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又想起了第一次叫她师父时的神色。祂只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驳,仿佛默认了一般。那时的岚还沾沾自喜,觉得这是纵容,如今看来,祂对自己的名声完全不在意。
存护克里珀,开拓阿基维利,同谐希佩,毁灭纳努克,欢愉阿哈,记忆浮黎,那些陨落或者还未陨落的星神,似乎都与她有上那么一段。
巡猎星神宣誓主权的行为引起了其余星神的不满。
多年来大家共同保持着的默契被人打破,一个又一个的星神找上巡猎,让他将这样的行为停止。
他们不介意在自己的信徒中传播,但却不允许这样无视界限的行为。
就像克里珀名下的公司,阿基维利的列车,希佩的家族,你岚在仙舟宣传,没有人会拦着你。
岚被他们搞得没脾气,索性回仙舟干了一件大事。
近几天仙舟人都在疯传,帝弓司命要跟太阴司命成婚了!
这几个词分开都能懂,但结合在一起,就出现了一种UC震惊体的感觉——一看就是假的。
司宸宫内,现在的司舵青雉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的神明。
“帝弓司命大人,婚姻是由双方缔结的,我们无权过问私事,但请不要做出这样…这样离谱的事情。”青雉一时想不到什么形容词,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
“不必双方,单方面的嫁过去也可以,如果她出面了,那就作废,若是没有出面,便是默认了。”岚十分“善解人意”的解释道。
青雉在心里暗自吐槽,不管是那种结局不都是您想要的吗?
信仰对于仙舟来说,实用为上。若不是帝弓司命并未让他们将此事大肆宣扬,只是单纯的想办个婚礼,或许帝弓司命在仙舟的称呼便要换成天君了。
毕竟这对仙舟的外在形象影响很不好,公司那边听到消息差点要翻脸。
没有经过伟大的琥珀王的同意,他们是不会承认巡猎星神的地位的。若不是找不出什么别的攻击点,再加上公司也很讨厌那些丰饶孽物,指不定就要把一切书籍里头的巡猎星神改成妖弓祸祖。
总之,这件事算是办下来了。太阴司命自然没有出现,岚愈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一个想法,只是需要时间去检验一下。
星历2000年,曜青仙舟
此时的仙舟正从金人手中夺下舰队的控制权,便遭到了来自岁阳的袭击。
这是一种无形的生物,能够汲取人的情感,左右人的意志,若是不除去,整个仙舟都会沦陷。
刚刚从冷冻仓里面出来的岚,率领敢死队拆掉了“曜青”仙舟的副引擎,并将其改造为武器,送入岁阳构成的红色恒星之中,使其提前衰变为黑洞。
而首领燧皇也被压入朱明,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历史上短短的几句话,也许就是某个人的一生。其中的惊险程度不必多说,光是站在船头看着那轮红色的巨星,压迫感迎面而来。
无形无根的生物,寻常之力不可破解。让其提前衰变是个极为聪明的做法,但对于大部分来说,有些慢了。
此时的仙舟没有星神庇护,以凡人之力对抗,已然是最好的结局。来到这个时间的顾琬实力还未被压缩,她拿出手中巨剑,向着那颗巨星投掷。
红色的巨星砰然爆炸,那柄巨剑却毫发无损,仿佛只是出来转一圈一般。
岚看向巨剑投掷出来的方向。那是一道有些单薄的身影,却格外熟悉。弓箭手的眼力极好,他看清了船头那人的面容,兴奋的朝船头跑去。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岚看不太懂的情感,岚有些疑惑,却又因为她接下来的话抛掉了这份疑惑。
“做的不错。”顾琬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曾经还是云骑军的她也曾有过希望得到神明的注视的想法——毕竟力量这个东西,越多越好。
从玉弓演武的交手,到后来的一点偏爱,以及成神后的一些陪伴,岚是她的好友和引导者。
这是她第一次以引导者的身份,去教导他。
可这些内容,却也是另一个岚教给她的。在这个时空,他们形成了一套无解的循环。
正是知道了以后的自己有多么的残忍,才会在越前的时间线越来越想要去补偿。
顾琬随手开辟了一个空间,将岚带了进去。
对于英雄而言,胜利的加冕什么时候都能举行,但如今日一般的学习课程不多了。
她想起曾经的自己玩性大发,想要拿岚的弓箭试一试。他很是洒脱的将那把名为轩辕的弓箭递给她,供她赏玩,这才让她仿造出了第二把。
岚曾经上手试过,一模一样。
就拿着这把弓箭,岚教会了她射箭更深奥的诀窍与技巧。
男人生涩的与她保持着肢体接触的距离,一点点掰正她的姿势,最后告诉她。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射出去了,那便不要去想了。】
前一支箭射出后,就将注意力转移到第二支上去。
不论是出剑还是射箭,都不能犹豫。顾琬点了点岚拉弓的手臂,调整了姿势后,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瞄准射出。
一年,对于还是短生种,需要依靠冷冻仓延长寿命的岚来说,不算漫长,但也没有以后那么短暂。
除却几个负责家务的人偶外,这片空间只有他们二人。
岚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只是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他的心便无法停下。
她教导自己时会避开身体接触,但周身却萦绕着香甜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沉醉。
这分明是不含酒的香氛,却也能醉人。
岚有心想要与她亲近,去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一次练习结束后,他看着坐在一旁的顾琬,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当中浓烈的情感让顾琬无法直面。
她只好垂下眼帘,掩住几分情绪。
少年人的爱总是放肆又大胆,岚将头靠在她的大腿上,仰着头颅看她,说出了一声“师父”。
顾琬合上了双眼,复又睁开,睫毛依旧低垂,她没有否认这句称呼,却也没有承认。
但这在岚眼里便是默认了。他笑了起来,淡蓝色的双眼弯成了月牙。顾琬的小腿能够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他看起来高兴极了。
神明没有对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偏爱,便是最好的垂怜。
他看见自己怀中抱着一轮明月,看似冰冷,实际上充斥着香甜的气息,偶尔抱得紧了,还会吐出几声呜咽。
柔和的月光照耀在他身上,岚睁开双眼,看着曜青中心的那轮明月。
在她离开的不知道多少年,他终于明白了那时的心脏在为谁跳动。
星历1700年,曜青仙舟
孤航时代的仙舟,没有后来的繁华,但街上的装修风格却没有多少变化。
顾琬莫名想起了工造司那群工匠的仪式感。她还是这艘仙舟的将军时,对这种仪式感颇为推崇,所有的资金批准里头,这一项永远拨得最快。
那时的墨工正不是没想过利用这一方面多拿点资金,可她虽然批得快,算得也快,每回的资金都卡的正正好好,天舶司那边偶尔还会派几个狐人来学习学习。
这样的一份正好,放在商场之上,不知道能带来多少利益与收入。
这个时间线上,最大的事情便是帝弓的诞生。
顾琬闲适的从仓库里头扒拉出了几个长命锁和挂坠,仓库里还多了一把弓箭。
按照旁人看不见的金线的指引,她一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婴儿模样的岚看起来煞是可爱,顾琬点了点手上的玉兆,拍了几张作为留念。
她用人身送上了礼物与祝福,说出所谓的“预言”。
圆峤仙舟陨落的时间线她去不了,顾琬看向手中的婴儿,对他给予厚望。
婴儿明显听不懂她的话,只会对着她傻笑,伸手想要抱住她。
她留下了一枚玉兆,在岚学会之后便会消失。
临别之前,她再次看了一眼,消失在了空中。
【岚自出生之时便带着救世的预言,高高在上的人母会教他挥剑拉弓,化身少女陪伴于身。
没有人能够抵抗这样的柔情与陪伴,岚爱上了这个作为他师父、侍奉者和朋友的人。
但人的贪欲是无限的,即便是星神,也无法阻挡人们追求长生的欲望。
在他拿着名为轩辕的巨弓折断建木时,由少女负责抵挡的方向只剩下满地的鲜血和几缕头发。
升格为星神后,无人能够抵挡他的命令。岚不顾众人的劝阻,执意举行婚礼,更是称自己为“太阴妻”。】
——《星神轶事·有关她与巡猎的一切》
一望无际的宇宙之中,流星一般划过的战车碰上了一位拦路鹿。
面容俊秀,手臂上长着眼睛,头上带着兜帽,这便是药师。
药师看她的眼神中含着陌生与熟悉,两种极端矛盾的情绪在他的眼中翻涌。
他依稀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不是求得长生,而是为了一件事而去求得长生,但他不记得了。
直到药师看到了这辆金黄的战车。他依稀记得,自己作为人类的记忆中,也曾见过这样的战车。
只不过那时的他,有幸登上了战车,去俯瞰星海。
药师眼巴巴地看着顾琬,希望自己能再次登上。顾琬只觉得,药师这张脸做出祈求的表情,实在是可爱极了,就像他身下的玄鹿一样,想让人忍不住揉上一揉。
战车上的蛇女侧身,空出一个身位,药师自玄鹿上跳下,依偎在她身边。
玄鹿不知为何,有种恐惧之感,它的一只眼睛看向蛇女尾巴上的鳞片,身体上的绒毛都在跟着发抖。
药师坐在战车上,忙着回忆从前的事情,无暇顾及一旁的玄鹿。
他曾经是个医者,对气息极为敏感。身侧的蛇女他虽然没有记忆,却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很是熟悉。
顾琬觉得跟药师过于亲密不太好,便把主意打在了那头玄鹿上。她扯了扯药师的知不道哪条手的袖子,指了指呆在他身边的玄鹿。
“我也想骑骑你的。”她拍了拍手下的战车,意思很明确。你骑了我的,作为交换,你的也给我坐一下。
药师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他本身的命途便不会拒绝,更何况这也算得上等价交换了。
至于玄鹿的哀鸣和一只眼睛(另一只药师看不见)里头的祈求,药师当作听不懂和没看见一般。
蛇女跨过药师,缠在了玄鹿温暖的皮毛上,那双鹿角甚至可以平替一下龙角给她玩玩。
顾琬有些羡慕的看向药师,这样的坐骑,她怎么就没捞到呢。
药师这个时候又能读懂情绪了,他随手摘下身后的枝叶与玄鹿的一根毛发,现场捏出了一个新的玄鹿,颇为自豪的看着她。
两头玄鹿并排站着,在宇宙中奔跑,蛇女把两个都缠上,鹿角不知道被她摸了多少遍。药师这个无情的主人还愉悦的坐在车上,看着蛇女撒欢。
玄鹿:没眼看。
好像也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作为主人的药师,是有一点嫉妒的。
药师模糊的想起来了一些往事。他记得当时外出行医时,顾琬总是对女孩子的亲近不怎么抗拒,反而会很注意与异性保持距离。
即便是风餐露宿,宁愿自己找个结实的树枝睡着,也不愿意进帐篷跟他分两床被子。
不过对于动物,她不会很在意性别。药师看向玄鹿的肚子底下,确定了一下两条鹿的性别。
等顾琬玩够了回到战车上,药师又像听不懂玄鹿的话语一般,忽略了上面的血痕。毕竟蛇女想玩得尽兴,是不愿意收敛尾巴的。
顾琬回到战车上,甩了甩尾巴上沾染的绒毛与血液,同药师说了声再见,便回到了现实世界。
没等黑塔说些什么,眼前的星神便没了踪影。
自带的仙府当中,黑色的蛇尾在温泉中翻腾,如同乌云一般密集。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不太想去找那几个合心意的工具人,一个人趴在池边发呆。
第一次在书上看到以后的自己做下如此羞耻的事情,她不仅不能接受,甚至还在怀疑上面的真实性。直到亲身面临了那样的情况,她才知道,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
像仙舟这般有个历史给她参考的,还算好,如今仙舟的历史也快到头了,她对于过去和未来,将会是真正的一无所知。
唤来人偶将自己打理好,她又重新出现在黑塔面前。
人偶少女的脸上带着布满,冷哼了一声。顾琬想了想,将自己褪下的鳞片送给了她,“防身或者拿去研究,随你。”
黑塔抱胸,依旧冷傲的站着,直到顾琬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鳞片,她才罢休,给了个好脸色。
她拿出了一块澄黄色的琥珀,递给了顾琬,“这是我找公司要的琥珀王的信物,螺丝钴姆那边在模拟寰宇蝗灾,穹说很难打,你接下来不知道跳几次会到。”
黑塔有些别扭的叮嘱:“小心为上,我们只要走到终点就行了。”
仙舟的一切由她降临岱舆击退视肉舰而结束,她只留下了自己的名号,随后消失在人们眼前。
鬼使神差一般,她来到了纳努克所在的亚丽芬德星系。
与现实世界不同,这里虽然荒芜,但好歹保留了那么一颗星球。
她循着之前的记忆,走到了一处空荡荡的房前。布局与记忆中的一样,栽种的花朵还未盛开,池塘也只有个坑。
大概是触动了什么记号,顾琬感受到了纳努克的气息。赤裸着上身的男人颇为急切的来到了自己的故乡,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按照纳努克的计划,应当在他将一切布置好后,用手上的字条去邀请才是。而不是让她站在一片荒芜的房子前,周身空荡荡的一片。
顾琬想到了接下要面对的寰宇蝗灾,以及有关毁灭纳努克的诞生,她应当没有多少时间去兑现所谓的诺言了。
于是她伸出手,向纳努克讨要了那张字条。食指轻轻划过,上面的图案变了个样。作为不朽的星神,她身上带着繁育的力量,轻而易举的让周边的鲜花盛开,铺满整个庭院。
“纳努克,我来兑现这一份承诺了。”
陪伴一年而已,或许是出于之前的忽视,或许是出于纳努克诞生的原因,最为主要的原因,便是往后就没有时间了。
时间的跳跃无法控制,只有亲自去经历时间线,才能看到过去发生了什么。
她兑现了承诺,依然保持着距离。此身为过客,何必强求。
纳努克看出了她的拒绝,本就不怎么多话的他愈发沉默。
这个星系没有恒星,他们能做的只有坐在房前的台阶上,一起看着院中的花开花落。
或许是单薄的花朵有些枯燥,强大的不朽星神变出了蝴蝶等昆虫,还放出了不少漂亮的鸟,整个星球变得有生机起来。
顾琬曾经见过仙舟的种植园区,知道怎样的土质更为适合种植。她将这里的土质划分区域,种植区的土壤柔软一些,建筑区的土壤更加坚硬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