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诀将此人记在心中,摆摆手,“把他带下去……”
次日,楚诀将案卷呈上。
明心司指挥使判定,姜文兴科举作弊,谋杀堂弟,罪大恶极,拟判斩立决。
……
忠义伯府。
姜清荣颤颤巍巍睁开眼睛,入眼皆是白色。
管事腰间扎着白布,悲声喊道:“老爷,您可算醒了!二公子的丧事,府中已经操持起来了,还需您拿个章程。”
“勉儿……”姜清荣心痛至极,又是悲痛又是愤怒:
“怎会如此啊!”
“明心司的告示出了!是大公子杀了二公子……因为二公子掌握了大公子科举作弊的证据,他……他便派人去灭口……”姜忠禀报道:
“朝廷判了大公子斩立决……”
他本想说,二公子的仇报了。
但寻思这大公子也是老爷的儿子,便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斩立决……兴儿……”姜清荣昨日看见姜文兴被带走,就知道不好,这判决一出……
他这仅剩的儿子也彻底没了。
“噗——”姜清荣呕出一口鲜血,再次晕了过去。
因姜文兴乃是犯罪而死。
向来大家族对罪人都十分避讳,所以并没有操办他的丧事,只是草草收尸埋葬。
姜清荣人到中年,连失两子,大病一场。
但在姜文勉头七过后,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广纳小妾,相看续弦。
一时间,他与姜婉都忙了起来。
……
珍馐楼,作为京城第一酒楼。
顶层五楼的几间包厢,皆不对外待客,是为皇族和北王府预留。
其中那间名为“听雪”的雅阁,便是隶属北王府的。
谢凌熙作为京城闻名的第一纨绔,是此处的常客。
董惜琴作为大家闺秀,自然不可能去青楼与赌坊和谢凌熙“偶遇”,纨绔子弟精通的“吃喝嫖赌”,除去后两样,那在珍馐楼偶遇,就再合适不过了。
“小姐,打探出消息了。北王府的管事来预定了明日的酥山宴……”婢女来报。
董惜琴眼睛一亮。
珍馐楼近日搞出一桌冰饮的席面,主菜是一道巨大的“酥山”,又有各色冰酪十八道,各色饮子八种。
因现做来不及,需要提前预定。
时值酷暑,十分受京中众人追捧。
“想必是世子听闻珍馐楼出了这新东西,特意来尝尝鲜的!”董惜琴眼睛一亮,立即道:
“快去把我从玲珑阁新买的玉簪拿来,还有我那件做了三个月的蜀绣裙……”
她已经精心准备了一场邂逅。
她相信,谢凌熙必定会被她的才华与美貌惊艳!
……
次日清早。
北王府的马车,从王府之中驶出。
早已经在珍馐楼等着的董惜琴,立即将自己的秀帕连同一枚玉簪,故意扔在了听雪阁里。
那秀帕上有她留下的一首小诗和名字。
等谢凌熙看见秀帕的诗词,必定会仰慕她的才华。而将玉簪和秀帕归还,正有了与她见面的理由。
自己下一次,还能约见谢凌熙,答谢他归还遗失的心爱玉簪。
这一来二去,岂不是水到渠成?
第79章 可是他是我夫君
北王府的马车之中。
一袭鹅黄色长裙的谢若娇,望着姜容,笑盈盈道:
“嫂嫂,珍馐楼的酥山特别好吃,你一定要尝尝!”
自从上次清风诗会,姜容救了自己,谢若娇便对她的印象转变。
近日姜家办了一场丧事,姜容一下没了两位兄长,想着姜容必定十分伤心,谢若娇便决意要陪她好好玩一玩,散散心。
于是昨日便在珍馐楼里定下席面,请兄嫂吃饭。
随行的翡翠笑道,“二小姐特意来寻世子,问世子妃的饮食喜好。得知世子妃喜好冰饮子,便选了一桌酥山宴。”
“谢谢二妹妹,妹妹有心了。”姜容浅笑颔首。
谢若娇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听说你最近胃口不太好……你……你想开一点……我哥哥人还不错,你要是愿意,可以把他也当哥哥!”
主位上坐着的谢凌熙,不可思议地觑了他妹妹一眼,神色难以言喻。
随行的萧南星努力憋着笑。
二小姐这安慰的,你死了两个哥哥,我把我哥哥分给你……
好家伙,夫君变哥哥,突然禁忌了起来!
饶是以姜容的见多识广,也是微微愣了一下,才有点迷惑提醒:
“可是他……是我夫君欸……”
有没有一种可能,夫妻不太适合做兄妹呢?
“就是……那什么……一人多用。他可以做你夫君,还可以做你哥哥……怎么样?是不是有赚到!”谢若娇脑子里十分混乱,但主打一个我一定要安慰嫂嫂,给嫂嫂补一个哥哥!
缺啥补啥,这么安慰肯定没错的!
姜容有点迷茫地看了看谢凌熙,又看了看谢若娇,“听起来是很赚……就是有点奇怪。”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总之,有我哥哥陪着你,一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谢若娇继续安慰。
姜容看见身旁那人一脸沉默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嗯,二妹妹说的很有道理。”
虽然这逻辑乱七八糟的,但二妹妹的结论倒是很正确呀!
有世子陪着她,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谢若娇见姜容在自己的安慰之下笑了,心情也好了起来。
我就说,嫂嫂缺什么,给她补什么,肯定能安慰好的啦。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走进了听雪阁包厢。
刚进门……
谢若娇一眼看见地上的玉簪和手帕,“这是什么?”
翡翠上前一步,捡起玉簪和手帕,呈上:
“这秀帕上有一首小诗,上面绣了名字,董惜琴……这玉簪上刻有玲珑二字,用的是极品翡翠,价值不菲……”
“这人是谁啊?她丢的东西怎么会在听雪阁里。此处可是不对外用的……”谢若娇满脸不解。
萧南星立即道,“二小姐,此女不是什么好人。上次她故意让世子赏画,想要羞辱世子!”
“她是永宁侯府的嫡女。四大将门这些后起之秀,和我们北王府一向不和……但大多只是朝堂上针锋相对。像永宁侯府这种私底下玩这种小人手段的,也就他们了!”
谢若娇听明白了立场分析,恍然大悟,随即勃然大怒:
“难怪他们家在四大将门里垫底,连手段也这么不入流!竟然还想栽赃本小姐偷东西!”
“啊?什么偷东西?”萧南星不解。
“你看她把价值千金的翡翠玉簪,故意扔在我们听雪阁里。然后再报案,说东西不见了。到时候在听雪阁找到,本小姐岂不是有口难辩!真真是阴险至极!”谢若娇气呼呼道。
这珍馐楼里的听雪阁,一向都是世子在用。
谢若娇一年都来不了几次。
董惜琴是真没想到,订下席面的人,竟然是谢若娇。
“原来如此!那我赶紧把它扔出去!”萧南星深深表示赞同,赶紧走到窗户前。
姜容立即阻止,“等等,董惜琴既然设局要害二妹妹,必定早防着我们销毁物证。兴许外面就有盯梢的人,盯着我们扔东西。”
谢凌熙见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此时惊蛰适时上前道:
“主子,听雪阁附近,确有些行迹可疑之人,疑似眼线。”
“嫂嫂英明!”谢若娇敬佩地看向姜容:
“嫂嫂料事如神!这董家的小人果然盯着我们!”
萧南星紧张道,“那我们该怎么处理赃物?只怕董惜琴已经报官,很快便有官兵要来封锁珍馐楼搜查了!”
“我刚才在大堂看见了明心司的楚校尉……”姜容略略思索,立即便有了主意:“我们去报案。”
“啊?可是……我们也没证据啊……”谢若娇疑惑道。
他们只是推测董惜琴想要栽赃,并没有证据,怎么报案?
而且,明心司管这种小案子吗?
“我们报案,在此处发现了逃犯的踪迹,屋中就剩这东西……”姜容一回生二回熟,再次拿出了逃犯做由头。
谢若娇震惊,还能这样吗?长见识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嫂嫂这一番话,有种十分熟稔的感觉。
谢凌熙想笑。又是这一招。
不过,招数不在老,好用就行。
董惜琴行为鬼祟,正该送她去明心司,查查清楚。
“属下这就去报官!”萧南星就怕耽搁时间,让董家的诡计得逞,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
楚诀的身份,自然能安排一个雅阁。
但他就喜欢坐在人群中间吃饭,顺便听听各种消息……
“恭喜头儿,又破奇案!”属下们纷纷敬酒。
刚办了一桩姜家兄弟互相残杀的案子,楚诀立一功。
“不值一提。”楚诀一脸骄傲地摆摆手。这种简单的小案子,根本没什么难度嘛。
证据都撞在了自己手中,这是老天让自己主持公道。
“楚校尉!刚才我家主子去楼上用膳,我们看见一个黑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那样子倒是有几分像明心司通缉的逃犯。”萧南星大步走到楚诀面前,道:
“然后我们在屋中发现了一只玉簪,一条手帕。不知是否是逃犯遗落的赃物……”
“什么!”楚诀眼睛一亮,“快带我过去看看!”
第80章 我劝你坦白从宽
听雪阁里。
楚诀仔细查看玉簪与秀帕:“这玉簪九成新,看样式是今年京城时新的花样。去玲珑阁查一查,应能查到买家……喔,手绢上写了名字,董惜琴,你们谁认识?”
楚诀看向一众下属。
其中一人上前提醒:
“头儿,永宁侯董家千金,正是叫此名字。”
他们这些专干抓人活计的,把各个权贵世家的千金公子,记得一清二楚。
以防踢着铁板。
当然,楚诀不用记这些。
什么铁板,他都踢。
下属道:“一个大家闺秀的首饰,怎么会出现在逃犯身上。也许是逃犯先去偷她家东西……然后意外遗失。”
楚诀神色一肃,“这不可能!”
谢若娇第一次报假案,十分兴奋,又十分心虚。
一听此话,顿时紧张了起来。明心司,这是已经看出他们报假案……吗?
楚诀继续道:“逃犯偷些金玉,不足为奇。但连她的秀帕都一并带着,这帕子上还有一首情诗,两人的关系,我看非同一般。来人,把董惜琴请去明心司,好好查一查!”
谢若娇松了一口气,吓她一跳,好险。
一旁的姜容,神色从容,淡定微笑,“楚校尉明察秋毫,相信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楚诀一脸骄傲,视线落在姜容脸上,对上那一双秋水般的眼眸,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上次去姜家的时候,他没注意看周围的宾客……
此次才算是,第一次与姜容正式会面。
此女子生的眉目如画,绝色倾城,令人过目难忘。
他确定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一样。
这是错觉吗?
……
珍馐楼四楼,一处雅阁。
“小姐,不好了。眼线刚才传来消息,今日去听雪阁的人,不止谢世子一人,还有他妹妹与姜容。”婢女禀报。
董惜琴柳眉微皱,“这姜容,还真的是缠着谢凌熙不放。连谢凌熙出来吃饭,她也要跟着。”
往日都是谢凌熙独自来珍馐楼用膳。
没想到今儿还跟着两个障碍。
这一下,是无法和谢凌熙单独相处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我这一番布置,也并非全无用处。”董惜琴端起茶盏,浅斟一口,不急不缓道:
“今日不外乎两种结果。北王府将我的玉簪送回侯府,或者,他们寻小二问一下,得知我也在此处,请我过去,把玉簪还我。”
“今日就算见到谢凌熙,有两个碍事的在,也不能做什么。但不论如何,我与他的玉簪之缘是结下了。回头,我便以此为理由,答谢宴请他。”
“到时候,没这些碍事之人,我与他独处,必能进展顺利。”
婢女逢迎道:“小姐聪慧!那姜容如何能是您的对手!”
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咚咚敲门声:
“明心司办案,请董惜琴跟我们走一趟!”
因没有确切证据,不能直接抓人。
所以把人请去明心司配合调查。
但说是“请”,人一旦进了明心司,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可能放出来的。
“什么?”董惜琴不敢置信,“我和明心司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
董惜琴万万没想到,今日的布局,竟然还有第三种结果。
她被抓了!
此时此刻,置身于明心司的审讯室,她依旧有点神色恍惚,不太明白自己怎么就犯事了?
“我已经审讯过店小二。他说你非要去五楼逛逛,还特意把下人支使开……当时楼上就你一个人。”楚诀盯着她,冷冷道:
“显然,你们约在五楼见面。此处人少,十分隐蔽。”
董惜琴十分疑惑,“你在说什么?”
“交代吧,你的情郎藏在哪?你什么时候和他勾结在一起?包庇逃犯,可是重罪。我们明心司秉公执法,你要是坦白从宽,可以从轻处置,否则……你爹也保不住你。”楚诀依旧不太擅长审案,主打一个威胁恐吓。
“什么逃犯?”董惜琴根本听不懂。
“你装糊涂也没用。逃犯从听雪阁离开,原地留下你的手帕和玉簪。铁证如山,董惜琴,你的事,发了!”楚诀招了招手。
下属们抬着两排刑具过来。
“你挑挑,喜欢哪个?”
董惜琴吓的脸色惨白,“你不能对我用刑,你这是造谣,你污蔑……我要我爹去告你们明心司胡乱抓人……”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听雪阁。当时楼上只有你与逃犯两人,不是他遗落,难不成是你自己扔的?那听雪阁是北王府的包厢,你们要不是为了行鬼祟之事,为何潜入他人的房间里?”楚诀目光如电,盯着董惜琴,气势咄咄逼人:
“董惜琴,我劝你坦白从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