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闻柿突然感觉头顶传来一股下压的触感,嗓音一顿,拧着眉望向伸手过来的谢书程:“你干什么?”
“就不该问你这个问题,”谢书程满意地收回手,目视前方,神色极为自然,“待会儿我直接送你回家。”
“……”
霸道得要死。
“或者,你想去我家歇着也行?”感觉到身边少女不满意的情绪,谢书程淡淡笑了笑,又说。
闻柿默了默,终于忍不住喉咙的痒意,咳嗽了一声,嗓子更哑了,“回我家吧。”
随后她理了理被揉乱的发顶,猛地反应过来。
……刚才他是不是摸她头了?
闻柿侧眼瞥了瞥他不似一开始见面那种笑里藏刀,而是终于餍足放松的神色,心脏跳动又有些失序。
……像他这么一个对谁都无心薄情的人,真的会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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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程对闻柿小区的地址简直熟门熟路,停到她单元楼楼下,说,“到了。”
闻柿身体不舒服,搞得有些晕车,一直闭目养神,听到声音睁眼,发现车已经在路边车位里熄了火。
她已经能熟练读出谢书程这些做法里的隐藏含义,趁着对方还未开口,她捏了捏手里装着药的袋子,作势便要解开安全带:“小谢总日理万机,我就不厚脸皮留您下来了。”
伸向安全带卡扣的手又被人轻轻按住。
“比起你来说,是我更厚脸皮些。”
谢书程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见羞耻,他向来这样随心所欲,深邃笑眼凝向闻柿,显得更像老谋深算的狐狸。
“……”
闻柿最终还是妥协了。
反正赵希彤不在家,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还是谢书程在送她回家那么多次的头一回造访她家,闻柿见他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有点儿没好气地哑着声道,“有些简陋,谢大少爷您多担待。”
谢书程习惯了她恭敬里藏着刺的口吻,问她:“饮水机在哪?”
“没饮水机,热水要烧,在厨房里,”闻柿还难受着,不管他,躺沙发上休息,“用旁边放着的矿泉水。”
也不知道这人要待到什么时候。
她半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想着,眼皮慢慢越来越往下耷拉,干脆闭眼,听着屋里谢书程的动静。
估计是去厨房烧水了,不一会儿她就听见了水壶烧开的声音,不多时,她又听见厨房柜子被打开,谢书程应该是找着玻璃杯在哪了,没多问她。
接着就是脚步再次靠近的声音。
闻柿微微睁眼,望见谢书程离她越来越近,握着冒热气的水杯,立在了她的身边。
他俯身半蹲,距离拉近,男人过分有冲击性的五官在眼前放大,闻柿眼皮很轻微地颤了颤,问,“干什么?”
谢书程把手里杯子往她面前一递,一个字一个字,轻松而不容拒绝道:“吃、药。”
“……”
闻柿没想到谢书程还能记得这事儿。
她本来把手里那堆药就那么扔玄关,是想假装忘记,寻思着想起来就吃,想不起来就算了的。
没想到谢书程还记得这茬。
闻柿装聋作哑,别过头。
“别想着躲,”谢书程不给她装傻的机会,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和他对视。
一个心虚一个坦荡。
“……谢书程你松手。”
冰凉的指尖钳在她微微发烫的颊侧,闻柿瞪着他,想借此转移话题,却又听他呵笑一声。
谢书程垂下眼看她,跟商量晚饭吃什么一样的语气,“不然,我喂你?”
“……”
喂她?
闻柿瞳孔微微睁大。
这人也没有要去拿勺子的意思,要是真喂她,说不定是像这么掐着她下巴拿着碗直接给她灌下去,要不然就是……
刚想打消后头她觉得自己过分无厘头的想法,闻柿余光便瞧见男人像是真的要凑近杯子喝一口,她心脏狠狠一跳,立马伸手过去阻止他的动作。
这人怎么一天到晚老发这种百无禁忌的疯!
她喝还不行吗!
她夺过杯子仰头便咽下去半杯,水温是刚刚好入口的程度,但依旧消解不了里头的苦味,苦得她忍了半天才没能吐出来。
“你刚才想干什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谢书程身上,闻柿难受得眼尾都有点泛红。
“你不喝我就替你喝呗,”男人眨眨眼,昳丽的眼尾垂着无辜的弧度,“反正只是增强免疫力的,我也能喝。”
“……”
闻柿哽了下,“哦”了一声。
……提前说一句会死啊。
也不知道是想掩盖什么微妙的情绪,她端起杯子,将剩下的半杯都入了口。
少女因为药的苦味而不由自主皱起了脸,毫无防备的模样显得她比之以往更为生动。
谢书程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见此微微勾了勾唇角。
和上次处理伤口一样,她确实会忍,但也确实很怕疼,怕苦。
谢书程喜欢她这样不似平常绷着一张脸或是假笑或是抗拒的模样,可惜这表情最多不过一瞬,便会被她重新收起来。
把空杯子放茶几上,闻柿抬眸,跟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你不会是,上来监督我吃药的吧?”
谢书程只从鼻腔里懒懒哼出一声,没多做解释,端着空杯子又走向厨房。
闻柿本来想说算了等晚点她来洗就好,刚张开嘴,想想又闭上了。
使唤资本家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目送男人走向厨房的背影,闻柿正准备收回视线,就瞧见男人在经过房门口的时候,门锁“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诶……门怎么没反锁?闻柿你回来……了?”
赵希彤的声音随着门被打开而变得清晰,又随着看见门口的谢书程,骤然陷入沉默。
……
闻柿看着两人四目相对,头皮麻了一下。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她莫名就有了种被抓。奸的感觉。
赵希彤似是还算镇定,率先开口说,“谢少,你好。”
反倒是谢书程这个客人不带任何拘谨,笑意温和地应下。
打完招呼,他也不再继续停留,走进厨房,水声哗啦啦传出来。
闻柿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赵希彤不知道,人一走她便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三步并作两步还刻意放轻了动静跑过来挨着坐下,问:“怎么回事?”
闻柿刚喝完药,又遇上这样猝不及防的尴尬事件,有气无力地试图装死:“……等他走了我跟你说。”
她也不奇怪赵希彤为什么认识他,她朋友多,老混迹那儿,不奇怪。
厨房的水声很快停住,谢书程走出来的时候,扯了张纸擦手。
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带点矜贵的优雅,简单的一个擦手的动作,都能把卫生纸用得像什么名贵的手帕。
谢书程看过来的时候,闻柿明显感觉到了赵希彤背脊挺直,尴尬又疑惑。
她偷偷将视线投过去,给男人一个让他可以离开了的眼神。
谢书程会意,挑眉,“那我先走了?”
闻柿松了一口气,闷闷“嗯”了声,感觉到赵希彤已经把拷问的目光偷偷射向她,她欲哭无泪地偷偷捏了下她手。
——别误会,晚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希彤这才稍微收敛了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见谢书程已经打开了门迈了出去,闻柿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正等最后的关门声,男人却又转过头来,眯着眼冲她笑得松懒。
“下回记得也要按时吃药——”
他尾音微微勾着,话音落得慢慢悠悠,“如果,不想让我再亲自喂你的话。”
第20章 别演
闻柿后槽牙猛地一紧。
一旁假装若无其事, 实则暗中偷听的赵希彤瞪大了眼睛。
一半是惊的,一半是痛的。
痛来自闻柿猛地捏紧她手的力道:“嘶……”
闻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歉意而心虚地松开手。
就算不看赵希彤, 都能感觉到对方向她投来的目光再一次倾注了千言万语。
“……”
眼见着始作俑者谢书程十分有礼貌地轻轻关上了门, 闻柿无语地闭了闭眼。
这人跟不多讲两句垃圾话就会死似的。
闻柿在心里一边骂谢书程, 一边寻思着怎么组织语言来跟赵希彤解释他俩的关系。
然而这个表情在赵希彤看来,就跟要坦白什么似的。
她心里无数声卧槽正此起彼伏。
……不是, 你们不声不响的,到底都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啊?
闻柿这姑娘,在外头从来都是十足的生人勿近厌男冷美人形象。
有男朋友了,居然能娇气成这样?
不乖乖吃药, 还得让人喂?!
思来想去,赵希彤最终也只能把这归结为“爱情的力量”。
她轻叹一口气, 开口:“好吧, 我懂了——”
“你不懂。”
闻柿迅速开口反驳,“我和他真不是你想的关系。”
接收到赵希彤更加惊讶而一言难尽的目光, 闻柿自然明白她又多想了些什么。
趁着对方还没再多胡言乱语,她连忙再次开口, 有些难为情地一五一十把事情给交代了。
赵希彤越听越迷糊, 到最后嘴巴已经成了“o”型。
“……唉我去,这世界上还能有这种好事?”赵希彤话音拖长了点儿,望见闻柿无奈的神情,又连忙做出一副一本正经分析的模样,“咳咳, 我是说, 这种钱多事少八百年遇不到一个冤大头的工作,你这是赚到了啊?”
闻柿赞同这个说法, 并且赞同谢书程在用钱砸她这方面,是个冤大头。
赵希彤听了她的解释,似乎就准备把这事儿翻篇了,整个人往沙发里一窝,转念一想却又像想起了什么,猛地坐起来,“诶,但也不对啊……”
她再一次用思索的目光望着闻柿:“按照你的话来说,你们两个就是十分纯洁的金钱关系——”
她顿了顿,精致的涂着血红色指甲油的指甲尖戳着身下的沙发,跟质问一样:“那为什么——”
“他还会主动来照顾你啊?!”
还喂药。
太暧昧了吧!
闻柿神色像是微微滞了滞,跟着赵希彤的话沉思了会儿,“估计是回来的时候看到我状态不太行,怕出意外吧。”
说完,她又半开玩笑,“你生病的时候,我们几个不也都是谁有空就来照顾?”
“啧,那不一样,”赵希彤摆摆手,“谢书程可不这样,就算再怎么是朋友,至少我跟他们那群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爷的字典里可没有伺候人这三个字。”
“不然你以为,我看到他照顾你,为什么那么惊讶?”
“……”
闻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了。
之前她还能说,说不定是在医院偶遇了,所以这人正好不介意当个好人。
但如果真如赵希彤所说,那样的理由,好像确实有点牵强。
……那是为什么,谢书程对她的病,这么上心?
抽了张纸擤鼻涕,鼻腔鼻尖都干燥得难受,闻柿把纸巾团起来丢到一旁,被赵希彤这么一点,之前忽略的那些丝缕迷雾再一次缠了上来。
她没应声,赵希彤倒是又分析得头头是道。
“咱们又说回之前的事儿啊,我刚一想又觉得怪怪的,你说谢书程要是真的缺人演这出戏,他身边那么多姑娘可都巴不得来做,没有找你的必要啊?”
赵希彤可是见过那人被人簇拥,众星拱月的模样的,谢书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就算真缺人,那也不至于沦落到要用那么丰厚的报酬去请的程度。
除非……他这样做有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