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刘师傅……你到了?填一下身份信息就能进……”
梁彦平等她结束通话,问:“开锁师傅?”
“嗯。”
“叫他回去吧,我用不着。”
叶词瞥着,轻笑一声:“怎么了,你还想赖在我这儿?”
话音未落,眼看着梁彦平从长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她讥讽的表情瞬间僵硬。
“我自己有家,赖你这儿干嘛?”
梁彦平说着便朝门外走。叶词愣了好几秒,跟出去,见他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
“大冷天让师傅白跑一趟。”他笑了笑:“上门费还是要给的,钱你自己掏吧。”
叶词头晕眼花,最后给气乐了。
*
许慎夹着皮包登门,叶樱和柳骏接待他,又是倒茶,又是削水果,热情得手忙脚乱。
“我今天是来还账的。”许慎从包里掏出一叠现金:“上次叶词帮我妈买翡翠,这钱我老是忘记给她。”
叶樱自然不肯收:“怎么这么客气?送给许妈妈的礼物,她出钱也是应该的呀。”
许慎笑说:“我哪敢欠她的账?对了,你姐人呢,出去撒欢了?”
叶樱便明白过来,他是借还钱的由头上门见人。
“昨天回津市了。”
许慎笑意微敛:“这么快?”
“嗯,伍哥找她有急事。”
许慎琢磨片刻,抬眸扫向对门,语调变得清冷:“梁彦平不会也走了吧?”
叶樱动动嘴唇,噎住,没有接话。
许慎摇头笑说:“你姐对他就那么念念不忘?”
“不是的,”叶樱轻叹:“梁彦平快结婚了吧,和我姐没什么关系。”
许慎将信将疑,视线落在地面,不知想起什么,陷入漫长的沉默。
叶樱心里也憋了一些话,忍不住开口:“姐夫,你和我姐当初为什么分手啊?”
许慎闻言回过神,转眸看她,茫然的模样,像被问住。
叶樱不解:“你们感情不是挺好吗?生活也足够稳定,我一直以为你们快结婚了。那天我和姐姐通电话,她还在挑蛋糕,说给你补过生日。然后第二天你们就分手了。”
前尘旧怨突然被翻出来,许慎有些措手不及,僵硬地扯扯嘴角,脸色异常难看。
对啊,直到生日那天他都没想过会跟她分开。
叶樱也默了会儿,问:“是不是因为梁彦平?”
许慎随口道:“是也不是吧。”
他显然不愿谈论这个话题,拿上皮包起身:“我先走了,你把钱交给她吧。”
*
叶词不在,许慎待在喜塔镇没什么意思,和家里打了声招呼,驱车返津。
途径跨江大桥,江水滔滔,一搜客轮漂浮其间,远远的,看不清轮廓。
许慎打开车窗抽烟。
上一次坐那艘客轮,可真是记忆犹新。
九六年还是九七年的春节,他在县城偶遇叶词和梁彦平,那两人在外面玩了一天,正准备坐船回喜塔镇。
鬼使神差的,许慎丢下朋友,跟着他俩也上了船。
大概出于某种好奇和不甘,想瞧瞧叶词谈恋爱时的样子,搞不好泯然众矣,幻想破碎,他心里倒能舒坦许多。
彼时天色将暗,晚风习习,两人寻个角落的位置坐着,相互依偎,看上去和普通的情侣别无两样。
许慎就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叶词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轮船启动,岸边霓虹闪烁,风很大,长发翻飞,她缩起脖子用手搓了搓男友的耳朵。
梁彦平有些醉酒,斜斜地歪在叶词怀中。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好似能包容一切,垂头看着,莞尔带笑,手指一会儿碰碰他的眉毛,一会儿碰碰他的鼻梁,然后轻声低喃:“宝、贝。”
许慎愣住,心中「轰」地一下,呼吸停滞。
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但绝非嫉妒或者鄙夷,只是恍然预感到自己永远无法拥有这种感情,如同宿命般的缺失。即便再多女人喜欢他,真情假意,天花乱坠,他不可能像梁彦平那样把自己全部交出去,然后被一双温柔的手牢牢接住,捧在掌心。
简单来讲他根本不知道「相爱」是什么东西。
他从女人那里得到的快乐只有调情和上床。新鲜劲一过,这段关系就索然无味了。
坐个破渡轮吹河风有什么开心的?他们居然幸福成这样?
许慎的观念被狠狠冲击。他后悔不已,为什么要跟上船来呢?
他分明什么都不缺,别人需要奋斗十年二十年才能得到的东西,他二十岁出头就有了。太过轻而易举,未来漫长的岁月似乎只是一片空虚之地,热闹散尽,无甚意趣。
真可笑,那天他不仅发现自己人生单薄且虚无,同时还发现能够填补这空虚的东西。
可惜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得不到,于是变成心结,之后折磨他数年。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
后两章有雷,不想看许慎和叶词前尘的可以跳过,不影响主线。
第27章
◎(03/00)起来做给我看啊。◎
从腊月忙到现在, 叶词终于能有时间好好放空,一整天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 躺在沙发里盖着毛毯看小说, 消磨这难得闲散的时光。
午后小睡了一觉,醒来浑身暖烘烘,双颊坨红, 真舒坦极了。
手机在桌角嗡嗡响, 樱子来电,叶词迷迷糊糊接起, 哑声说:“喂?”
“姐,今天早上许慎送了笔现金过来, 说是你给许妈妈买翡翠的钱。”
叶词嗯了声:“对,你收下吧。”
叶樱默然片刻:“还有, 刚才我给伍哥打电话拜年,他说他还没有回津市。”
叶词不语。
“昨天梁彦平也忽然走了,他有找你吗?”
叶词挠挠耳朵, 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就是不想待在喜塔, 所以先回来了,跟梁彦平没关系。”
叶樱又默了会儿:“我听李爷爷说,他昨天问起我们家的事,差不多都晓得了。”
叶词没吭声,她已经猜到了。
“你们不会旧情复燃吧?”
“樱子啊,”叶词忽然失笑:“你再这样,我可能就要逆反了。”
哪有妹妹控制欲这么强, 总爱插手干涉姐姐的感情问题。
“我怕你重蹈覆辙。”叶樱语气变得有点小心翼翼:“姐, 你和许慎到底怎么分手的,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提它干嘛?”叶词道:“就算许慎做不成你姐夫,他也可以当你大哥,对吧,并不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对你……”
“我们已经分开三年了,没有复合的可能,你明白吗?”
叶樱不说话。
这个死心眼的丫头。
叶词叹气,也懒得跟她多费口舌。
*
下午四点过,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叶词以为是广告推销,懒散接起,没想那边却是伏茜。
“茜姐,你换手机了?”
“是啊,早就换了,你看你,这两年不和我们联络,感情都生疏了。”伏茜是许慎的朋友,开饭店,交际广阔,为人豪爽,算是他们圈里的大姐头。
“上次说聚一聚,也没个下文,正好春节放假都闲着,你今天有空吧?过来俱乐部打麻将。”
叶词沉默片刻,没有跟她兜圈子,直接问:“许慎在吧?”
伏茜笑说:“在呀,喝了点儿酒,不高兴,估计过年又被他老子骂了……你来嘛,我们聊我们的,不理他。”
叶词思忖两秒,倒是爽快:“行,我收拾一下出门。”
有些话她也想当面跟许慎讲清楚。
*
说真的,要不是看他可怜,伏茜其实并不想打这通电话。
当初许慎和叶词分手,场面异常难看,整个朋友圈子都传遍了。伏茜知道许慎心里难受,这两年表面洒脱热闹,其实根本放不下叶词。身为好友见不得他这样,但同为女人,她张不开嘴去叶词面前说什么。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见许慎摊在沙发里,懒懒散散,一手抱着酒瓶,一手夹烟,左腿轻轻晃动,她忍不住踢了一脚:“叶子最烦你抖腿。”
许慎嗤笑:“她管得着我?”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心里巴不得她回来管。”
许慎冷哼:“叫她来干嘛?凑牌局打麻将?”
伏茜幽幽叹一声:“不说人家的初恋男友回来了么,我探探叶子口风如何,你还有没有戏。”
许慎别开脸吐出杂乱的烟雾:“她跟谁都行,但梁彦平没资格。”
伏茜摇了摇头:“管好你自己吧。”
*
叶词坐在开往俱乐部的车里,途径零点迪厅,转眸瞥了眼,还在装修,春节停工,难得如此冷清。
以前这家迪厅叫「词不达意」。后来他们分手,许慎拆招牌,随便改了一个烂大街的店名。
昨晚叶词对梁彦平说的话并不全是假的。比如她和许慎在一起那两年确实无忧无虑,感情也十分稳定。
偶尔闹一点小矛盾,小争执,顶多不超过半天就和好了。
许慎的生日在一月底,和那年的春节相隔不到十天,叶词与伍洲同趁着放假前跑到临市参加一个行业交流会,到处递名片,结交同行。
至晚方归,回到家,她脚痛得只想泡个热水澡,好好放松一下。
客厅角落亮一盏落地灯,许慎脸色发沉,冷冷看着她,语带讥讽:“哟,你还知道回来。”
叶词放下挎包,眨了眨眼,瞧他那副死样子,又闹小脾气了,也没往心里去:“早上出门跟你说过呀,参加交流会,一天而已,我怎么不知道回来?”
许慎漆黑的眼眸目不转睛:“你没别的话和我聊?”
“什么话?”
他却冷笑:“算了,白费口舌。”
叶词有点莫名其妙,自顾进浴室洗漱。夜里同床共枕,他背对着,没有理睬的意思。叶词累得紧,打个哈欠,转头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漆黑幽静,半梦半醒间,她被强烈的男性气息包裹,身上压得很沉,没一会儿凉意袭来,被子不见了,叶词瑟缩不已,本能地伸手抱住温热的躯体。
好困好困,她想睡觉,嘴里嘤咛碎语,声音嗲得很,但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次日清晨起床,许慎不在身旁,叶词走到客厅,看见他端坐在沙发里,衣冠楚楚,眉眼带着几分疏离笑意,心平气和地跟她打招呼。
叶词心下一跳,这情况比昨晚严重得多。
“先去洗把脸吧。”许慎打量她,语气宠溺:“瞧你头发乱的。”
叶词站在盥洗台前刷牙时才猛地想起昨天是他生日。
完了完了。
她瞪住镜中人,暗骂两句脏话。
匆匆漱口洗脸出来,叶词赶忙赔笑:“抱歉抱歉,忙着出差,忘记给你过寿了。”
“没关系。”许慎挑眉:“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天这样。”
她表情尴尬,正绞尽脑汁想办法弥补,这时却听他说:“不过你对梁彦平会这么敷衍吗?他的生日你有怠慢过吗?”
叶词屏住呼吸,眉尖倏地蹙了下:“你不提,这个人我早就忘了。”
“哦,是么?”许慎忽然笑起来,目光凌厉:“可你昨晚在床上被我操的时候,还在叫他的名字。”
叶词脑中轰然炸开,眼皮猛地抖了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疯了吧你?”
许慎一瞬不瞬地锁住她,周身气场愈渐沉郁凶戾:“第二次了,上个月你喝醉,回家主动投怀送抱,我这儿还高兴地卖力,下一秒你就叫出梁彦平,操,酒后吐真言呢?你他妈每次在我身下高潮哆嗦的时候心里都在想着他是吧?!”
叶词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死活不敢相信,心里冤得很:“不可能,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怎么了,你想说你没有意识,情不自禁?”
“我……”叶词也难以理解自己居然这么混蛋:“我不是故意的,脑袋短路吧,这也能当真吗?”
为什么她谈的两任男友性ꔷ欲都那么强,而且都喜欢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搞花样。
“那这个呢?”许慎拿起一个绒布首饰袋,直接丢过去砸到她胸前。
叶词弯腰拾起,打开来,将里面的手链、耳坠倒在掌心,然后猝然发现一枚铂金戒指,视线顿住,太阳穴突突直跳。
“哪儿来的?”
“你问我?”许慎笑得狠厉:“就在你的梳妆台抽屉。叶词,一个不值钱的破戒指你都不舍得扔,用情真够深的。”
她已然焦头烂额,恨不得找根柱子撞一撞。
“怎么,还想说你不知道?”
她确实没有留意。戒指是当年在北都,梁彦平拿到实习工资送的,没镶钻,但内壁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分开前叶词就没怎么戴了,收在绒布袋里,和别的首饰混在一起。搬家后这些零散的东西到处塞来塞去,她的精力和心思都扑在生活和工作上,完全不是有心留下前任的东西,她发誓。
“我真不知道。扔掉,行了吧。”
许慎的脸色冷若寒霜,起身走到她面前,用食指重重敲打她心口:“把你的心挖出来丢掉吧,他在里面呢。”
说完大步离开,摔门而去。
*
那天许慎带着周身怒气回迪厅,非营业时间一楼没有客人,二楼是唱歌的包厢,最里面那间不接待顾客,留给他自己招待朋友。
金刚在这儿帮忙看场子,没想到他这么早过来:“怎么了?”
“我想一个人待着,都别来烦我。”
许慎独自坐在包厢里喝酒K歌,连午饭也不吃,唱累了就摊在沙发里抽烟。金刚和两个服务生守在门外,担心他出什么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曼妙的人影推门走了进来,许慎掀起眼皮扫了眼,冷峻的神态添几分不耐:“出去。”
女郎是迪厅的领舞,名叫林楚儿,家境很差,有弟弟妹妹要养,但漂亮得一塌糊涂。
她不惧许慎厉害的颜色,默默走到一米远的地方坐下,安静得仿佛透明。
许慎捏了捏鼻梁,想拿酒,手刚抬起,楚儿立刻上前帮他倒满。
“谁让你来的?”
“我见着你的车停在外面,就上来看看。”
“看什么?”
楚儿低头抿嘴:“前天晚上我被客人骚扰,还没谢谢许总替我出头。”
他冷笑:“少跟我来这套。”出头的是金刚,保护工作人员也是基本职责。
楚儿又柔声说:“能让你这么生气,只有叶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