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人,只有刚才,她的精神力覆盖到了一个生命,可是马上就不见了。她苦恼地摇摇蛋壳,扇动翅膀,继续寻找。
全方位屏蔽仪也能够屏蔽来自精神力的感知,风瑟看不到那个一闪而逝的生命,那个生命看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蛋。
青年拖动箱子的动作顿了顿,黑眸微闪,暂且关闭了全方位屏蔽仪。
于是在风瑟眼里,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吓得她原地宕机,“咔哒”一声落回地面,默念:“看不到看不到,蛋蛋不会飞,会飞的不是蛋蛋。”
她对克莱尔人的接受程度不是很了解,反正在大部分人眼里,蛋蛋会飞是绝对值得惊讶的事,不可以吓到克莱尔人,也不想惹到麻烦。
“是你在跟着我?”青年开口,声音温和。
不是不是,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看错了,这只是一个蛋蛋,就只是个蛋蛋,风瑟捂着耳朵,不听不听,蛋壳也一动不动。
没有回应,青年也不恼,上前抱起大概有个七八斤的蛋蛋,压在箱子上面,拖着她一起走,边走边喃喃道:“可以加餐了。”
箱子上的蛋蛋心脏一跳,加餐?什么加餐?是她想的那个加餐吗?
直到被拖进一间地下室,带到小厨房,放进锅里,风瑟泪眼汪汪,确实是她想的那个加餐,她是人家的餐。
“不、不要吃我……”
青年火都没点上,手里拿着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火苗“欻欻”往外窜,深黑的瞳眸里映着青蓝的火焰,看起来深幽难辨。
蛋壳顶着锅沿,冒一下头,再冒一下,似乎在试探着出来,他蓦然一笑,手腕向前递了递,点燃了锅下的能源炉,锅里的蛋蛋拍着翅膀一窜到了房顶,他轻笑出声,抬手招了招说:“下来,不吃你,消个毒而已。”
“真的啊?”风瑟顶着天花板,蛋壳都在抖,这个人长得漂漂亮亮的,竟然真的点火煮蛋蛋,太可怕了。
“真的。”青年灭掉能源炉,再次看向房顶的蛋蛋,蛋蛋犹犹豫豫地飞下来,他一个锅盖压下去,蛋蛋又回了锅里。
能源炉再次点燃,蛋蛋在锅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锅里滚来滚去,委屈巴巴地在心底说这个人坏。然而过了不知道多久,蛋蛋忽然惊觉,不烫诶!锅里的温度似乎升到某个临界线后就一直保持在原处,她正好能够承受,而且还很舒服,蛋蛋上的微小孔洞似乎都被蒸得微微打开。
锅盖打开,蛋蛋正要问青年,她什么时候能出去,就被泼了一身味道奇怪的液体,又被按了下去。
这是……在加调料?
刚缓和的委屈又涌上来了,风瑟在壳里瘪着嘴,泪眼朦胧,呜呜,这个人说话不算话。
锅盖不知不觉间从头顶一开,风瑟只觉壳顶一凉,抬头看去,青年眼里透着温润的笑意说:“可以了。”
大毛巾裹着蛋蛋,将它上上下下包了个圆,一双指节分明的手从外面揉搓着蛋壳,揉搓完毕,还把她缩在壳上的两只小翅膀拉开,细细擦了一遍。
青年捏着她的翅膀尖,收起毛巾,将她放到一个铺了绒毯的小篮子里,坐到她眼前,眼里的笑意早已收起,“好了。你是从哪儿来的?”
“外面!”风瑟掷地有声地道。
眼前的青年,毫无疑问是克莱尔人,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是从联盟来的,可能会怀疑吧,风瑟想着,就没有告诉她自己真正的来处。
“外面啊……”青年若有所思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无声的叹息,“那你是要留在我这,还是离开?”
“可以留下吗?”蛋壳霎时亮起,青年盯着神奇的蛋壳,点了点头:“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不过……”他话锋一转,“留下就要听我的话。”
“不会吃掉我吧?”风瑟小声问。
“不会。”青年失笑。
“那就好。”蛋蛋朝青年伸出小翅膀尖,“我叫风瑟。”
“季则。”青年握了握她的小翅膀。
一人一蛋正式认识。
季则平时一个人呆在这座地下室,冷不丁多了个活生生的蛋,他倒也没有不习惯,每天早起做饭,解决完吃的,就泡在实验室里,晚上按时睡觉。
风瑟一个人待得无聊,这里的东西很少,大都在季则的实验室里,季则又不让她出去,她就往他的实验室钻。
钻了几次,季则可能也觉得她实在太无聊了,翻了一堆书出来,又给她塞了纸笔,让她读书写字,每天给她定任务,还要按时考察,这才让她忙起来,他自己也能安静地做实验。
就在季则和风瑟躲在地下实验室各忙各的的时候,联盟北极宫里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吵。
距离风瑟进入克莱尔公国已经过去了两天,主脑运算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找不到安全带回风瑟的方法。
对接钻石星群的网络,根本不可能,克莱尔有意屏蔽了他的网络信号,他根本找不到接口。而进入钻石星群也根本做不到。克莱尔在钻石星群的恒定光幕附近布置了大量自动化武器,抵御一切未知入侵。
联系也联系不到,进也进不去,主脑陷入了矛盾之中,迟迟给不出解决方案。
以往面对这种情况,都是人类来做决断,他再有智慧,运算再迅速,他也只是工具,能给出冷冰冰的数据,给不出带有温度的决定。
科林等在北极宫的图书馆里,等了两天,等不来主脑的决定,于是躲过糖果和荼荼的视线,来到了主脑主机面前,直言道:“我要去克莱尔找她。”
“你进不去。”眼前老旧的主机闪烁着湛湛蓝光,主脑平静的电子音里似乎也含着些许疲惫。
“怎么进不去?”科林眉毛竖起,“是你不肯进去,还是真的进不去?你的武器再落后,也是人类留下的最尖端科技,对付虫族绰绰有余,就对付不了克莱尔人?”
主脑沉默了。
“你不去,我去,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出现任何后果,我不管。”
科林推开古旧的门,门板发出“嘎吱”的声音,似乎年久失修。门外是一片蓝天白云,但在仿生人的眼中,那也只是一片虚无,蓝天白云之后是高远的天花板,而非浩渺无垠的星空。
这是一个人为拟造的真实世界。
主脑日复一日支撑着这个世界的运转,似乎这样就能留住人类生活过的气息,似乎这样就能等来人类重新打开这个世界的大门,似乎这样他就不是孤独的一台机器。
离开主脑的视线,科林图书馆也没有回,招呼也没打,就开着飞船朝钻石星群飞。
糖果和荼荼以为科林只是走开一会,结果等了小半天都不见人,只有主脑的机械人来告诉他们说:“科林去克莱尔了,可能会做出一些危险的事,你们可以去拦他吗?”
“他去克莱尔找风瑟?”荼荼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还在沙漠的时候,他就知道科林是个危险分子,只要他自己的觉得可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两天糖果跟他科普了下克莱尔的对外戒备程度,他觉得科林此行肯定得搞出点惊人的冲突。
糖果还不清楚科林多不正常,天真地道:“他去了也进不去啊,他去干嘛?”
“他去打破克莱尔竖起的防御壁垒吧。”荼荼道,他抓了把耳朵上的叶子,面对机械人道,“我们要拦不住怎么办?”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荼荼可不觉得他这肉身凡胎能拦得住从里到外都是金属打造的仿生人,就算他现在半鼠半树,那也不行。
机械人沉默片刻,说道:“你们拦住他,就说我同意他进克莱尔,我会帮他。”
“怎么个帮法?”糖果竖起八卦的小耳朵,刘海上的糖果发卡也跟着翘了翘。
“强行突破克莱尔的防御壁垒。”主脑平静道。
荼荼:???
糖果“哇哦”了声,糖果发卡“啪嗒”掉到了地上,这可真是惊人的帮法。
-
风瑟在联盟就开始读书认字了,虽然季则拿出的克莱尔书籍与联盟的有些微差别,但总体来说不妨碍她学习,只不过写字对她来说就稍稍有些困难了。
蛋蛋没有手手,小翅膀颤巍巍地夹着一根铅笔,在白纸上落下一个接一个歪歪扭扭的文字。这还是她练习多天的成果,刚开始的时候,她哪里是写字,那简直是在画画,还都是胡画出来的。
她也抗议过,干什么要写字呀,认识不就好了嘛?
可是季则不管,季则一定要她学写字,因为要考试的!
考试就要写东西,而且克莱尔人成长过程中都要考试。
那好嘛,风瑟就认了,勤勤恳恳地写字认字,写得小翅膀都酸酸的。她呜呜着松开铅笔,飞起来想去实验室找季则休息会。平时她累了,去找季则,季则会放下手里的实验,给她讲故事。
什么小红帽啦,什么白雪公主啦,什么美女与野兽啦,她都没听过诶,季则每次都有新故事可讲。
可是今天她期待地撞了撞实验室的门,却没收到回应,里面似乎没有人。
“唔?”风瑟奇怪地歪了歪蛋壳,不甘心地又撞了撞,还是没反应。
难道出门了?
风瑟默不作声,探出精神力。精神力越过门板,进入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不大,但每片地方都物尽其用,桌面上摆满了各种培养皿、试管等等东西,桌子底下也没空着,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里面或是废弃的东西,或是尚未启用的东西,还有成沓成沓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数据,就连地面上都是雪片般的纸张,而在纸张之上,躺着苍白如雪的克莱尔人。
“阿则!”看清的瞬间,风瑟不管不顾地撞着实验室的门,总算撞开了不算牢固的门板,围绕到晕倒的克莱尔人身边,小心探察他的呼吸,气息的流动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蛋蛋习惯性地给他输送能量,这次时间太短了,她还没有积攒下太多,全都给出去也没见一点水花,圣树余枝也分出些许,但收效甚微。
“怎么办?”风瑟急得转圈圈,不能坐以待毙,她翅膀一振,朝着地下室出口而去。
平时季则不让她出去,现在不让出去她也要出去,兴许外面能找到救季则的办法。
然而离开地下室,她对这颗星球一无所知,落地后去过的地方荒无人烟,只有不知疲倦的机器,她踏足未曾去过的地方,却发现这颗星球本就无人问津,目之所及,是成山的废弃物品和穿行其间的机器轨道。
没有人……
风瑟失落地回到地下室,想要再用自己的办法救一救季则,就算没用,她也要试试。
可是回到实验室,眼前正收拾着实验物品和散落纸张的人让她眼前一亮,继而冲进高瘦青年的怀里,“阿则!你没事啦!”
蛋蛋的力道不小,季则被撞得眼前一黑,撑着桌沿缓了缓才安抚似的摸着小鸟儿般激动的蛋蛋说:“你在担心我吗?”
“那当然啦!”风瑟从季则怀里出来,帮着他一起收拾,“刚才风瑟好害怕哦,你就躺在那里,呼吸都快没有了。”
她的能量灌进去,就像灌进了一个大漏斗,灌多少,漏多少,就算有残留,也没能起什么作用。
“为什么会那样呀?”风瑟心有余悸地问。
“太累了,没休息好吧。”季则随口答道。
脚边是一支用过的注射器,他脚尖稍一施力,注射器便滚进了桌下倒转的箱子里。这支注射器不是里面唯一一支,而是其中一支。只不过箱子里的是早已用过的,这支刚滚进去的,是不久前才用过的。
季则话音落,风瑟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阿则平时早起早睡,尽管偶尔也会在她睡着后才睡,但总的来说,不算多,怎么会没休息好呀?
可能是做实验累到啦?
风瑟找着合理的理由,她也不知道做实验是什么东西,但每次阿则从实验室出来都脸色不太好,可能也是累的?今天只是累过头了?
嗯嗯,应该就是这样的。
“那今天就好好休息吧。”风瑟蛋壳微亮,“想要听故事!”
季则眼底溢出点点柔光,轻声答应:“好。”
他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面上的实验材料,目光触及到培养皿里的细胞块,心底难免发出一声叹息:又失败了。
处理到实验残留物,季则带着风瑟回到卧室。
卧室不大,但五脏俱全,除了生活起居的床铺外,还有衣柜衣架,衣柜里是季则的一排白大褂和简单的几样衣服,衣架上挂着他刚脱下来的白大褂,旁边是松木做的书桌座椅。
座椅就一张,季则坐了,桌子虽然也是一张,但桌面上的东西分成了两拨,一拨是纯白的纸张和笔篓,另一拨是写着歪歪扭扭字体的纸堆和书本,风瑟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乖巧端庄,蛋壳时不时buling一下,惹得季则侧目瞧她:“今天想听什么?”
“小美人鱼。”蛋蛋翅膀尖缩了下,“阿则也见过人鱼吗?”
“没有。”季则捧着杯温水,抿了一口,“这是联盟流传下来的童话故事。”
“风瑟见过人鱼哦!很漂亮!”蛋蛋的小翅膀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有这么漂亮哦!”
“是吗。”季则垂眸,“也许和童话故事里的人鱼是一种也说不定。”
“童话故事里的是什么样的呀?”风瑟蛋壳歪了歪,等着季则讲故事。
“也是很漂亮的人鱼。”
季则温和的声音中,风瑟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从前,有一条小美人鱼,从小生活在海底。海底有她的家人和姐妹,但小美人鱼想要去往海上,想去岸上,看看不一样的生活。她的家人和姐妹知道了她的想法后,几次三番告诫她:“我们不能上岸,那里没有水,去了会死的。”可死亡没能杜绝小美人鱼危险的想法,反而让她更加向往海岸上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