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星留下一个中规中矩的药方,哪个大夫来看都挑不出错的那种。
“多谢萧大夫!难为弟弟这么关心我的病情,我……我咳咳……恕我重病,不能去看他……”谢元闻脸色苍白,十分虚弱道。
萧南星笑道,“大公子客气了。您这病体最好是别再吹风,这些日子便安心在屋里养着,过些时日便能好。”
萧南星留下方子告退。
临走之时,无意间看到床榻一边的屏风。
那屏风映照的影子,隐隐约约能看到浴桶的轮廓,屏风左近的地上还有些许水痕。
想必刚才谢元闻在沐浴。
受了寒气的身子,多泡一些热水是好事。可若是热水,这屋中怎么没有丝毫热雾呢?
刚才他把脉的时候就察觉,谢元闻的寒气入体,似乎是受了极寒之气。
这桶里总不会是冷水吧?真是奇怪。
萧南星心中犯着嘀咕,离开了照光苑。
谢元闻则愤怒道,“他竟然以养病为借口,让我待在屋里不出来,不想我明天去接父王!哼,谢凌熙现在娶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媳妇,也会耍这些阴谋诡计了!”
“让我们的大夫和祖母说一声,虽然我病的很重,但若要出门,也没什么大碍。可别让祖母听了他们的谣言!”
芍药领命退下。
……
实则他想多了。
萧南星就是医者仁心,看见病人,难免多交代两句。
他也没去找老太妃说这些。
只是回到金玉苑以后,将谢元闻有些古怪的病情,禀报世子夫妇。
“大公子似乎是故意加重病情,他这是在做什么妖啊,难道想栽赃是您害他的?但您今日才回来啊!”萧南星百思不得其解。
谢元闻一直针对谢凌熙。
但他是在谢凌熙不在的时候病的,这也怪不到他们世子头上吧!
姜容眸光一闪,已经看明白了谢元闻的小算盘:
“听闻他是在公爹遇刺那日病的,这是要去公爹面前表孝心。”
“啊?”萧南星不解,“他病了,就能证明他孝顺老王爷?这是什么逻辑?我不太能理解。”
“他是担心老王爷才一病不起。大夏以孝治天下,想必整个京城现在都在夸赞他孝顺。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还踩我夫君夸他!”姜容眉头微皱。
对他这种小手段,十分厌烦。
世族嫡庶有别,他压根没有资格与谢凌熙争夺世子之位。
而且,他若真的有能力,和老王爷一起去北疆从军,通过战功,证明他有这个实力能继承谢家军,以此让老王爷换个继承人……
倒也算他是个人物。
偏偏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不敢上战场,所以走的是文官路子,还偏偏觊觎北王的位置。
只能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恶心人。
“世子妃您一猜就中!奴婢正要禀报呢,如今京城里谣言四起,说北王遇刺,生死未卜之时,世子与您……与您在山庄里逍遥,十分高兴,就等着上位。”翡翠留守金玉苑,收到了采风送来的情报,忿忿不平道:
“只有谢元闻是一片孝心,还为北王担忧病了。他们真的是胡说八道!太过分了!”
“万卷书斋的陶寒公子来府上拜见,想与您商议怎么处理这一桩流言。奴婢搪塞了过去。”
因为谢凌熙与姜容去接应北王,压根不在京城。
他们无法出面……
所以陶寒等人焦急也做不了什么。
谢凌熙淡淡道,“不必管。”
“确实,这种事解释也只能是越描越黑。先盯着谢元闻,再寻机会。”姜容点点头。
又不能公开谢凌熙做了什么。
姜容绝不是任人污蔑吃亏的性子。往后再看看,找个时机!
……
次日。
北王归京。
皇帝特命端王亲迎。本来这种事一向都是太子的活计,但太子的外祖荀家刚刚刺杀北王,不太合适。
于是便只剩下端王。
端王党一时间气焰大盛。端王开始取代太子去做一些事情,这对于很多朝臣来说,就是一个暗示。
太子也更加心焦,对于皇帝的杀心更甚。
两党的冲突,更加激烈。
这是端王第一次迎接朝臣归京,他特意安排的十分隆重的排场,一应礼数周全。
“小王奉父皇之命,在此迎接北王归京!北王此次平定北漠,为大夏立下不世之功,实乃大夏的柱石!”慕容时礼一脸亲切。
谢平北并不骄狂,抱拳道,“谢陛下隆恩。”
官方的接见说完话。
“父王!您可算平安回来了!”谢元闻立即高声喊道。
谢平北向着他望去。
谢家人就站在慕容时礼一侧,按照接待大功臣的规格,除了长辈老太妃待在家中,李侧妃没资格出席,一众子女皆来迎接北王。
谢平北一眼便看见了谢凌熙和姜容。
孩子们和他分开以后,顺利回京,一切都好。
视线再移到谢凌熙身旁的谢元闻……
只见他一脸病容,脸色苍白,裹着厚厚的大氅,身旁两个丫鬟搀扶着,弱不禁风的模样。
“元闻,你这是怎么了?”谢平北关心询问。
谢元闻心中大喜!来了来了!这一招果然有用。
父王已经关注到了他,必定会被他感动!
“大公子听闻王爷遇刺,一时急的病了!”芍药赶紧回答。
谢元闻一脸虚弱干咳,“孩儿心中担忧父亲,看见父王平安归来,也可以放心了。”
说着,他头一歪,故意装晕。
“大公子!大公子!”芍药慌忙喊道。
第169章 父爱如山
四周的迎接官员,纷纷看着这一幕。
慕容时礼有心卖北王一个好,微笑夸赞道,“听闻谢家大公子一片孝心,今日一见,真是令人感动……”
不少文臣也纷纷附和夸赞。
谢元闻听在心中美滋滋。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等会他收买的人还会故意在谢平北面前说谢凌熙得知他遇刺,依旧在山庄里游玩享乐……
谢平北就更能知道,谁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亲儿子!
“身子骨这么弱,哪像我将门子弟!”谢平北皱了皱眉,沉声道:
“陈副将,回头你要好好操练元闻!”
随行的陈副将领命。
装晕的谢元闻急的就快真晕过去了。
我都担忧你病成这样,你怎么不感动?还嫌弃我身体不好?
谢平北当然不是不感动。
只不过他向来是个严父,知道儿子关心自己,他心中很是高兴。但这种高兴,也不会特意表露出来。
儿子关心他,他这个做爹的,当然也关心儿子的健康。
让陈副将好好操练他,便是他的关心。
“他病成这样,你们怎么还让他出门,不在家好好养着?”谢平北对着伺候谢平北的下人斥责。
谢若娇立即说道,“萧神医说了让大哥别出门的。但府中有几个庸医,偏偏说出门没事!”
“这些庸医都换了!以后你们都多听萧神医的!”谢平北望向宝贝女儿,倒是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谢若娇笑盈盈走上前,挽着谢平北的胳膊,“父王,听闻你遇刺的消息,我们都担心坏了。祖母还在府中等着您呢,我们快回去吧!”
“好!”谢平北微微颔首。
正在此时,陪同迎接的一个朝臣突然说道:
“听闻北王遇刺,我们都是十分担心!不过唯独世子携妻在泡温泉……最是惬意。”
这朝臣是礼部一个小官。
谢元闻在朝中经营多年,倒也有几个可用之人。毕竟是北王长子,总会有人在他身上押注。
“胡说八道什么呢”谢若娇当即怒了。
不孝,是十分严重的罪名。
甚至可以剥夺继承人的资格。
这话说的十分诛心。
“这位大人,您又不在我们庄子里,怎么知道世子惬意?”姜容反问一句,望着谢凌熙,一脸心疼道:
“我夫君在南疆遇刺,身受重伤,特意以温泉养病。听闻公爹遇刺的消息,急的都病重了……这将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嗯哼,就你会装病?
谢平北对那个找茬的文官也很无语,他儿子亲自去救他,表面只能找借口留在山庄。
这还要被世人挑刺,被世人诽谤他不孝!
谁也不能说他的宝贝儿子不好!
“世子对我一片孝心,本王最是清楚。”谢平北警告地瞪了那个文官一眼:
“不知的事情,不要胡说八道!”
那文官被瞪的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了。
装晕的谢元闻,彻底气晕过去了。
凭什么自己病成这样,你都不夸我,还夸谢凌熙有孝心!
众朝臣看见这一幕也不会多插嘴谢家的家务事。
慕容时礼倒是一碗水端平,继续夸赞道,“谢世子对王爷也是一番孝心。唉,这都怪荀家,真是太可恶了!竟然对我大夏的功臣下此毒手!”
荀石泉直到目前都没有招供。
顶着明心司的刑罚,将一切推在荀迟头上。
荀河倒是个软骨头,在明心司的刑罚下什么都招了。
可是他也不清楚他爹怎么安排的。只知道他爹曾经说不让谢平北回京……
因为证据不够充足,这案子至今还没有审出结果。
但端王党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荀家,一直在上书参荀家。
局势还僵持着。
慕容时礼也是故意在谢平北面前提此事,想让他去给皇帝施压,立即灭了荀家满门。
“是啊,这个荀石泉,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还为了活命不肯承认。他以为他不招就能保住性命吗?”林易德跟了一句。
谢平北没有接话,只是眼神一片冰冷。荀石泉还想保命?
笑话。
他的人,岂不是白死了。
……
谢平北先回谢家拜见老太妃以后,又入宫觐见皇帝。
皇帝亲切地慰问,对谢平北表示赞赏以后,感慨道,“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天佑大夏。北漠出尔反尔,此事朕绝不会善了!”
“听闻荀石泉不肯承认通敌谋害,那可能是他背后还有人指使吧。还望陛下严查,此案的幕后真凶!”谢平北沉声道。
什么人能指使荀石泉?不是太子,也就只能是他这个皇帝了。
皇帝眼神一沉,不给谢平北一个交代,他看来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朕一定会让明心司严查。”皇帝给了他一个肯定的态度,随后道:
“西域沙贼一直猖獗,欺我大夏百姓,如今北漠称臣,朕有意调你去镇守西域。只是北疆也离不得你。所以朕有一个主意!来人,传定国公!”
很快,早就被传召在殿外候着的定国公走了进来。
四大将门之中,镇国公府是皇后娘家,安国公府是英王娘家,董家投靠了端王,唯有定国公一直是中立党。
定国公黎毅是一位白胡子老者,历经三朝的老臣。
他的身份有一点尴尬,他是昭仁太子的外祖。自从太子战死,黎家与谢家大吵一架,双方便一直敌对。
因为定国公府认定,太子战死,谢家军要负主要责任!
“朕决定让定国公府的落羽军镇守北疆,但在此之前,还要请落羽军在北王麾下听令一年,不知定国公意下如何?”皇帝故意问道。
他都安排了,定国公难道能抗旨吗?
定国公一脸阴沉,“陛下有令,莫敢不从。”
“很好很好!那北疆就托付给两位爱卿了!”皇帝眯着眼睛笑道。
谢平北和黎毅互不搭理地走出皇宫。
但回到定国公府,黎毅并没有大发脾气,而是招来自己最受宠的孙女,道:
“让你兄长他们去找陈光宗打架,但别真闹出人命了!”
那定国公府的九小姐灿灿一笑,“孙女明白。就像以往一样,不过是做戏给皇帝看而已。”
黎家不支持任何一位皇子,因为以他们的身份,其实早已经选定了一位皇子。
第170章 与君过年
谢平北归来没几日,便是年关。
谢家难得能吃一次团圆饭,府中热热闹闹操办着。
昨日下了一夜的雪。
天明时分未歇。
整个京城都被大雪妆点的银装素裹,晶莹如玉。
姜容穿着一袭簇新的正红色莲纹银绣袄裙,外罩雪狐披风,整个人像是雪中仙子,俏生生可人。
谢凌熙亦是一身红色锦袍,衣领袖口处都是同样的莲纹,只是精简一些。
按照谢家过年的习俗,一大早所有晚辈都先去向老太妃请安,再去祭祖。
虽早早有仆从清扫了落雪,但地面结着淡淡的冰凌,依旧湿滑。
谢凌熙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紧紧攥着姜容,一起往松鹤堂而去。
大雪纷纷扬扬,满园红梅开的正好。
白雪红梅,红衣美人。
油纸伞下并肩而行的两人,美好的宛若一幅画卷。
姜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谢凌熙,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甜甜地笑了。
“笑什么?”谢凌熙一直将心思停在她的身上,霎时便注意到了。
“我想起我们成婚以后,第一次去向祖母请安,也是走在这条路上。那时候你就在前面走……”姜容浅浅一笑。
她骗他说,我不识路,那人便渐渐慢了下来等她。
现在,他牵着她一起走。
不知不觉,与他已经走了一年。
他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去过一些地方,看过一些风景……
走了很远。
而未来,她还会和他一起走到时间尽头。
谢凌熙一怔,垂眸望着身侧的小女子,也想起了他们刚刚成亲的时候。
他刚把她娶回来的时候,从未曾想过,以后会对她心动。
幸好,他早一点把她娶了回来。
两人没有多言,只有淡淡的温馨的气氛环绕。
“嘶——”姜容走路已经很小心,但在拐角的时候,还是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摔在地上。
谢凌熙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她,拦腰便将人抱起。
姜容小脸微红:“今日人多……”
今天大家都要去给老太妃请安,还有谢家旁支的一些亲戚,会被看到的!
“你都骗了我这么多次,现在害羞了?”谢凌熙看着怀中的人儿,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