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毫无防备,像猫儿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谢书程指腹在她颈间摩挲了两下,眼底露出星点柔软。
闻柿睡得迷迷糊糊, 闭上眼只能听见周围机器发出的各种电子音乐交织在一起。
直到感觉自己靠着的怀抱动了动,她以为谢书程提醒她要走了, 睁眼, 却发觉谢书程任由她靠着,双手动作却没停, 正用眼前的娃娃机抓娃娃。
她睁开眼的时候,正好一个玩偶被夹了上来。
感觉到闻柿睁眼, 谢书程垂下眸望她:“再休息会儿?”
闻柿摇摇头, 自觉已经清醒许多,从他怀里挣出来。
谢书程任由她离开,带点儿遗憾地扯扯唇,弯腰去捡那只被夹到的娃娃,径直塞进了闻柿怀里。
玩偶很软, 是只小狐狸的样式, 做工不错,闻柿接过, 抱在怀里,端详了一会儿。
上挑的眼睛,懒懒的表情。
还挺像谢书程的。
闻柿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没忍住偏过头去瞥谢书程。
这会儿谢书程正朝四周的娃娃机打量,看还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玩偶。
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朝着旁边打量,电玩城里蓝蓝绿绿的光落在他脸上,并不显得难看,反而映得他五官有了些冷冽的少年感。
他好像对闻柿的视线有天生的感应,在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几乎是瞬间便回望向她,问:“有想要的吗?”
闻柿心头慌乱一瞬,欲盖弥彰随便指了一个,谢书程便抬脚走过去。
闻柿低头又盯了一眼怀里的小狐狸,犹豫两秒,也跟了上去,站在他身边。
专注玩娃娃机的男人不像什么金银窟里走出来的轻浮小谢总,更像是在认真讨姑娘欢心的普通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清醒,思绪就这么乱飞,闻柿盯了谢书程一会儿,又骤然被不远处的一道奚落声吸引了注意——
“你别是一个都夹不起来吧?”
是赵希彤的声音。
闻柿循声望去,透过玻璃看见另一处夹娃娃机前,任野和赵希彤的身影。
角度问题,她和谢书程的身影正好被身旁的机器挡住,她能看得见他们,他们注意不到她和谢书程。
任野此刻正站在夹娃娃机前,上一个被夹起的玩偶脱钩,他有些暴躁地狠狠薅了一把头发,“这娃娃机都有设定的,怎么夹都夹不到啊,他钩子就有问题……”
一边的赵希彤笑得不行:“是谁刚才说夹娃娃有技巧,易如反掌的啊?现在怎么着又怪这怪那了?”
“你来呗,我给你夹你还不满意了,”任野“啧”了一声,又往机器里投币,“这么多次了,下回肯定能抓到!”
这回娃娃倒确实被稳稳夹了起来,连带着闻柿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结果到最后仍在洞口不远处脱了钩。
“……”
赵希彤笑得更欢了:“怎么还是没抓到啊任哥?”
任野觉得没脸:“别说话!”
闻柿有点想笑,身侧的动静又很快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还没等她扭回头去看谢书程,怀里便又被塞了一个玩偶。
“我抓到了。”
谢书程依旧是那副万事不在意的嗓音,落得轻描淡写。
闻柿却隐隐听出来了点较劲的意味。
她“嗯”了一声,低头望向怀里的玩偶。
谢书程第二次夹起来的是一只小布偶猫,毛茸茸的。
“这只还挺像你。”
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来点了点布偶猫的鼻头,谢书程玩笑般开口。
闻柿没应声,继续盯着怀里两只玩偶。
她的怀抱很小,两只小动物挨在一起,狐狸紧紧贴着小布偶猫。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闻柿耳朵尖蓦的有些发热。
-
乐队新专辑的发布很快提上日程,热度超出预期。
可谓一场极为漂亮的翻身仗。
最兴奋的当属任野,颇有一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扬眉吐气感,这段时间整日在群里问要不要一起出来庆祝一番。
奈何这段时间其他几个人事儿都蛮多的,几乎凑不到一块去,最多就需要商讨什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才能聚一起匆匆开个会。
任野又闲得发慌,只能找了他那帮子狐朋狗友,整日醉生梦死。
然后等路东或者赵希彤哪个人得空,顺便去接这个醉鬼,没少被这两个人数落,但他骨子里就顽劣,越数落他越不听。
结果昨儿个是两个人一起去把人拖回来的。
闻柿点进群就看见赵希彤和路东轮流往群里发任野喝醉发疯的视频。
视频里男生扑倒在满地积雪上,一会儿翻一个面,呜呜呜地捂着脸——
“我不是就想!庆祝一下吗!都快过年了我们人都聚不齐,呜呜呜呜是不是富贵了之后友情就淡了!你们不能这样!”
赵希彤掌着镜头直抖,笑得要疯了:“噗嗤……我们噗哈哈哈……我们没那意思……真的是太忙了……”
“那就让我在这儿喝呗,你们不跟我一起喝,我自己每天喝,喝死我算了!”
任野压根儿跟别人不在一个脑回路上,又给自己翻了个面,衣服上全是雪粒子,扑簌簌往下掉,他丝毫不在意,还用沾满雪的手臂往脸上抹来抹去。
视频最后以赵希彤一句嫌弃的“神经病”和疯狂晃动的镜头结尾。
路东发完视频,忍不住还是又多嘴了两句。
大路朝东:【要不我们还是可怜下他,跟他喝一顿吧?】
大路朝东:【这都几天了,他再这么赌气也不是办法。】
闻柿想想也是,任野表面看是乐队里年龄最大玩最开那个,实际上作得不行,但也好哄。
她把最近空出来的时间发过去,让他们看着定日子,便放下了手机,走出房间去喊谢书念:“念念,时间到了,回来继续上课——”
谢书念正蹲在冰箱旁边啃冰淇淋,听见声音忙“诶”了一声,问闻柿:“闻老师吃不吃冰淇淋?”
“不用。”
望见小姑娘叼着个甜筒匆忙上楼,闻柿没忍住叮嘱:“大冬天的,冰的别吃太多。”
“好呢。”谢书念眨巴着眼睛,慢慢啃。
闻柿也不急着让她吃完,一边等她吃一边翻她作业,突然又听她小声凑过来八卦。
“你知道吗闻老师,我哥这个八百年手机铃声只设默认的那种人,我那天听见他换成你们新歌了——”
这姑娘倒是一刻不停想把人撮合成。
闻柿笑了笑,只回了声“是吗”。
今天在谢家没见着谢书程,谢书念在送闻柿离开的时候刻意解释了一句:“年底了嘛,我哥工作蛮忙的。”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笑:“自从你来了,我哥今年回这边的次数简直是往年的好几倍,之前都是求着他回来……”
闻柿挑了挑眉,说不清自己什么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过来给谢书念上课的时候,都能碰到谢书程“正巧”在家。
这会儿人不在,居然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明明一开始那段时间,她都是躲着他回来的时间上课的。
-
任野哭来的“庆功宴”定在了下一周的周末。
人一高兴,定了个酒楼包间,说是讲究个排面,又提了不知道是从谁那儿顺来的一堆白酒红酒,整一个不醉不归的架势。
闻柿见状,深知今天这一醉是逃不过了,暗自拍了拍赵希彤的肩膀:“靠你了。”
赵希彤比她酒量好太多。
感觉到闻柿赋予的重望,赵希彤叹了口气,先给自己灌了两杯茶垫肚子。
事情也确实跟闻柿料想的一样,先庆祝再展望,再到豪言壮志凌空万里,喝到最后,任野这个到处找人碰杯的醉得愣神,菜没吃两口,跑过去缩在角落,讷讷地低了头。
“之前我也不是故意想那么闹的。”
酒劲儿一上来,他开始沉痛反思自己,低着头,头发乱七八糟的样子像只狼狈的大狗,“我就是有点儿担心啊,担心咱们这回发展起来了,大家都各自认识新朋友新圈子了,这个乐队就生疏了。”
任野深吸一口气,“我也不想咱几个从那么小就培养起来的情分到头来变成什么同事关系……”
他絮絮叨叨说着,也没人打断他,包间里几个人都默默听着。
任野说得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摆在这里,大家也都深谙他讲义气重情分,只是没料到还会像这样患得患失。
赵希彤无奈轻叹一口气,走过去安慰他:“你放心,我们——”
话没说完,任野抬头就瞪向她,声音沉了几分:“特别是你,你不是一直嫌弃我不想要我,你中学那会儿一开始接近我不就是为了——呃!”
赵希彤太阳穴青筋挑了挑,听他越说越起劲,反手就把自己手里的筷子往他嘴里塞,忍无可忍:“你还要翻这老黄历到多久!”
事出突然,她筷子插得急,一下子捅到了人喉咙眼,任野干呕一声,转身又蹲垃圾桶旁边,要吐不吐。
“……”
赵希彤自知理亏,放了筷子,又颇为头疼地跟到他身边,想要道歉。
结果任野又抱住了她的腿开始闹。
赵希彤:“……”
神经病!
路东尚存清醒,过去想分开两个人,任野死不放手,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闻柿也想帮着稳一下局面,可惜自己也不知不觉被任野灌了挺多,红的白的混着喝,到头来一动就头晕,只能先呆着,寻思找个机会先溜掉。
不知道这么一闹这几个人又要闹到多晚。
正当她尝试喝茶醒酒时,手边手机铃声响了。
看见备注是谢书程,她便接听起来。
电话一被接通,谢书程就听见了那头闹哄哄的声音:“还吃饭呢?”
闻柿“嗯”了一声。
很短的一声,因为她没什么力气说话,脑袋晕乎着。
谢书程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直接说:“等我来接你。”
闻柿本能拒绝:“不用。”
谢书程反问:“你自己回得去?”
“赵希彤跟我一起。”闻柿抿抿唇,本能警惕地竖起了刺,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醉酒的样子,“而且我也没多醉。”
“行,没多醉。”谢书程被她执拗得发笑,“要是赵希彤真有能力送你走,你可不至于都这样了还呆在那。”
“……”
谢书程也不跟她废话,撂下一句“等着”就挂断了。
等他到包间的时候,就看见赵希彤左边推着路东,右边一条胳膊被任野抱得死死的在翻旧账,而闻柿坐在另一头,趴桌子上像睡着了。
早在谢书程开门的时候赵希彤便注意到了他,看向他的表情简直像看到了救星,冲他狠狠挤眉弄眼,自己则费劲吧啦从任野手底下挣脱出来。
“谢总,谢哥,谢小爷……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你要不帮我安顿一下闻柿?”
说完,她努了努嘴,示意他看看又抱着她开始哭的任野,又苦笑了一声。
谢书程原本就要走向闻柿的脚步一顿,倒是有些惊讶地抬眸望向她,双眼微眯,饶有兴致:“你就这么信任我?”
赵希彤还算清醒,怔了怔便听出他的潜台词,神色又放松了些:“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这人看着浪荡,但谢家家教摆在那,对谁都算是行止有度,再如何也做不出这般自损身份的下作动作。
不然以谢书程这样的身份,真想要闻柿,早就有千百种方式强逼她就范,连趁虚而入都不需要。
谢书程扬眉,眼底情绪颇为愉悦:“那我还得谢谢你的信任。”
他不再废话,长腿一迈便停到了闻柿旁边,伸手去想戳她脸颊。
男人身上还带着些从外边进来的寒意,闻柿感觉到了,皱起眉不悦地拂开他的手:“别碰我。”
谢书程乐了:“认不出我是谁了?”
闻柿眼神挑起来瞥他,像是认出来了,没再说话。
谢书程得寸进尺,凑近了些,勾唇,“自己站得起来么,站不起来我帮帮你?”
闻柿再一次拂开他,修得微尖的指甲无意识戳在他脸颊上,落了小小两道红印。
真跟猫抓似的。
谢书程不觉得疼,慢条斯理顺着指尖过去捉住手腕,顺手轻轻摩挲。
闻柿只挣扎了两下,没再有力气,便随他去了。
谢书程用了点力把人扶起来,便见她自己站直了,往外头走。
闻柿从小养成的警惕感让她在外不常放任自己喝酒,除非周围人绝对安全的环境,否则不会给自己喝多的机会,所以几乎没有过喝醉时候。
但她酒品很好,就算不清醒,也不会像任野那样抱谁就哭。
如果不是走路不太能走直线,谢书程在后头看着,都以为她还正常着。
他落在她后头两步,时不时拽她一下帮她正正路线,十分钟之后终于让人上了车。
谢书程坐回驾驶位,拿起手机顺手回了个消息,扭头便见闻柿直勾勾盯着他,精致的一张脸在夜色里愈发显得清冷艳丽,神色怪平静。
谢书程挑眉:“怎么了?”
“听说,你手机铃声换了?”闻柿问。
都这状态了还记得这些事儿,谢书程笑了笑,承认:“是,怎么,不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