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挑起盖头悄悄偷看咱们的婚房,没想到看见这丫鬟往合卺酒里下毒药,她竟然想谋害我们!”姜容一脸后怕,拉着谢凌熙的衣袖,弱小又可怜。
迎春跪在地上,头磕如捣蒜,“奴婢没有!小姐,鹤顶红是您给奴婢的,奴婢岂敢谋害世子!”
“谋杀亲夫乃凌迟重罪,我岂会找死?更何况我若想要世子的命,就不会揭露你的罪行!”姜容有理有据。
迎春完全没料到姜容会这么坑自己,她慌忙道,“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不敢谋害世子!是小姐陷害奴婢,世子明鉴啊!”
“拖下去,杖毙。”谢凌熙冷冷打断她的哀求。
“奴婢冤枉啊!”迎春苦苦哀求,但惊蛰堵住她的嘴,将她拖了出去。
转瞬,屋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上辈子,谢凌熙杖毙了迎春。因姜容身染黄泉之毒,唯有最亲近的丫鬟能下手。
他杀了迎春,换了她身边的奴婢。
结果就是被给丫鬟报仇的姜容捅了一刀。
他们一辈子都在误会纠葛中错过。
姜容抬眸看着眼前的人,真好啊,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让悲剧重演了。
谢凌熙也盯着姜容。她为什么要杀掉身边的婢女?
她想做什么?
但他并不想深究她的秘密,只要她安心待在北王府,待在他羽翼庇佑之下。
就怕,她只是佯装乖巧,一心想逃。
“夫君,时辰不早了,我们是不是……”姜容小脸微红,话还没说完。
门外传来一个丫鬟焦急的声音:
“世子爷,不好了!二小姐突然吐血,请您去看看。”
姜容眸色暗了暗,哦,打扰我们洞房是吧?
……
北王府,悠然阁。
一袭鹅黄色蝶穿芙蓉刺绣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命婢女往自己脸上涂惨白脂粉:
“表姐哭的那么伤心,表姐才是我唯一承认的嫂子,我绝不让姜容这个坏女人,抢走我哥!”
她是谢若娇,北王府二小姐,谢凌熙的嫡妹。
“小姐,您快躺好!世子爷过来了!”门口守着的婢女进来提醒。
谢若娇立即装出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躺在榻上,手中捏着一方染血的秀帕,对着门外走进来的红衣男子泪汪汪道:“兄长,我吐血了,咳咳咳——”
谢凌熙的视线在她脸上厚厚的脂粉略略停顿,随他而来的白胡子大夫立即上前把脉,片刻后狐疑道:“二小姐的脉象似乎没什么大碍——”
“我……我那不是普通的病,你瞧不出来的!”谢若娇凄凄弱弱道:
“我这是被人冲撞了!”
谢若娇身旁一个年长的嬷嬷上前一步说道,“世子爷,小姐今日好端端的,突然就咳血,这绝非是病,而是被命硬的人克了!”
“那嬷嬷,谁是这命硬之人啊?”谢若娇故意问道。
嬷嬷道,“府中向来无事,今日世子妃过门。她自幼失去双亲,命中带煞,正是大凶之人!小姐就是被她冲撞了,以她这命格,世子与老太妃,也会被她冲撞。”
“什么?我吐血就算了。她还要克我祖母,克我亲哥哥,这怎么行!”谢若娇故作一脸震惊,“此女,绝不可留!兄长,快把她送走吧!我们谢家可经不住她克啊!”
谢凌熙面无表情看着她一番表演,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清澈的女声:“妹妹此言差矣。我是世子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嫡妻,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应俱全。妹妹尚未婚嫁大概不知,这纳吉是将我的姓名八字送于你家祖庙占卜,得吉卦,才可定婚。”
“谢家先祖在上,都觉得娶我乃大吉之兆,认定我与世子八字相合。竟然有人敢忤逆谢氏祖先之意,造谣娶我不吉?”
满屋寂静。
一袭大红色嫁衣凤冠霞帔的女子,径直走了进来。她生的姝色倾城,明艳端庄,薄唇笑意盈盈,眼底眸光凛冽。
谁敢拆散她与夫君?
是会被她杀掉的呢。
“夫君,这老奴在妹妹面前胡说八道,蒙骗妹妹。”姜容抬眸看向那玉树临风的人儿,眉眼微弯:
“该杀。”
那刚才说话的嬷嬷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慌忙看向谢若娇,“小姐救命!”
第5章 救她最后一次
谢若娇也被这一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一心拿姜容父母早死做局,倒是忘了,还有纳吉。
祖先都觉得大吉的婚事,你觉得她不吉?你比祖先还厉害?
“可是你今天嫁过来,我就吐血了,这怎么说?”谢若娇胡搅蛮缠。
姜容视线轻扫她那假白的脸,薄唇微弯,“二妹妹看起来确实是被冲撞了。若我时间没算错,妹妹方才吐血的时辰,刚好是府中一个罪奴杖毙的时刻。”
“如此说来,是迎春冲撞了妹妹。她死不甘心,倒来吓唬妹妹,我可饶不了她。来人,把这罪魁祸首抬上来!”
世子妃下令,惊蛰立即请示地看向谢凌熙。
谢凌熙眸色幽深,但他没阻止,“去办。”
很快,惊蛰便抬着一具血淋淋的女尸进来。
迎春是被打死的,浑身鲜血淋漓,面容狰狞,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状十分凄惨。
“走开!快扔出去,别把死人弄到我屋里来啊!”谢若娇吓的从床榻上直接上蹦了起来,生龙活虎,再没有半分虚弱的样子,失声大喊: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快扔出去!哥!你管管她啊……”
谢凌熙充耳不闻。他这妹妹,也确实该给个教训了。
胆大包天,还敢骗他。
“二妹妹,别慌。你一看见她,病情立即就好转了,能蹦能跳,说明我没猜错,确实是她冲撞了你。你放心,嫂子给你出这口气,把她挫骨扬灰,让她魂飞魄散。”姜容微笑说完这句话,直接拿起桌上一盏烛台,扔在了迎春的尸体上。
火焰腾地烧起。
“二妹妹且慢慢看着,等她烧完,你病就好了。”
谢若娇都快被她吓疯了,太可怕了!
抬一具血淋淋尸体扔她面前,还把尸体点了……
呜呜呜。
哥哥新娶的嫂子好可怕!
“我好了,好了!我病好了!你快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呜呜呜……”谢若娇吓的声音里都是哭腔。
姜容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上辈子她在北王府生活十年,对谢家一众人的脾性十分了解。
谢若娇天性并不坏,但行事毫无分寸。
前世也曾屡屡刁难她,一切缘由,就是因为陈家的那位表小姐陈采薇,从中作梗,挑拨离间。
“二妹妹这是在哭什么?”门外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一袭弱柳扶风的绿衣女子款步走了过来。
“表姐救命啊!”谢若娇立即窜到了来人身后。
陈采薇先看向谢凌熙,又看向姜容,这才微红着脸道,“我听闻二妹妹病了,过来看看。没想到表哥与姜姑娘也在这呢……姜姑娘莫怪,二妹顽皮,如果她做错了什么事,我这个做表姐的替她承担。”
姜容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片冰冷。
上辈子陈采薇是第一个对她示好的人,帮她逃离北王府。
她以为陈采薇善良。
没想到,陈采薇利用她的信任,对她下了春药,想陷害她偷人。
谢凌熙救了她,他们一夜春风。
姜容把账算在了谢凌熙头上,不信他的解释。
她恨谢凌熙毁了自己清白,气头上摔了谢凌熙送来的一昧解药。
黄泉奇毒,需要集齐九大奇药才能解,缺一不可。
缺了这一药,再无药可解。
谢凌熙只能以命相换,把毒移到了自己身上。
“姜容,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如你所愿。”
昏迷之前的谢凌熙,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姜容那时并不觉得难过。她根本不爱谢凌熙,只想要他死。
可现在,随着陈采薇出现,唤醒了这一幕久远的记忆。姜容一时间,心疼的难以遏制。
谢凌熙一命换她,运气好没死,变成了活死人。
此后,他被神医带走寻药救命,她有愧于他一命相换之恩,留在北王府。
十年后,他终于苏醒。
彼时天下纷乱,他是战无不胜的无敌战神。她在京城把谢家人送去南边,与他汇合。
而她自己,没有一同前去。
她替谢凌熙活了十年,以北王世子妃的身份撑着谢家十年,但她根本不爱谢凌熙啊。
她心中只有旧时竹马,她的家,永远都只有姜家。
她回到了姜家。
没想到被姜家与沈文渊一起出卖,献给了北漠敌军首领。
他们以她的性命,威胁谢凌熙孤身前来。
姜容被吊在城墙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谢凌熙,你已经答应我了,此生不复相见。
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别来。
求求你,别来。
永安二十七年七月初七,一袭银亮盔甲的将军,披星戴月,千里奔赴。万箭穿心,血染长街。
再救她,最后一次。
第6章 圆房
脑海中的记忆最终定格在谢凌熙惨死的画面,姜容不由自主地抓住身旁男人的手掌。
掌心真实的触感,能让她心安一些,提醒她,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谢凌熙还好端端的在她身边,是鲜活的,十年前的,意气风发的谢凌熙。
这一世,她一定好好保护他。
两人当众拉小手的画面,瞬间,就让陈采薇的眼神暗了下去。
姜容攥着谢凌熙的手,抬眸看向陈采薇,心中的情绪已经收拾好,笑容漂亮:
“表妹是将门之后,可能读书不多,不太熟悉这些称呼上的礼数,没关系,我这个做表嫂的,一定好好教教你。我是你表兄的妻室,你理应唤我一声表嫂,也可唤一声世子妃。至于姜姑娘这种称呼,若是让旁人听到了,可会笑话你粗鄙无知呢。”
陈采薇掩在袖袍的拳头攥紧。她就是不想承认姜容是世子妃,才只称呼她姜姑娘……
没想到被她嘲讽了一顿。
你才粗鄙无知!你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和我比见识你就是云泥之别里的臭污泥!
陈采薇内心咆哮,但当着谢凌熙的面,她一个字也不敢说。
姜容说完这句话,就没再看她,抬眸望着谢凌熙笑语盈盈:
“夫君,既然二妹妹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回去吧。”
姜容等着着陈采薇送上门来。
上辈子和自己假惺惺做了一个月好姐妹,这一世,陈采薇会忍多久呢?
……
回到婚房。
姜容乖巧坐在榻上,等着夫君轻解罗裳……
但谢凌熙将她送回来,转身就走。
“夫君去哪?”姜容不解。
谢凌熙淡然道,“书房。”
“新婚之夜,夫君不与我圆房,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姜容轻轻拽住他的衣袖,水汪汪眼眸眨巴眨巴。
谢凌熙盯着她眸色深沉。想骗他一起睡觉,然后趁他睡着,杀了他?
行,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女子,有什么手段。
床帐撩落,檀香袅袅。
姜容只着一件抹胸长裙,乖巧躺在榻上,矜持地等着谢凌熙先动手。
但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谢凌熙有什么动静。姜容悄悄扭过头,却见旁边躺着的谢凌熙已经闭着眼,呼吸悠长。
睡着了?
他们还没洞房呢!
不应该啊。
天下人都知道,谢凌熙对她一见钟情,情深似海!
强取豪夺虽然是假,但他的情谊,可都是真真的。
姜容回想了一下上辈子的种种,谢凌熙爱她是无可争议的。所以,谢凌熙不肯与她圆房,是因为什么呢?
思忖片刻,姜容悟了。
此前的自己非常厌恶谢凌熙,还给他写了一封宁肯守寡的信。
谢凌熙这是不想强迫她!
她要给谢凌熙一些时间,让他知道,她变了!她愿意!
姜容悄悄地往谢凌熙旁边挪了挪,她挪的有点紧张,因为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清醒的时候和谢凌熙睡一张床上……
谢凌熙当然没有睡着,他只是假寐,等她下手。
小女子的呼吸声越来越近,有一丝紧张的气息——
她要动手了!
谢凌熙全神贯注,精神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单手给她一个过肩摔丢下床。
下一刻——
他只感觉怀里一沉。
一个娇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爬进了他的怀里。
谢凌熙刷地一下睁开眼睛,低眸,只看得见小姑娘乌鸦鸦的青丝,散乱在他胸膛。
这是……?
谢凌熙微怔。
姜容又继续动了,她悄悄地抓住谢凌熙的手腕——
谢凌熙再一次身心戒备,这小女子是打算按住他的手,防止他反抗,然后再一刀把他捅死?
但下一刻,他的右手被小姑娘放在了纤细的腰间。
姜容很满意这个姿势,遂心满意足地贴着男人安全感十足的胸膛闭上眼眸。
不过片刻,就沉沉陷入梦乡。
谢凌熙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块床板。她在做什么?
若有若无的幽香从女子身上传来,掌心是柔软纤细的腰肢,他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在古书中看过的一句诗,“盈盈一握楚宫腰”。
谢凌熙眸色愈发幽深。
昨日还想杀了他守寡,今日就与他举案齐眉。他自不会信,一个人能在短短一日之间,变化如此之快。
姜容,为了杀他,竟然如此隐忍潜伏?
他盯着怀中的小女子看了许久,最终阖上眼眸。
第7章 这就是真爱
次日清早。
姜容从梦中醒来,床上已经没人了。婢女迎夏殷勤地迎了上来,小声道:
“小姐,昨夜出了什么大事,迎春姐姐怎么不见了?”
姜容皱了皱眉,可能因为她这一世先杀了迎春,谢凌熙也没再处理她的人。
正好,迎夏留着还有几分用处。
“她谋害世子,被世子识破,已经烧了。”姜容淡淡道,“我现在很满意这门婚事,谁要是敢谋害世子,我就杀了谁。”
迎夏目瞪口呆,不应该啊。
给迎春姐姐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谋害世子啊!
而且小姐前两日还说与谢凌熙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么与那纨绔睡了一夜,话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