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槐察觉到他的停顿,以为兰砚招架不住,袭向俊俏少年时,他眼眸勾勒锋利无情的弧度,手中薄剑带着浓重杀意刺向青槐,青槐狼狈躲闪,腰腹却仍中了一剑。
青槐体内的蛊虫维持着她的性命。
女人发丝尽散,身上狼狈,妩媚的腰肢低垂,透出楚楚可怜,若是在环翠阁吃酒的郎君客人,定然口干舌燥,心生怜爱。
兰砚漆黑的眼瞳幽静冷漠,他无情抬起薄剑。
这时,一道清雅如玉的嗓音响起,“皇上且慢!”
明和郡王仓促赶来,环翠阁的小厮在他身后,战战兢兢,望见雅间里的打斗,小厮哆嗦着往后退。
皇上?
青槐诧异,她目色浮动决心,咬咬牙,忽然带着同归于尽的姿态袭向兰砚,若兰砚杀死她,那她血肉中的蛊虫会瞬间失去宿体的依靠而钻入少年肌肤下。
她身为南疆人中擅长使用蛊毒之人,自小操练蛊虫,所以蛊虫在她体内安然无恙,不会危机生命。
但兰砚这样的中原帝王不同,若蛊虫钻到他体内,轻则饱受折磨理智尽失,重则直接爆体身亡,化为蛊虫的养料。
“青槐,住手。”明和郡王出声。
他容颜温雅隽美,语声很轻,带着温柔。
青槐一下子松开匕首,愤恨地盯着皇上兰砚。
若皇上兰砚不除,那王爷迟早会被皇上兰砚杀死。
明和郡王出现,青槐背后的权势是谁一目了然。
兰砚平冷淡漠,“若朕未记错,皇兄应当幽禁于府中。”
“臣听闻皇上与臣的属下存在误会,才匆忙赶来,请皇上责罚。”明和郡王跪下行礼,他温雅柔和道,“青槐,还不快给皇上解药。”
兰砚眼底幽凉。
明和郡王兰承身为他的兄长,是城府极深的人物。
他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背后存在着为兰砚设下的陷阱。
兰砚接下金鹧鸪的解药,容色淡漠。
“皇上,许久未见,微臣心中倒是有许多体己话。”明和郡王兰承谦逊道。
冰凉染血的剑尖指向明和郡王,明和郡王刹那僵硬,脸上浮现本能的恐惧。
虽多日未见,但兰砚的凉薄,不曾改变。
明和郡王兰承绷紧脊背,他对兰砚的恐惧,不单是兰砚会杀了他,更多的,来自于兰砚眼中的无情,静谧幽凉。
“微臣恭送皇上。”明和郡王兰承低头道,“皇上……微臣领罚后就会回府。”
兰砚指骨不紧不慢敲了下剑柄,淡漠踏过,从兰承身侧离开。
兰承余光接触到兰砚薄剑上的剑穗。
精致的剑穗,布料上等,在空气中微晃。
兰承心底犹疑。
兰砚无情如怪物,从未有过此等私人之物。
是谁所送?
兰承心底算计起,利用意涌动。
*
振威大将军师鹏□□邸。
“在龙兴寺中偷听到消息的应当是德安侯府的四小姐。”师鹏正的儿子之一师万对师鹏正汇报道,师鹏正把玩手中玉扳指,奇怪道,“这么说来,是德安侯府向皇上透露了消息?”
“不……”师鹏正皱眉,“或许是那颜尚,年轻气盛,不通官场关系。”
“父亲,无论怎样,现在皇上对父亲起了猜忌之心,父亲行事要千万小心。”师万道。
师鹏正冷笑,带着不屑。
“他早就对本将军有了猜疑之心。”
只是,德安侯府的态度怪异。
周宰相为了护德安侯府四小姐,很有可能在接下来暂时归顺于皇上,那样的话,皇上被世家帮扶,他振威大将军难以取而代之。
要在周宰相帮助皇上前,拉拢周宰相。
那样,兵权、世家的支持,他都将拥有。
“父亲,那德安侯府的四小姐该如何处置?”师万担心,“我打听到她性格天真,虽然近日发热养病,但总有离开德安侯府的时候,若她将父亲密谋的事说给其他人听……”
皇上兰砚对刺杀之事心知肚明倒也罢了,可总不能让长安的贵族们知道刺杀事件的主谋,那样的话,振威大将军师鹏正想要登基,面临的阻碍麻烦至极。
“算一算,本将军该娶妻了。”师鹏正悠悠道。
师万脸色僵硬,“父亲的意思是?”
“若师家与德安侯府联姻,那师家就能得到强有力的助力。”师鹏正面容阴沉,幽幽道,“本将军择良日,迎娶德安侯府的四小姐。”
师万容色古怪。
那德安侯府的四小姐周凌晴比他还要小。
师万犹豫:“可父亲,德安侯府若是不同意父亲的提媒……”
师鹏正丑陋苍老的脸冷冷笑了一下,道,“本将军自有办法。”
*
“三公子!”
“三公子!”
德安侯府。
周嘉石在小厮慌里慌张的追赶声中翻出了白墙青瓦,长袍齐整,拿了把扇子,风流倜傥,走向大房主母崔静和的院落。
他自认为,经过一夜的思想准备,并想好了说服母亲的说辞,总算可以向母亲提出求娶沈家表妹的事了。
“……”
霞光铺就,沈熙洛坐于临青院中,清凉的风拂过,少女身上的燥热些许缓解,但心口难安。
沈熙洛指尖按了按衣襟,接着,她摩挲着摆在石桌上红色傩面具。
昨日的事情仓促,还没有看到凤至戴上此面具。
少年身躯线条好看,想来戴上时,定然诡谲靡丽。
身上药性涌动,沈熙洛紧紧咬住唇瓣,她喝了口杯盏中的凉茶,脑海里却翻涌着凤至的容颜,他的点漆桃花眸,高挺鼻梁,薄而炙热的唇瓣。
意识被金鹧鸪的药性摧动,沈熙洛朦胧间,低低轻喃少年的名字。
“凤至……”
霞光在檐瓦上流淌。
少年干净的嗓音响起,“洛洛,我在这里。”
沈熙洛一愣,抬起睫羽,药性在肌肤下游走,她努力地掐了掐手心,以为这是她的幻觉。
“洛洛?”兰砚的手指捏在沈熙洛的脸上。
他冰凉指腹上的薄茧蹭过,酥麻痒意。
沈熙洛不禁咬住唇瓣,竟仰面凑了一下,佳人玉面潮红,卷翘睫毛下,眸光氤氲霞光。
兰砚手指轻颤,眼瞳幽深。
沈熙洛回神,意识到做了什么,耳缘绯红,心虚道,“凤至,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唇瓣湿润,覆盖着被她咬出的齿痕。
兰砚轻轻拂过她的唇,指骨轻动。
沈熙洛瞪大眼眸,含混颤声,“凤至……”
她的手推了推兰砚,兰砚低眼,衣袍下的肌肉紧绷,温顺道,“洛洛,我帮你。”
沈熙洛睫羽颤栗更甚,她靠在兰砚身上,他的指骨从少女唇齿中挪开,指腹薄茧覆盖银辉。
“这样好奇怪。”沈熙洛呼吸微微急促,认真道,“凤至,不要这样了。”
兰砚凝望着沈熙洛,声音沙哑,“好。”
太过分的,肆意的,洛洛现在还难以接受。
沈熙洛向四周张望,悄悄松口气,劫后余生地对兰砚道,“还好,若菱她们还没有回来。”
日映时分,德安侯府派人过来喊走了临青院中的婚事。
应当是为了婚事的准备。
沈熙洛轻轻垂眸。
“洛洛,那些麻烦的人不在,我可不可以做更多?”少年亲昵撩起沈熙洛耳侧的碎发,捏着她耳垂上的坠子。
指尖撩来撩去。
他每每如此,沈熙洛就心颤不止,被他勾着心魂。
这次更特殊,她身上沾染了金鹧鸪的药性。
“……不行。”沈熙洛的手指攥紧兰砚的胳膊,微微蹙眉,带着克制。
她想,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若菱她们回来,就会直接撞破。
虽然现在侯府不会追究,但她不想让凤至变成旁人口中的孟浪之徒。
沈熙洛的指尖滚烫,她的肌肤带着绯色,蹙眉忍耐着。
若凤至没有这般早回来,她还能再捱两个时辰,可他出现,站在她面前,带着强烈的诱惑,沈熙洛的理智被金鹧鸪一寸寸蚕食。
她与兰砚不同,没有内力,且身体娇贵,更难承受蛊毒的折腾。
“洛洛,再忍下去,对你身体不好。”兰砚沉声,他揉了揉沈熙洛的腰,轻柔地为她缓解着,“带着蛊毒的药若不及时解除,会影响心智。”
沈熙洛脸色微白,有点害怕。
“那、那你……”沈熙洛努力吩咐,“凤至,你帮我。”
兰砚抬手,捏起沈熙洛的下巴。
沈熙洛紧张,赶忙拽住他的手,“凤至,我们到屋里。”
“洛洛,不必。”少年道。
沈熙洛脸色发红,“不行!”
他忽然抬手,将一颗苦涩的丸药塞进沈熙洛唇中,沈熙洛怔愣,下意识咬住。
兰砚浓长的睫毛洒落暗色,脖颈线条绷直,他幽声,嗓音喑哑骇人,“洛洛,别咬我。”
沈熙洛一颤,赶紧松开唇瓣,苦涩的丸药咽下去。
“凤至,这是?”沈熙洛被苦味呛了一下,眼角带泪。
“是金鹧鸪的解药。”兰砚道。
沈熙洛惊讶,她眸光浮现亮色,语声轻轻,“凤至,你竟这般快就找到解药了。”
“我不想让洛洛等我太久。”兰砚睫羽撩动,乖顺道。
那样魂不守舍,肝肠寸断的折磨,怎能让洛洛承受。
沈熙洛看看兰砚,接着,她拿起美人靠石桌上的红色傩面具,对他轻声,“凤至,你低头。”
少年垂眼俯身,沈熙洛拿着红色傩面具,细微地踯躅了一下,接着,她抬手将面具戴在少年的脸庞。
面容被遮挡。
沈熙洛想了想,又拿走了他黑发上的青玉簪,刹那间,三千青丝铺散。
沈熙洛怔怔地看着他戴面具的样子。
她心中,将他此刻的模样与月色山林中的模样一点点融合。
“洛洛?”良久,少年闷闷的声音在面具下响起。
沈熙洛弯眸,带着笑意道,“凤至,这样你就亲不到我了。”
“那我就不戴了。”兰砚恹恹说。
沈熙洛阻止,她抿了抿唇,夸他,“凤至,你戴着面具,很好看。”
诡谲,美丽,仿佛神魔话本子中走出来的妖怪少年。
“那下次我将街市面具摊贩上的面具都买下,为洛洛一一戴上。”少年在面具下启唇,无辜讨好道。
“凤至,哪有这样的事。”沈熙洛扑哧一笑,嗔他。
兰砚抬手,摘下红色傩面具。
少年桃花眸幽邃。
沈熙洛垂眼,将青玉簪递给少年。
“洛洛,你帮我束发。”他央求。
沈熙洛心口发热,她指骨滑过少年漆黑的发丝,为他束上青玉簪。
束完发,沈熙洛犹豫地看着少年。
他身上带伤,应当让他进屋的。
但是……她与他,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
沈熙洛心虚,她的定力真的能克制住么。
夕色日辉落在沈熙洛的肩上。
“洛洛,有人过来了。”兰砚睫羽撩动,忽然道。
沈熙洛心一跳。
接着,少年问她,“洛洛,要离开这里么?”
沈熙洛睫羽颤了颤,她与若菱说过,倘若她不在临青院中,那就是凤至带她出去玩了。
“洛洛,她们马上就要进来了。”兰砚撩了撩沈熙洛的发丝,提醒道。
沈熙洛咬唇,道:“凤至,我们走。”
兰砚弯唇:“好。”
夕阳余晖旖旎。
“……”
少年抱着沈熙洛,不过半刻钟,便到了长安街市。
他以为,洛洛又要带他逛街市。
贩卖有趣物件的摊贩吆喝着,沈熙洛未看过去,她扯了扯兰砚的衣摆,有些担心地问他,“凤至,你身上烧伤的地方怎么样了?刚才我有没有碰到你的伤口。”
“洛洛又轻又软,我抱着一点也不疼。”兰砚道。
沈熙洛耳畔顿红,她指骨攥紧兰砚的衣摆,道,“凤至,我们先找一处地方看你的伤。”
她想,她荷包中的银两是满的,可以找一处客栈。
俊美高挑的少年突然搂住她,提议道,“洛洛,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沈熙洛愣了下,点头同意。
兰砚的指骨动了动,取了少女发上的绸带,缠在她的眼上。
人声鼎沸的长安街市,沈熙洛下意识抬手,拦住他的动作,语声带颤,“凤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