪水流淌，一双眼还死死盯着李窈。
“你等着吧，你总有一天也会和我一样的。”
尺素面容扭曲，嘴里吐-出诅咒，“你总有一天也会和我一样，想要的都得不到，想留的都要失去。”
李窈顾不得尺素，但她一碰周春荣，就摸了满手的温热鲜血。
怎么办怎么办。
李窈的脑子飞速转动，她没有学过治疗相关的东西，她的灵力也没法用来治疗。
“快走。”周春荣说。
李窈愣愣看着她，又听见周春荣说了一遍，“快走，离开这里，活下去。”
“他们……要追上来了。”说罢，周春荣吐-出一口鲜血，再没了生机。
李窈“哇”的一声哭了，此刻她无比厌弃自己，她发现自己除了哭好像什么也做不到。
她为什么这么没用。
将周春荣的双眼合上，李窈一边哭着一边起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她抹着眼泪，哭的无比狼狈，脚步却越来越快。
尺素眼前逐渐显出重影，呼吸也越发困难，她身上压着周春荣的尸体，尸体中的死气仿佛正通过脊柱的断口向她的身体传染，她能感觉到冰冷的死气正缓缓向四肢蔓延。
要死了吗？
尺素下巴搁在地上，意识逐渐模糊，她费力的抬头，只能。
她还不想死啊，她还有很多事没做。
她答应了李方以后要回他的故乡，还有很多任务没有完成……她还有很多同族，如今仍在炼狱般的世界中苦苦挣-扎，不能上岸。
为什么这世间的一切都如此不公。
分明都是上天的造物，却要给他们完全不同的待遇，他们也只是想好好生活而已。
意识混沌间，尺素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她闭上眼，意识沉入黑暗之际，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呼唤声。
“尺素师姐？我！这里！”少年的李方兴奋的在人群中踮起脚，挥舞着手示意自己的位置。
尺素远远的站在人群的另一边看着他，李方傻乎乎挤过来，手里揣着一方油纸，献宝似的俸到尺素面前，“师姐，我特意托人带回来的马蹄糕。”
他打听过了，尺素师姐最喜欢吃马蹄糕了。
“师姐你尝尝，一路上法器保护着带回来的，还是热的呢。”李方继续说。
尺素看着李方，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她说。
第78章 无尽海21
追兵很快到了墓园的地方, 他们停在尺素和周春荣的尸体旁边，好奇的弯下腰打量着。
“死了一个。”有人低声说。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这样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被那些人发现了不好吧。”
“别看了。”领头的少年擦干净脸上的鲜血，“现在就剩李窈一个人了。”
“这血还是热的，她跑不了多远，你——钻地去拦住她，我们马上就到。”他随手点了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神色自若吩咐道。
“其余人随时注意着周围，要是发现有其他小队靠近，先糊弄着, 别轻举妄动。”
“哦。”被指到的男子耷拉着脑袋，右手关节蠕动, 正要变成妖魔的姿态去追踪李窈，却被人拦住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又不是队长。”刚才合上头的妖魔瘪嘴, 眼里闪着不屑的光，“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啊, 你让人去拦截, 不就是送人去当沙包吗？你自己怎么不去？”
男子一听有人替自己出头, 顿时来了精神，不住的点头符合，“是啊是啊，凭什么？”
李窈悄无声息的收回视线, 她面无表情的靠着一个墓碑，手指无意识的蜷起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
方才慌乱之间李窈只觉得这几个人颇为眼熟，但是一时没有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们；如今李窈彻底想起来了, 这几人里有四人是第七小队的队员，还两个生面孔，但是李窈推测这两人就是当初傅瑶说过不听话的那两个。
“凭什么？”那人冷哼一声，像是看脏东西一样看着自己的队友，“就凭傅瑶是我引过来的，还是我杀的，你们一群胆小鬼，只敢在旁边看着，什么也不敢做。”
刚才还还嘴妖魔一时语塞，这的确是真的，但是他神色中又带着不服气。
也不是谁都那么变-态，对和自己相处多日的队友没有一点感情。
“要脑子没脑子，要胆识没胆识。”他“铮”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光如水般颤-抖，照亮他冷漠的眼，“去不去？”
身材矮小的男子讷讷两声，点了点头，“去，去，我这就去。”
说罢身体急速抖动，无数尖刺从他的皮肤下生长出来，刺穿皮肤，暴露-出下面褐色的铠甲，他矮身，手掌即将接触到地面，却注意到地面的灰尘忽然舞动起来。
那灰尘像是被什么吸引，并不像寻常那样飞走，而是颤颤巍巍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
握剑的男修士猛然抬头，不知何时，李窈居然出现在了他们上空。
少女长发飞舞，掌中拖着一个巨大的旋风，直接朝他们砸来。
旋风速度非常，刚一脱手就向着几人飞去，正弯腰的妖魔两手触地，立马遁地离开，出现在了不远处。
还在原地没来及逃脱的几人都被旋风卷入，被狂风卷到了半空。
还好他跑得快。
妖魔心里一喜，目光闪动，只听见呼呼风声越来越近，一抬眼，远处无数风刃正朝着他杀来。
这波风刃的速度的确称不上快，但是也并不慢。
风刃飞来，四面的风声几乎吸引了妖魔的全部注意力，妖魔双掌触地，正要遁地，一把无形的刀刃却悄然抵在他的背上。
李窈握着风刃，一掌拍在风刃的刀背上，风刃便狠狠卡进妖魔的脊柱中，脊柱应声分为两半。
解决了一个。
李窈回身，剑刃擦着她的鼻尖划过，剑气在脸上割出细碎的小口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提剑的少年是几人中实力最强的，方才的旋风并没有将他也卷进去。
李窈警惕的看着对方，面色不虞。
旋风没了她灵力的维持，撑不了多久，原本打算杀一个就跑，现在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是你杀了傅瑶师姐？”李窈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