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心揭开他被鲜血浸染的上衣，真正看到他胸前的伤口的时候，依然小小倒抽了一口凉气。
“害怕?”丹恒在你头顶的位置轻声问。
“没有!”你反射性回答，收着声生怕吹出的气扰动伤口， “……只是看着很疼。”
胸口正中，刀痕约一寸长短，却深得可怖。持明强横的体质已经让伤口的状况基本稳定下来，但外翻的血肉依旧触目惊心。
“没事。”
“……”你再次感叹丹恒的意志。
并且忍不住吐槽: “我现在很怀疑你对没事的评判标准，是不是只要还活着能吐气儿，就是没事……”
“……”
“我真的能从你嘴里听到'有事'的那一天吗?”
“……”
“如果每个人的墓碑上刻的都是自己的口头禅，那我相信属于你的那座上面一定是'我没事'。”
啊不对，应该是持明卵壳上。
从认识的丹恒还是纸片人形态时开始就积攒的吐槽欲，被你趁此机会尽情释放出来。
气势汹汹吐槽完毕，却听见耳边丹恒一声低笑。
你蓦地抬头，刚好抓住他眼底划过的最后一点笑意。
你瞪大眼睛:……?
丹恒:。
这缕笑意被丹恒飞快地收拾干净——或许是某种求生欲的本能，尽管他从没面对过类似场景，还是直觉地知道了正确的处理方式:保持严肃态度面对劝告。
但是晚了!你已经发现了!!!
你捏了捏指节，看向他的帅脸——眉目舒朗，肌骨俊秀，由于受伤比平时惨白几分，但因此更添了一分莫名的艳色。
……唉，生不起气。
你认命低头。
小心冲洗伤口，抹上消毒凝胶，又用减张绷带从两侧往中间将创口固定好。
只是你越做越感到疑惑。
这么短这么薄的一点伤口，是被什么所伤，会如此深?
你与丹恒分开的那段时间，他面对的危险明明是弹雨覆盖啊。
你盯着那段殷红，脑子里不期然闪回画面。
那是之前在赤洞区的地下通道里，从背后而来，将你贯穿的一刀。
冰凉的金属穿过身体，纤薄银亮的刀尖探出胸口，恰好就是这样寸许长的一截。
在你从那片宇宙中醒来之后，贯穿的伤口就不存在了。你在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可以直接吞噬敌人的武器时，认为未曾受伤是你将进入身体的刀刃全数吞噬的结果。
却忘了若是如此，又怎会有刀尖探出胸口?
那会儿……你的能力真的生效了吗?
你浑身一个激灵。
你想到那片在掌心逐渐苍白褪色，化为星粉的龙麟，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说出口的话很艰涩: “丹恒，你背后是不是还有伤?”
你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转一下身，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丹恒没有立刻动作，他看着你: “……不必了吧。”
“不，你转过去。”你执拗地说。
他还是没有动。
你用力重复道: “转过去。”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顺从地翻过身。贴身的黑色内衬已经卷到肩胛以上，露出背部优美的肌肉线条。
还有背心一掌长的刀痕。
被他身体挡住的床单上也沾了血迹。
很显然，这里才是最大的伤口，刀自此处入，从彼处出。
你的手颤抖了一下，用力闭了闭眼，依旧觉得面前血色让你感到眩晕。
穿戴了无菌手套的双手不能随意触碰他处，你用手肘撑在床沿，缓解心中惊涛骇浪带来的脱力感。
这是本该在你身上的伤口吧，是那片龙鳞的作用?为什么……
你听见丹恒叫你的名字。
“没事。”
这句话居然这么快就轮到你说出口了，你自嘲地想。
但是这一团乱麻一时确实无法厘清——那片龙鳞到底是什么?他主动为你承担了伤口?为何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你很想问，又怕得到失望的回答，更觉得自己不敢面对可能的答案。
……先不问吧。你逃避地想。万一他只是对所有同伴都全意保护，或者觉得是他将你带出公司的舰船，就有了某种家长一样的责任呢?
而且问了又能如何呢?感谢?道歉?面对实实在在的性命，区区几句话太轻飘飘了，显得轻浮。
而你又还没有能力做出实际的偿还。
不如不问……
你尽量稳住手，为他处理伤口。已经做过一遍的事理应熟练，但在最后一段减张绷带贴好以后，你将用过的纱布扔进托盘中的手还是失去了控制， “哐啷”，错手打翻了托盘。
杂物散落一地。
还好已经弄完了。
你垂着头把沾满血迹的纱布，棉球，镊子等等拾到一起，最后脱掉手套时，你将手按在短绒地毯上，用力到绷出手背的青筋，依旧没忍住眼眶中的酸涩。
“你……”丹恒察觉你的停滞，支起身子，将手搭在你的肩膀上。
“我没事。”你少见地飞快打断他，生怕多一秒钟，声音就会被听出不正常， “你先歇会儿吧，我先去厨房了——买了点吃的，刚好一会儿做夜宵。”
你径直拎起gg打得很漂亮的某豚骨，匆匆出了房间。
*
想要表达关心的手从女孩瘦削的肩上滑落。
还是头一次被如此“拒绝”，丹恒有些愣怔。
她刚才说话时，鼻音是不是有点重?
从床铺上翻身坐起，丹恒因为胸腹部的疼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旋即恢复寻常。
他正待推门出去，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的狼藉，想到女孩眼中的痛色，脚步顿了顿。
他记得看到她带回来的未收拾的箱子里，有干净的睡衣?
丹恒四下看了眼，很快看到被放在床尾的衣物。他脱下已经习惯到像是半身的衣服，套上这身以黑色为底金绿色为点缀的宽松睡袍。
轻柔的布料罩在身上，仿若无物又带来恰到好处的温度，是与沉沉的颜色不符的温软。
柔软到像是女孩的眼睛……不对，这是什么奇怪的联想。
丹恒刹住思绪，绕过地上的箱子打算出房间，却又一次被打断。
这次是骤然亮起的终端。
进入中心城以后，终端信号就不再局限于泰科铵本星，而是重新扩展到了宇宙范围。不过丹恒平时也没有与谁保持固定联系，故而没多在意。
此时弹出的页面上，是一个以一只雪白大狮子为头像的人发来的消息。
“……”
丹恒dj查看。
[偷闲乃人生乐事:近来如何?你许久没有消息，甚至连信号都没了，星核猎手和公司居然都不知你的去向，不少人可是挂念得紧呐。没死在哪片角落吧?]
丹恒下意识看了眼自己，伤口已经被妥帖包扎好，冰凉的药物带来一点点酥麻，短短时间里已经不怎么疼了。而周围，夜色安静，时常萦绕在醒时与梦里的嘈杂絮语也不见踪影。
许多念头淌过，最终只化作五个字。
[丹恒:没有。]
[丹恒:我很好。]
[偷闲乃人生乐事:你还能这么有精神就好。之后也多加谨慎吧。我看有些人呐，耐性实在不行，恐怕是生出了些不妙的想法，就要来给我添堵了。]
[偷闲乃人生乐事:你知道是谁的，我就不详说了。仙舟这班着实难当，你若能置身事外，于我也算少折一些寿数。]
[偷闲乃人生乐事:接下来恐怕又是一桩大麻烦呀……好了，我也得去预先做些安排，就不在这讨嫌了。总之，千万小心。]
[丹恒:嗯。]
————————
明天……又是……值班(吸氧
不知道能不能整个2000，虽然之前的flag都倒了……
(尽管在生存线边缘挣扎我还是要说，好想画黑色浴袍的丹恒啊……馋
但是笑死根本没有时间，梦一个有太太画这种好东西……为什么同人都是官方衣服qwq睡觉都穿着全套外套真的不硌得慌吗
第31章
你匆匆推门出去，径直穿过客厅和小走廊。
公共区域的自动光照随你走过的地方一路亮起，直到将豚骨重重放在光滑如镜的烹饪台上，你才来得及停下逃跑似的脚步，逐渐平静下来，让智能系统制造的微风将参与的慌乱带走。
然后事后懊恼——走得太仓促了，别被看出痕迹吧?
他要是问你为什么情绪不对，甚至为什么哭……天哪，什么噩梦场景，仅仅是一个可能性已经让你头皮发麻。
想想又有点放心:就像你之前感叹的，钢铁直男的好处就是一般不会考虑太多隐含的东西——你换完药了，觉得到了该考虑夜宵的时候，于是去了厨房，非常合理的逻辑，没有任何问题。
你说服了自己，放下心来。
把注意力转回面前的豚骨，你开始犯难。
购买豚骨附带的指南花了大量的篇幅解释它是如何精挑细选，如何有扎实的实验验证过它不同于一般食物的疗愈效果，但……
没有说明应该如何烹饪。
你环顾了厨房一周，与琳琅满目但怎么看都无法将之与“制作食物”四个字联系起来的设备面面相觑。
好在科技的发展是为了使人类的生活更加便利。
你溜了一圈，顺利找到智能助手的开关，将售卖时就已经被处理干净的骨头放进了自动烹饪流水线的入口。
原谅你吧，你确实也很想亲手炖一锅爱心骨汤，但你更担心错误操作引发厨房报警，给这个应当休养生息的夜晚平添不必有的波折。
食材进入流水线后开始被自动辨别品类，筛选称重，清洗处理……你倚靠在门边，透过透明橱板看着机械流畅优美地运行既定的程序，逐渐出神。
暂时没有危险，也不需要担忧生活问题。中心城的环境在有金钱保驾护航的时候格外安逸，悬在头顶的追缉也仿佛被阻隔在了安全线以外。
到达这个世界以后经历的紧张，压抑好像都失踪了，你居然可以靠在干净明亮的烹饪台边，奢侈地看着自动化料理的流程发呆。
并且数十米之外的地方，丹恒就在那里，一会儿你们会一起吃一点夜宵，然后得到充分的休息。
这里安静且安全，可以等待他好好养好伤，然后你们不管是买身份偷渡还是配合艾丝妲可能有的行动计划，大概率可以顺利离开泰科铵……的吧?
再之后呢?
眼前的麻烦解决以后，你们还会一起穿行星海的吧?毕竟丹恒今天都这么说了，你们又都是无根浮萍一样的人，谁也没有被什么羁绊牵扯方向。
唔，这话不对，你的羁绊是他。
但你此前已获得了同行的认可，今天又再度确认了这一点，你想你应该满足了。
心事如云一点点吹拢飘散，旁边隐约的机械声和水声有规律地响着，是抚平人心的白噪音。
你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
丹恒回复完最后一个字，按灭终端，踏出房门。
客厅的灯还亮着，夜间模式的光线很柔和，他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厨房里传出烹饪机运作的声音。
他走到半透明的门前，伸手想要敲门，鬼使神差地又放下了手。
没有敲门提醒，而是略显莽撞地直接伸手移开了门。
厨房的光线比外面更暗也更温暖。他一眼就看到女孩纤细的身影靠在墙壁与流理台之间，半边被橱柜遮挡，微垂着头。
厨房门滑开产生了细微的滚动声，她没有抬头。
丹恒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陌生，随后意识到——只要自己在的地方，她那双漆黑的眸子总是或直接或自以为隐蔽地看向自己的方向，仿佛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宇宙中坍缩的黑洞，却又不像黑洞一样令人见之生畏，从而想要躲避。
而现在，这双眸子没有如往常一般注视自己，他便感到了异常。
养成了奇怪的习惯啊……
丹恒想着，按下心底捉摸不清的感受，脚下已经走过去。
走近一点便发现，她垂着头双目微阖，眼角还有一点湿痕没有干透，唇边却挂着一点笑意——竟是还穿着白日的衣服，就靠着台子睡着了。
要喊她吗?
丹恒伸出手，还未触碰，女孩的身体便在睡梦中歪斜，眼看着就要失去平衡。
他下意识跨过去一步，帮她稳住平衡，原本要落在肩上将人喊醒的手在空中一顿，失去了最初的目的地。
低头看了眼她随着重力倚在自己肩上的睡颜，厨房暖黄的灯光将之照得尤为安静。丹恒心下一个声音道:时间也晚了，不叫她了吧。
他看了眼烹饪台的显示。完全经由智能判定的情况下，这份豚骨被设定为以用户群体中最常见的烹饪方式处理——即慢煮高汤。现在距离所有工序完成还有九个系统时。
刚够明早吃的。
他于是关上厨房的灯，又去客厅中手动关闭智能照明。
把人轻轻捞起来，带回到刚才的房间。
床单沾染的血渍已干，还未收拾。刚好，自己两人身上也并不干净。
等式成立?
丹恒将怀中人放到床铺另一边，自己则回到原来的位置。
窗外的人工月亮移到了能透过窗帘缝隙看到的位置。隔着几万公里的轨道，皑皑的明月与其他地方的看着并无不同。丹恒望了许久，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
你感觉到晨光。
金色的恒星光芒经过中心城外防护罩的一重削弱，又经过玻璃与窗帘的过滤，轻飘飘洒落在你脸上，带来一点无害的暖意。
好像曾经的无数个周末，日子平和，时间轻快。你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忽然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什么东西。
记忆回笼，你瞬间清醒了。
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平躺太久后的坐起让你眼前有一瞬间发黑，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你立刻转头，看到身边被你触碰到的只是一枚枕头。
你眨了眨眼，彻底清醒了过来。
环顾房间，从布置到各处摆放的杂物确认这是昨天安置丹恒的那间。
可你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厨房睡着了，怎么会在这里?
你开动了一下脑洞，排除种种可能性后，脸色逐渐惨白——莫非你在厨房睡着睡着梦游了，梦里终于忍不住虎狼本色，来了个夜袭?!
而丹恒不胜其扰，先一步跑路?
……出大事。
你蹑手蹑脚起来，打算观察一下敌情，模拟一下一会道歉的姿势和能找的借口。
刚走到门口，门外就响起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