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无人在意,但实际上早已在上京掀起轩然大波。
太子府中的眼线更是传出,这位爷对那位女先生极其恋慕,甚至到了一种痴狂的地步。
偌大一个上京城,此刻都聚焦在了这小小女子身上。
而那女子,还浑然不知。
定远侯府,落雪斋。
沈兰一回来,便进了偏厢的小书房,准备了一本青皮册子,不知在写什么东西,便是锦书也不许过去打扰。
她一直写一直写,直写到风雪已尽,月上高梢。
锦书心里担心得不行,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姑娘这个样子,“姑娘,夜已深了,早些休息吧。”
沈兰没有回应,偏厢的灯火将她纤瘦的身体照映在窗纸上,显得格外孤独萧瑟。
“姑娘,奴婢知道你难过,可你莫折磨自己的身子,让奴婢进去伺候吧。”锦书不禁哽咽,“难道,你还把奴婢当外人吗?”
“我马上就好了,锦书,你不用担心,我没事。”沈兰的声音很冷静,并无半点忧伤,恍如往常。
听到沈兰的声音传出来,锦书才松了口气,她擦了擦眼角的泪,“那奴婢去准备热水来,给您梳洗。”
沈兰温柔的应了声,“去吧。”
等到锦书端着热水回来,沈兰也已将偏厢的房门打开了。
她正在里面将一沓青皮册子放进了一个小匣子里,转眸对进来的锦书道:“以后莫让其他人进这个房间来,更不许碰这个匣子。”
“这是什么?”锦书睁着眸子好奇地问。
沈兰把匣子放到一旁的书箱里,淡淡道:“是我一定要做的事,不过你现在还是别知道的好。”
锦书看沈兰似乎已经走出了梅姨娘过世的阴影,不禁放下了心,笑了起来,道:“奴婢不想知道那么多,只好好好伺候姑娘,姑娘让奴婢怎么样,奴婢就怎么样。”
沈兰走到锦书面前,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颇有几分宠溺的地道了声,“傻丫头。”
这世上,她已无兄长爹娘,如今唯一牵挂便是锦书。
她越发觉得,自己要走的这条路是何等艰险。
若将来真出了什么事,她也必定要先安顿好锦书,绝不能牵连她。
上京府衙的事被压了下去,终究没有传到侯府来。
渐渐逼入腊月,沈兰的生活也恢复平静,每日除授课之外,再无波澜。
侯府上也没什么新鲜事,只除了萧瑞又纳了一房姨娘。
沈兰还未见过那个姨娘,但听林妈妈说,那姨娘与梅绫相貌有七八成相像,被安排住进了翠玉轩。
初进府的那一晚,也不知新姨娘怎么惹到了萧瑞,第二天就被赶出了翠玉轩,住到了别的院子里。
萧瑞也再没找过那个新姨娘,反而整日去逛秦楼楚馆。
沈兰越发厌恶他,只觉得他又糟蹋了一位姑娘。
但萧瑞再没来缠过她,这倒算是个好事。
十月初十,沈兰来邀三位姑娘到落雪斋来煎雪烹茶,想到上次吃了萧珏的银鱼锅,便也请了他来。
玩闹后,萧莺又想乘船泛湖赏雪,萧珏让康来把那个大肚船驶了来,他们在船上玩到傍晚,最后在醉花厅那边上了岸。
分别时,萧珏过来她面前道:“天色已晚了,沈姑娘,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沈兰看了眼困得都有些站不稳的萧怜,笑了笑,“不必了,二公子还是把三姑娘送回去吧,这里离落雪斋不远,转眼便到了。”
听沈兰这么说,萧珏也没有强求。
几人分别,沈兰往落雪斋去,此刻天色已暗了,路上也没有什么下人,寒冬腊月里,颇有几分阴森。
到了那小石桥处,沈兰听着冷风赫赫,恍如女人在林子里低声呜咽啜泣,心里不由一噤,头皮发麻。
她顿时后悔,方才应该答应让萧珏送她回来的。
她忙加快步子,想要往落雪斋跑去。
忽然身后一阵寒风,沈兰感觉到一股压迫感向自己逼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还未看到身后的人是谁,便颈后一痛,一下子被打晕了过去。
意识朦朦胧胧间,沈兰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那香味直冲入肺腑,让她觉得燥/热难耐。
“砰”的一声,巨大的房门声响将她震醒。
眼前一片漆黑,她还未来得及去观察周围的情况,便听到男人的脚步声。
身子越发难受,屋子里浓烈的香味儿让她四肢发软,胸口泛起一阵阵的恶心感,可浑身又热的不行。
终于,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而那个男人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醉醺醺的,是萧瑞。
而此刻,她竟然在翠玉轩的床榻之上。
沈兰脸色顿时白了,她忙挣扎着要逃,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香味,是迷魂香?
还是……迷/情/香?
“绫娘?”
萧瑞看到床上的女子,迷离的眸中似乎也闪过一抹诧异。
但走近了,他认了出来。
“原来不是绫娘,是兰娘。”萧瑞一下子压了上来,握住她的手将她挟制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强烈的男人气息将沈兰席卷,她只觉得压抑的难以呼吸,自己仿佛要溺毙在此。
可是萧瑞的手,却宛如一抹阴凉,让她燥/热不安的身体竟然想要得到更多。
“兰娘也会对我投怀送抱吗?”萧瑞抚着沈兰的下巴,用粗粝的手指细细描摹她细嫩的肌肤,他滚/烫的呢喃落在沈兰的纤长漂亮的脖颈里,让她止不住的颤抖。
沈兰保持着最后的冷静,眸中噙着泪,咬牙道:“萧瑞,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怕得罪太子吗?”
她如今只能搬出太子这个挡箭牌。
她知道,侯府的人对她如此恭敬,正是因为这个。
萧瑞绝不敢得罪太子。
萧瑞看着身下眸中含泪但却神色倔强坚韧的女子,一瞬间,眼前的女子好像和另一个女子重叠在一起。
“果然,这世上只有你最像她。”
第27章 君子
漆黑的寒夜,骤起风雪,如一个深渊巨口,将翠玉轩吞噬、隔绝。
寒冷与绝望侵蚀着她的灵魂,炽烈与欲/望折磨着她的身体。
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的夫君,也永远不可能是。
沈兰是绝不愿自己被这个禽兽侮辱的,她宁愿死,也不要堕落。
可此刻,她却浑身软麻的连死的力气都没有。
“萧瑞,如果你不想连累你的家人,就放开我,你要是敢动我,我绝对会死在这里,太子绝不会放过你。”沈兰恐惧又悲愤,她只能在心里祈求此刻醉酒的男人还有理智,还有所顾忌。
萧瑞低低冷笑,“家人?我哪还有家人?这定远侯府是萧珏的家,根本不是我的。”
“贞姑娘,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沈兰忙提醒他。
但她话音刚落,萧瑞就捂住了她的红唇。
“她?”萧瑞鄙夷一笑,“她是我最厌恶的那种女人,她和我母亲一样,都是对男人卑躬屈膝献媚讨好的贱人,她没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只要受到一点点的压迫就成了一个软骨头,不敢做半分的抵抗。”
“唔……”沈兰想要说萧贞她不是,她是极好极好的姑娘,可此刻却被强捂着唇,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我还是喜欢兰娘你这样的,哪怕你被一万个男人糟践过,我也觉得你干净。而那些女人,就算为我终身守节,我也觉得肮脏不堪。”他的呼吸轻柔又滚/烫,一手揽住沈兰的腰,将眼前纤弱不堪的女子抱在自己怀里。
沈兰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知道萧瑞是个禽兽,但却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变态,连家人和亲妹妹都不管不顾。
他抱着她,强大有力的手臂将她勒得几乎要窒息,紧紧相贴的肌/肤燃起天地间最原始的欲/望。
沈兰挣扎,她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挣扎。
但却如蝼蚁憾树,甚至推动不开他一分。
原来男女之间最根本的差距,是力量的悬殊。
因为这力量的悬殊,女子被男子所禁锢、压迫,无法反抗。
忽的,绝望之中,沈兰想起自己之前让锦书帮自己准备的那浸满了蒙汗药的帕子。
她忙摸索起来,终于从自己的怀里把那个帕子扯了出来。
她再顾不得其他,拿着那个帕子就往萧瑞的口鼻摁去。
大量的蒙汗药吸入体内,饶是萧瑞这样凶悍如猛兽一般的男人,也被撂倒,一下子晕了过去。
沈兰求生的意志又萌生出来,她仿佛又有了力气,将萧瑞控制着自己腰腹的那只手扯了下去,终于,逃出生天。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从床上逃开。
但刚跑了两步,就又软倒了下去。
屋子里那奇怪的香味更重了,她吸入的越来越多,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恍如一个火炉在燃烧,本能的渴望清凉。
她觉得自己受不住了,眼前已然朦胧起来,不知天地。
“不!我不能留在这里……”沈兰将自己发上的金钗抽出,狠狠刺入自己的手臂。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疼得她差得叫出声来,可又怕引来人,死死的咬着牙关。
脑海中终于清醒了许多,她的四肢也终于恢复了几分气力。
她从地上爬起来,甚至还极冷静得把滴到地上的血用帕子擦了,紧紧摁着手臂上的伤口,从翠玉轩逃了出去。
骤然而来的冷空气让沈兰觉得极其舒服,身体里的燥/热似乎被压制了下去。
她忙往落雪斋赶去,可刚刚压制下去的燥/热又狂暴的席卷而来,她难受得低声呻/吟,一下子摔在了雪地里。
这一摔,再没了力气。
但她却心中庆幸。
至少……不是在翠玉轩被发现。
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她抓起一口雪,塞到自己嘴里。
凉凉的,好舒服。
可是她一边觉得舒服,一边觉得冷。
她如一个燃烧的火炉,被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
雪地里的火炉,终究是要熄灭的。
沈兰想,也许她就要死了。
她想到爹娘,想到兄长,又想到梅绫。
也许女子的一生就是这么无奈且悲凉,她累了,真的好累。
沈兰闭上了眼睛,感受这体内的滚/烫,也感受着这漫天风雪。
一时间,她理解了勇敢赴死的梅绫。
忽的,耳边传来一个脚步声。
沉重,有力。
绝不是女子的脚步声。
沈兰惊醒,不会是萧瑞追过来了吧?
但此刻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他头上一顶黑玉冠把墨发束起,长发散落,擦过他极其好看的挺拔肩背,落在用金丝绸带系紧的窄腰后。
是个身姿极其漂亮的人,宛如黑夜里一朵静谧优雅却又矜贵的黑玉兰花。
不是萧瑞。
沈兰怔怔的看着他,一时竟不觉得恐惧,她望进他漆黑又深邃的眸子里。
那双眸子的主人此刻也看着她,眸光怜悯、同情,又温柔。
一时间,沈兰仿佛觉得自己浑身的燥/热都减轻了不少。
“你是谁?”沈兰发出声来,她从未听过自己发出这么难听的声音,呕哑糟咂。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又从瓶中倒出一粒绿色的药丸来,递到沈兰的唇边,“这是解药。”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这寒冷的冬夜,却又是那么温暖,让人信任。
沈兰一下子明白,这是上次在小石桥救过自己的那个黑影。
清凉的药丸此刻就在她的唇上,沈兰红唇微启,男子便把药丸送到了她的口中。
冰凉的指尖擦过她饱满温/热的红唇,沈兰身体下意识轻轻颤了一下。
男子眸中一瞬间的错愕,忙收回手,背到身后,轻咳了声,声音依旧冷静,“能站的起来吗?”
但在沈兰看不到的身后,那被红唇蹭过的白玉般的指尖微微泛了几分嫣红。
沈兰其实没什么力气,她的身体都还是软的,可男子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躺在地上,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刚爬起来,还未站好,便又要摔下去。
这次她没摔在雪地里。
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微微屈身便将她打横抱起。
没等沈兰反应,男子腾身一掠,恍如话本里的绝世侠客般,运起轻功,便带着她往落雪斋去。
原本至少要半刻钟的路程,竟被他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落雪斋的房顶上。
他抱着沈兰,跳到她门前的廊子里,一脚踹开门,进了屋里,又进了内室,将她放到床上。
他很干脆的把她放下,却也十分轻柔,从始至终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谦谦风华如君子。
“日后出门要小心,莫再单独一个人。”
他说完,便转身要走。
沈兰忙叫住他,“公子,你为何要救我?你到底是谁?”
“不是我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看着床上的女子,想到方才翠玉轩中她倔强坚韧的模样,男子的眸光微颤了颤。
若不是沈兰做到那种地步,他也许是不会出手的。
男子脚步只略顿了下,继而大步离开。
出了沈兰的房门,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这茫茫无际的风雪之夜。
直到离开定远侯府,他解下自己的面纱,直面这寒冷风雪,大口的呼吸。
清隽俊朗,丰姿如玉,便是在这风流荟聚的上京城里,都是少有男子能企及的极好相貌。
男子白皙的面颊绯红,双臂和胸膛里恍如余留着少女身体温柔的触感与馨香,寂静的漠漠黑夜里,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他,还从未与女子这般亲近过。
他被她坚韧倔强的气节所折服,为她含泪盈盈的秀眸而震颤。
良久,他那躁动不安的双眸才又重新恢复如水的平静,想到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计划,他心中又不禁为沈兰而担忧。
这样一个如明月般无瑕秀丽的女子,那个人竟要这样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