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后,拖了一周不到,他终于要离开。依旧是中午的飞机,但她没有去送机。
两人早上又做了一次,结束后,她迷迷糊糊地眯着,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淋浴声,和门开了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她实在太困了,想着他肯定会来喊她起床,让她跟他一起去机场的,就放心地再补一会儿觉。
睡梦之中,她感受到他过来亲了自己,说我走了,她回了声好,就等着他拉自己起来,想再跟他赖会儿床。
可她好像是睡了很久,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没了任何动静。若不是被子里的自己是裸着的,她都要以为早上是一场春梦。
原本她一直独占着大床,可因为他,她不得不分出一半的空间给他。他走了,她又可以睡到了床中央。
她又躺了会后,才起床去洗澡。身上有些酸痛,洗完后,她还是耐心地涂了身体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已经全然接受了有欲望的、成熟的自己。
但她分辨不清性与爱的因果关系,有爱,才会有性的。但在一场场沉默的□□中,她觉得自己深陷其中,根本无法做到只看眼前。
她得不到答案,只能不去想。
洗手台下放了个体重秤,她涂完身体乳后,赤着脚站了上去。她的体重大部分时间都很稳定,这次他来,她吃喝上都算得上放纵。但看着秤上的数字都要怀疑是不是错了。
她竟然瘦了两斤。她的快乐来得很简单,原本的那点不开心都被驱散。
床尾还放了件他的T恤,被她穿回了家,当了睡衣。她拆了被套,同换下的旧衣一起放入了洗衣机。
床头柜上放了拆开的小盒,她塞进了抽屉里。抽屉里还有好几盒,是第一盒用完后,他去超市买的。
煮了碗汤圆垫肚子,再泡了杯茶,许嘉茗就打开了电脑,开始写作业。
不同的是,以往她都把餐桌当成书桌用。高度算不上多匹配,她下意识会向前倾着弯下腰,他看到了,就买了个升降桌。放在西边的角落里,刚刚好。
桌子寄到家是需要组装的,她以为他会自己装,结果他直接请了个人过来装。一小时八十刀,她心里很想说,要不你把钱给我,我来装。
升降桌挺好用,她站着写作业,效率颇高。最主要的是,她发现自己看错了时间,两个作业的DDL都在今晚凌晨。
中间一口气没停顿,写完后都已经晚上七点。她又饿又累,从冰箱里找了根香蕉,就爬到了沙发上,瘫着点外卖。
点完后,她打开了微信,想起了上次周卓说了一半的事。这几天她完全忘了要联系他,就发了个信息回他,说自己会准备下的。
才发完没多久,周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还以为你消失了呢。刚开学就这么忙吗?”
“我当时有点忙,回头就给忘了。”许嘉茗转移了话题,“你这么晚,还在工作吗?”
“没有,我在喝酒冷静下。”
“怎么了”
“上次不是跟你说那难民庇护的案子吗?我今天才知道,那人的背景信息、给的所有资料,都是假的。”
“啊?那他要被撤销身份吗?”
“问题就在这,是CIA指使他这么干的,他之前是被招募的间谍。”周卓放下了酒杯,感叹了句,“亏我还是个律师呢,他一直在撒谎,我都没有看出来。”
许嘉茗听得目瞪口呆,“可能这种人心理素质很强大吧,不过谁能想到他敢在这么大的事上全程撒谎。”
“也许吧。”周卓怂了肩,“你呢?是想要来尝试下吗?”
许嘉茗是想去尝试下,想去纽约实习,想尝试感兴趣的工作,想在那儿跟他过夏天。工资高一些的话,她能多请他吃饭。
就算以后不知要去哪里,让简历好看些,总不是坏事。
“是的,如果能申请到,至少能丰富下简历。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不用说这种客气话。”周卓惊讶于她的转变,上次跟她谈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但也没多问她怎么就想通了,“你自己好好准备,我只能帮你搞到内推、拿到面试机会,至于能不能进,得靠你自己。”
“好,我自己再多投点,也能攒点面试经验。”
“简历再弄漂亮点,找工作,不就是sell yourself吗?再多刷点题,你肯定可以的。”
“好的。”许嘉茗笑了,“放心,刷题是咱最会干的事。”
“行,你拿到实习offer了,请我吃顿贵的。”
“一定。”
陈岩没有让她送,看着安稳睡着的她,亲了她告别后,他就离开了她的公寓。
异国恋,分离才是常态。
人生就是迎送往来,他去过许多地方。就算在一个地方呆再久,离开时也没多少不舍。但他并不喜欢此时的感受,一段关系,长时间的异地,不是件好事。而这个问题,暂时无法解决。
起飞后,他要了杯酒。
他做决定算得上快,一件事,要不要做,决定了之后就不会有纠结与反复。就算是中途后悔了,他也能放掉所有的沉没成本。能不能,该不该这些犹疑,他甚少有。
然而就算是他答应过她,不会去查她。他也还在犹豫,是否该去做这件事。
这是她最为隐秘脆弱、也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应该要克制住自己。
如果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被她看到了最想藏住的、最不想给她看的,他会怎么样?
就算答案是无法接受,但他仍自我狡辩式作了补充: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他只能暂时将这个问题跳过。
王思雨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和平解决,不至于落下什么隐患。他多说了句,不必让Chloe知道。
回京两天后,陈岩就同陆逊去了京州。没有坐飞机,高铁去的。
傍晚出发,晚上到。抵达后,就有了专人来接待。
晚上老板没有安排见面,但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从来接待的人员就可略窥一二。老板拒绝了夜宵的邀请,回了句,这么冷的天,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抵达酒店后,晚饭依旧备下了,不过也无人来打扰。
两人坐下后,菜一道道不紧不慢地上着。老板还在看手机,陆逊饿了,直接先拿起了筷子,老板不是忌讳这种细节的人。
冷盘已上,陆逊夹了盐水鸭,竟然味道很不错,招呼了老板,“这个盐水鸭好吃,老板你试试。”
陈岩放下了手机,盐水鸭是这儿的特产,他夹了一块,味道咸鲜,还可以。他却想起了他跟许嘉茗去逛中超,凉菜区看到盒盐水鸭,她抱怨了句,这么一小盒就要15刀,国内15块比这都多。他笑了,说你都来这么久了,还换算啊。她说,后悔没在国内学做法,不然还能在这做私厨发家致富了。
他忍住没吐槽她可能学这个不太聪明,拿了一盒丢进购物篮里。回家后,他觉得有点咸。她倒是能接受,说好久没买了。
地点不同,食物的身价不同。此处一小盘盐水鸭,自然不止15块。
陆逊边吃边问,“明天中午才有饭局,上午您有行程吗?”
“没有。”
“那需要安排什么吗?”
“不需要。”
陆逊开了句玩笑,“他们这是重视还是害怕?会不会觉得接下来的饭,是鸿门宴。”
陈岩笑了声,“说不定是觉得,狐假虎威。”
陆逊的笑意僵住,埋头吃了饭,不敢再开玩笑。兴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倘使他有那样的家庭,哪里会这么想?
兴许是还有时差在,陈岩睡眠质量一般,八点不到就醒了。
她还正在上课,跟他发信息说好困,昨晚一点多才睡。
他看了下时间,说你下课后,可以视频。又聊了会后,他没有再打扰她上课,放下了手机。但也睡不着了,他干脆起身,出门转一圈。
出差去不同的地方,有时间需要打发时,陈岩会去街头走一走。谈不上感受当地生活,坐车时反而更能直观感受到区域间的差异。
他高铁过来的,出了京,就进入了大片的田野或山岭,过一段时间才能看到城市。
资源无法单方面从低位流向高位,然而交通上的一体化,资源能以核心城市为中心,向外辐射。一个城市没有资源上的倾斜,若能在核心城市的辐射圈内,前景便开阔。
然而京州,虽是省会,地理上位于两省的交界处。然而这个优势没有被利用充分,连资源上都得不到更多的偏重。显得地位尴尬,不然会是另一种局面。
清晨的街头,雾气消去,浓重的湿意还在,城市已经彻底苏醒,道路上的车流不断,鸣笛声也不时传来。
走到了一闹市区,见到的人也多了不少,附近的小区看起来有些老。学生背着书包,上班族手里提溜着早饭,还有人在路旁等待着出租车。
前边是个早餐店,排的队都十分长。
估计是十分美味的小吃,但陈岩没想去尝试,只觉得人多,加快了步伐,要离开这片区域。
路过早餐店门口时,他向里看了眼,一个师傅正拿着锅铲沿着锅璧旋转,锅中的油已将饺子浸住,转了几圈后,师傅再麻利地将油倒入另一锅饺子里。这一锅的饺子已经变得金黄,排队的人也已经开始慢慢往前走。
这应该就是南方的锅贴,他突然拿出了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她。
陈岩拍完了就继续往前走,过完马路时,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声,这个上课不专心的人,已经回了他的消息。
她问:你在京州吗?
他回了个是后,就看着聊天框里对方正在输入,可又一句信息都没发过来。
他发了个问号,她过会儿才回了他,看起来很好吃,你吃了吗?
他笑了,她看到好吃的就这反应,自己吃不上,想让他尝一下,他回了说没有,排队人太多了。
陈岩半路上买了杯咖啡,绕了大一圈后,走回了酒店。
想跟她视频,她那边却临时有了事,说同学要下课后商量下组队的事,有个作业要一起写了交报告。
他回了好,但估计今天没了空与她视频。
这些人,自然得一个个见,况且排位都重要。
重点的几个要一同吃饭,其余的,喝杯茶就好。
陈岩第一个见的,是王志中。
他早已在包厢内等候,而王志中早到了一刻钟,带了个下属过来。
看到对方过来,陈岩就已经迎了上去,“王叔,新年好。”
王志中握上了他的手,拍了他的手背,“新年好,这真是好久不见。”
“上一次见,还是您在家中做客。”陈岩叹了口气,“可惜,家父年纪渐大,奔波不易。咱这么多年亲厚的关系在这,他特地叮嘱了我过来给您拜年。”
“你这话说的,折煞了我。”王志中一脸的为难,“我应该亲自进京向他拜年,但敏感时期,不宜去走动,怕添了麻烦。在年三十,我就先打了个电话,拜了个早年。”
陈岩笑了,“哪里的话?不麻烦。”
“赶紧坐下喝杯茶。”
两人坐下后,各自带的人才坐在了一旁,他们无需被介绍。在这种桌上,他们也无需开口热场子,甚至开口说一句话,都要思量再三。
陆逊更多时候是个观察者,观察着场面上人物的神态。他们寒暄时,门已经打开,服务员上了菜。
随着冷盘一起上来的,还有一盘金黄色的锅贴。陆逊发现老板看了眼锅贴,这是午餐时间,为什么会上锅贴?
王志中已经笑着介绍了,“这是本地的特色锅贴,赶紧趁热尝尝。”
陈岩不同声色地夹了一个,尝了一口,“味道不错,色泽金黄,是用油炸出来的吗?”
“其实油里面加了水,只有京州这是这个做法?”
陈岩放下了剩了一半的锅贴,“只有京州?其他南方城市不是这个做法?”
“当然,不然怎么会被称作京州特色呢?”
第49章
一顿饭不慌不忙地吃着,说不上谈笑风生,也时有话题挑起,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闲话。
菜缓缓上着,一道蟹粉豆腐端上时,王志中招呼着,“这蟹粉豆腐,可是这家饭店的特色之一。陈岩,赶紧尝尝。”
菜被转到跟前,陈岩却没动勺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凉一凉。”
王志中摇了头,“这蟹黄极为鲜美,但一冷,就有了腥味,没了那么好吃。”
“没事,豆腐不好吃,可以吃盐水鸭。”陈岩笑了,“来了京州,可不得吃本地特色。我之前在别地吃的盐水鸭,总觉得太咸,还是这儿的刚刚好。”
“太咸,那是商家的鬼把戏。哪里能天天卖新鲜的,剩下的就得放到明天接着卖。多一天,就多一分咸,少一分鲜。”
“原来如此。”陈岩点了头,挖了勺豆腐进碗里,尝了一口,“的确鲜美,王叔好品味。”
王志中笑了,“我这人难得的爱好,也就在这些吃上面。”
陈岩看了他一眼,“蟹性属寒凉,吃多了,可对身体不好。”
“说的对,到了这把年纪,健康才是无价。”
“当然,美味追求个新鲜与时令。该吃还得吃,一口都不吃也不人道,控制着点就行了。”
“控制两字,说着容易,做起来难啊。年前还和家属拌了嘴,我想吃三只大闸蟹,她只允许我吃一只,就因为这么点的小事,都差点闹的不愉快。”
说罢,桌上的人都跟着笑了。领导举了家丑来愉众,可不得应景地跟着笑,一时间场面与气氛都烘托的融洽与到位。
陈岩自然也是笑了,“王叔,这你可比不上家父。他曾经挚爱红烧肉,可医生告诉他要少吃时,他就一口不吃了。他知道,一点口腹之欲,是要去克制的。”
“你这么说,是折煞我也。我哪里可以跟他比?”
“王叔,这句话你就说的不对了。他十分看重你,说过的,你不应该止步于京州。”
一旁的陆逊看了眼王志中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有眼神中的一点微妙。此时老板跟他说,去问一下,能不能上一碗鸭血粉丝,想吃点热乎的。
陆逊立刻站起身,向王志中笑着致意先离开一下时,王志中身旁的人也站起身,说陪同着一起去后厨催一下。
离开包厢后,陆逊找了领班,让上一份鸭血粉丝,二十分钟后送进去。交代完后,他就找了个地坐着等。
他们有要事谈,手下人当然要知趣地离开,再正是时候的进去。不过这个王志中,胃口最大。甚至都知道最肥的肉在哪儿,想挑着肥肉吃,也不怕腻着自己。
至于「不应该止步于京州」,道路艰难。要封疆,得先到大省政府首脑。况且,看似这两者之间是一步之遥,而这一步,多少人就没迈过去。
王志中有这个心,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