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被散乱,犹如堆雪。
“......”
沈熙洛困倦地被兰砚抱起,他服侍她沐浴,她再次躺在榻上时,如醉在春日宴上,柔软朦胧。
“凤至,对不起,你的伤是不是又疼了。”沈熙洛在困意中,微哑出声。
她心中想到,她终究是对捡来的少年做了不负责的事。
他身上包扎好的伤,竟有些裂开了,渗出血,滴落在衾被。
沈熙洛耳根嫣红,带着愧疚,“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熙洛的手指被兰砚握住,他紧紧地攥着,十指交叠,少年柔软冰凉的唇贴在她的眼角。
“洛洛,我没事。”
他哑着嗓音,眸光无害,“只要洛洛愿意,命令我多少次,我都会为洛洛做到。”
沈熙洛的肩膀一颤,她手指动了动,被他攥紧,她侧过脸旁,凌乱的发丝贴在面颊,慌乱小声,“凤至,今晚先休憩。”
*
清晨,沈熙洛醒来时,兰砚正趴在她的旁边。
少年胳膊撑在榻上,漆黑的发丝垂在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熙洛。
沈熙洛看到帘帐上的绣纹,一下子想起发生的事情。
她迎向少年直勾勾的视线,嗓音迟疑,“凤至,怎么了?”
“洛洛不急着回侯府么?”兰砚抓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把玩,他垂下睫毛,眼眸温润。
沈熙洛的睫羽轻动,她弯了弯眸,轻声,“凤至,你的身体更重要。”
稍顿,沈熙洛说,“凤至,当真不请医者来查看么?”
他身上被烧灼的地方,虽然及时处理,应当会好,但血肉被烧灼而过,沈熙洛觉得惊心,不由得更为担心。
“洛洛每日为我上药,就好了。”兰砚垂着眼,说,“我不需要他们。”
在皇权争斗中,医者从他身上伤势得知的信息,最易变为他人伤害他的利剑。
凤至似乎不太喜欢医者。
现在他有银钱,自然不是请不起医者。
沈熙洛疑惑地看兰砚,接着,她善解人意地点头,“好。”
她想,等他愿意时,就会告诉她了。
沈熙洛想要起身,却感觉软绵绵的,有些无力。
她一下子躺在榻上,在少年的眼皮底下如此,沈熙洛眼梢染绯。
兰砚直勾勾地瞧着沈熙洛,他说,“洛洛,我帮你。”
少年仿佛发现了什么新的兴致。
他伸出胳膊,轻柔地扶起沈熙洛,少女的发丝乖顺拂在他的臂弯。
沈熙洛坐起来,稍微恢复了力气,渐渐适应了有些绵软的身躯。
“凤至,我好些了。”沈熙洛说。
少年没有反应,她眼底疑惑,指尖推了推他,唤道,“凤至?”
“洛洛,我服侍你穿衣。”兰砚道。
他的手拂到肌肤上,沈熙洛颤声,“凤至,不用了。”
少年眸光蛊惑,祈求地说,“洛洛,我帮你,能快一些。”
沈熙洛无力抵抗,被少年搂在臂弯,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听到他加深的呼吸声。
沈熙洛的脚背绷紧,有些僵硬。
兰砚垂首,将沈熙洛抱在外间,然后,要为她穿上新的裙裳。
沈熙洛晃了下思绪。
他竟提前在行宫准备了衣物么。
沈熙洛制止兰砚,道,“凤至,原本的就可以。”
兰砚不解。
她启唇,小声解释:“凤至,我一夜未归,回去时,若换了衣裙,会引起过多的注意。”
“洛洛不想让旁人知道么?”兰砚的指骨揪着少女的襟带,问她,他眸中幽色思绪浮动。
沈熙洛难以启齿地说,“凤至,我们现在相当于......无媒苟合。”
“我不介意。”兰砚道,他带着诱哄,“洛洛若是讨厌那些人的目光,那洛洛留下来吧。”
“洛洛可以住在这里,至于洛洛的兄长,之后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然后,我就能娶洛洛了。”兰砚乌黑的桃花眼盯着沈熙洛。
洛洛的兄长若是要官位,那他派钦差过去,直接调用。
他查过,洛洛的兄长是正经的科举入仕。
那么,只要洛洛的兄长名副其实,能力堪用,那就可以派往苏杭。
若洛洛的兄长无甚大用,那按照他的能力随意打发一个闲散体面的官位。
不影响自己娶洛洛就行。
兰砚心底随意幽凉地想。
兰砚对于洛洛的兄长,无甚友善。
他的良善只针对洛洛。
“凤至,你要怎么说服阿兄呀?”沈熙洛出声,她眨眼看兰砚,带了些困惑,“你要给我的阿兄写信么?”
兰砚“唔”了声,嗓音清澈,“差不多吧。”
他想,让钦差带去消息和用信帛传达,没什么区别。
兰砚为沈熙洛穿好衣裙,沈熙洛走到殿宇门扉,瞥兰砚一眼,少年回她无辜的眸光,勾人心魂。
沈熙洛心尖酥软。
她唇角抿起弧度,弯眸催促,“凤至,你的药已解,送我回侯府吧。”
少年抬手,捏了下沈熙洛的耳垂。
他忽然凑近她,眸光迟疑,半晌,哑声,“洛洛,药未彻底解除。”
沈熙洛一怔,她的锁骨泛起绯色。
“不是明明已经......”沈熙洛喃喃。
她想着,也许她很快就要嫁人,替嫁给那振威大将军,所以趁着药性,与少年荒唐一场,全了他的欲。
“只是昨晚发作时的药性解除了。”兰砚垂眸,平静道,“洛洛,我本不该在药性发作的时候碰你,因为会将药性传递到你的体内。”
“虽然药性一直在散去,但需要较长的时日。接下来的日子里,洛洛也会受到影响。”少年的薄唇抿直。
他本该极力克制。
但她说可以。
在那一瞬间,性格里的扭曲意超越了理智。
若洛洛时常需要他,就好了。
兰砚闭上眼睛,他浓密的睫毛落在眼睑,手背鼓起青筋。
过于偏执,洛洛不会喜欢。
“洛洛若是不想,药性发作时,我会用其他办法帮洛洛解决。”兰砚沉声。
“别说了。”沈熙洛仓促抬手,挡住少年的唇瓣,她脸颊赧然。
“凤至,是我考虑不周。”沈熙洛轻声。
“只是,这些日子还要劳烦你。”沈熙洛越说,声音越低,“对不起,凤至,我还不能给你名分。”
本就是她借着药性而掩饰的一场私念放纵。
却没想到,还要让凤至继续委屈地跟着她,被藏起来,见不得人。
兰砚抵着沈熙洛,乖顺又蛊惑。道:“在洛洛身边就好,我不在意名分。”
沈熙洛唯恐自己又要抵抗不住。她赶忙推开了殿宇门扉,弯起眉,眼角眉梢妩媚,带着狡黠,轻轻道,“凤至,若你不送我回去,我自己回去了。”
少年下颌线紧绷,腮帮微咬,他抓住沈熙洛的胳膊,拉着她,到他怀中。
兰砚终是低首,带着沈熙洛回德安侯府。
*
临青院。
冰雪渐融,檐角滴落丝线,水珠溅地。
若菱焦急等待。
天亮时分,姑娘还未出现。
但姑娘带着侯府的侍卫离开,想来不会有事。
莫非,姑娘离开是与侯府安排的婚事有关?
昨日沈熙洛离开后,若菱在侯府中走动了几下,与其他院落的下人交谈,听到沈熙洛可能要嫁给振威大将军的讯息,这消息,来自大房主母崔静和口中。
“振威大将军的每一任妻子都惨死。”下人唏嘘不已。
“一个老头子,还有数个孩子,表小姐嫁过去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若菱心慌,匆忙回临青院等待姑娘回来。
“......”
日色流转,身高腿长的少年抱着沈熙洛回到临青院。
他身影矫健,行迹悄无声息,飞檐走壁,未曾被德安侯府的守卫注意到。
“姑娘!”若菱吓一跳随即松口气。
须臾,若菱古怪看着少年,道,“凤至大侠,快把姑娘放下罢。”
兰砚拥着沈熙洛的身体,竟一时一刻,也不愿意松手。
还记得,夜色幽暗中,朦胧烛火交织,少女白皙的面颊,凌乱的发丝,颤抖的呼吸......栩栩如生。
“凤至。”沈熙洛启唇,指尖戳了戳凤至的胳膊。
少年这才乖顺松手。
“姑娘昨晚......是与凤至大侠在一起?”若菱道。
沈熙洛承认,“嗯。”
若菱担心,“姑娘,莫要被侯府的人发现。”
听到若菱紧张的话语,沈熙洛本下意识苦恼,但想了想,忽然释怀。
想来现在侯府就算发现她与侍卫“私通”,也不会拿她如何,侯府还等着让她代替四小姐周凌晴嫁给振威大将军。
沈熙洛见若菱眼底带着青色,对她说,“若菱,你先歇息吧。”
若菱犹豫,“对了,姑娘,你的婚事......”
沈熙洛拢了拢衣襟,眨了眨明媚的眼,说:“还未定下。”
若菱叹口气,最后,对沈熙洛旁边的少年无奈道,“凤至大侠,好好照顾姑娘。”
沈熙洛进入屋舍,兰砚跟着进来,他一下子从背后拥住沈熙洛。
“洛洛。”少年的下巴抵住沈熙洛的发丝,他的呼吸拂落,一双手指骨分明,掐在她的腰上。
沈熙洛身体不稳,被他牢牢地搂在怀中。
他黏人地贴着她。
她身上疲倦,心中甜意蔓延。
不过,依然制止少年。
沈熙洛呼吸颤了颤,嗓音沾染水汽般的潮湿,“凤至,不要了。”
“洛洛,亲一下也不行么?”少年低语,桃花眸诱惑。
沈熙洛要推他,他捏住她的下颌,眷恋地吻她的唇,发丝滑落,交叠颤抖,沈熙洛微仰面颊,还是任由他亲吻一番了。
半晌,少女脸红耳热地从兰砚怀中挣扎而出。
她垂着眸,道,“凤至,你今日是不是还有活计要做?”
总不能一直带着他,让他与她白.日.宣.淫。
“嗯。”兰砚闷声道。
浓长的睫毛低下,蔫蔫的,白皙俊美的脸庞带着失落。
他意识到,他该离开了。
少年恋恋不舍,离开洛洛一步,他就心如刀绞。
“洛洛,我很快回来。”
*
环翠阁。
青槐正在垂眸抚琴。
一首磅礴如战场万马奔腾的曲子在她指中拨弄而出。
“青槐姑娘,柴家小姐到了。”环翠阁的小厮道。
青槐蹙眉。
她在环翠阁做过的生意向来是双方满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未有类似柴家小姐的情况。
那柴家小姐联系到她,她将药卖给周家小姐,此事本应了结,可那柴家小姐竟然又要见她。
不过,只是闺阁小姐,不足为惧,
青槐敛了敛神情,起身迎接。
“柴小姐......”青槐的话语凝滞。
只见,走进雅间的并非柴家小姐,而是一位俊俏、剔透、似乎无害的美丽少年,但他漠然抬手,薄剑的剑尖指向青槐。
“解药呢?”他幽幽凉薄问。
青槐眼皮跳动,问:“你是想要金鹧鸪的解药?”
她想,莫非是苦主来了。
那柴家小姐和周家小姐未免太过不可靠,竟然暴露了她。
少年淡漠问:“在何处?”
既然来人有所求,那就好办。
青槐说,“只要给我银两,无论是毒药还是解药,我都能制作。”
“哦?”少年微眯桃花眸,眼底阴鸷危险,“你正是制作金鹧鸪的人。”
下一刻,少年手中的剑袭向青槐。
青槐脸色微变,踉跄躲开,桌上的琴砸落在地,弦丝裂开。
青槐的胳膊被锋利的薄剑划伤,鲜血横流。
“你若如此做,那不可能得到解药!”青槐害怕道,“我知道你气急,但那药并不危及性命,你我各让一步,我不收你银两给你解药,你不杀我。”
“你是南疆人。”
兰砚挑眉,幽声,“在长安卖出蛊毒,背后是谁在支持。”
青槐攥紧琴下的匕首,警惕问道,“你是谁?”
“......”
青槐竟然拥有强大的内力,兰砚与她争斗一番,心底不耐,顿了下动作,不再询问她的幕后指使。
总归,长安的那些人,他都要杀死,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