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钰的心上,同样烟花绚烂。
——
这该是赵嘉宁跟薛钰来到这里之后,过得最快乐的一天,她看了那样多的热闹,玩了那样多的花样,实在是尽兴极了。
沿路上又买了一些糕点果脯吃,不过也没能吃太多,太甜了,她牙不好,薛钰不让。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间书斋前,薛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赵嘉宁,笑得意味深长:“宁宁,要不要进去再买些话本看?”
赵嘉宁正在吃一块不太甜的茯苓搞,脸颊吃得鼓鼓的,闻言眨了眨眼,眼神懵懂:“话本?”
薛钰点了点头,近身附耳,压低声音,似笑非笑道:“我给你买的那些话本,就出自这里,宁宁,那上面的姿势我们都试过了,再买几本试试别的,好不好?”
赵嘉宁这才反应过来薛钰说的话本,就是他前几日买的那些艳情话本,脸不由得涨红了,咬了咬唇,到底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薛钰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握着赵嘉宁的手腕便要带她进去,吓得赵嘉宁连忙挣扎:“不……我不进去……”
薛钰挑眉:“怎么了?”
赵嘉宁红着脸,一副无比窘迫,难以启齿的样子:“我……我要是跟你一块进去的话,他们就知道我和你,对着话本做过那种事了……我才不要……我还做不做人了……”
哦,原来是为这个。
他倒忘了……他是无所谓,小姑娘家家的,毕竟脸皮薄,这种事让人在背后议论,的确不好,他也不愿赵嘉宁被别的男人用那种暧日未的目光打量;“好,那就不进去。”他摸了摸她的脸:“乖乖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赵嘉宁点了点头:“好。”
薛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真乖。”
薛钰进去后,赵嘉宁一个人等在外面。
一阵夜风吹过,裹挟着深秋的寒意,赵嘉宁不禁瑟缩了一下,原本透着潮红的脸颊也快速降温,一张小脸在暗夜里莹白如玉。
她环顾四周,注意到书斋的前后都连通着好几条小街,七拐八弯,又分岔了许多路口,倒是极难让人追踪,眼下薛钰进去书斋买话本,那样的话本,必不会放在显眼的位置上,保不齐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取出来恐怕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那么——
如果想要逃跑,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第145章
赵嘉宁吞咽了一口口水, 机会明明已经摆在她面前,可她却有些害怕,一时踌躇不定。
——薛钰以爱为名, 将她困于笼中,可这让她妄图挣脱的牢笼,同时也给了她最好的保护。
她待在他的身边, 虽然噩梦连连, 可同时却也有一种诡异的心安, 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他在,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可是一旦脱离他的掌控,她往后的日子还能安然无虞,什么都不必操心么?
如果抛开他残忍的手段和对她极强的占有欲之外,他真是个无可挑剔的情人。
他年轻俊美,有着令人垂涎的□□,带她一次又一次地攀上极致的欢愉。
他对她耐心、温柔, 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也正因为此, 她变得越来越依赖他。
她还能离得开他么。
外面的世道那样乱, 她没了他的庇护,能活得下去么?
可难道就要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变得一日比一日离不开他, 等到最后被彻底驯化,即便高悬头顶的镰刀落下, 也不知反抗么?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一幕——芸汐被剜去双眼,惨白的脸上是两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 那样触目惊心,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那两个血洞中流出, 仿佛要抽干她所有的精血。
长发蓬乱,被血污糊在脸上,辨不出面目,她朝她伸出手,指甲鲜红尖锐,从前她只觉得鲜红的蔻丹染在她的指甲上,格外的好看,此刻却是说不出的诡艳可怖。
她跪在地上,哀哀地求她救她,下一刻,却倏地变了面目,指甲直取她的咽喉,像一个索命的女鬼,吃吃笑道:“嘉宁,来陪我吧……薛钰先是剜了我的眼,下一个,合该轮到你……连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足以看出他天性残忍,你以为你能善终吗,等他厌弃了你,只怕下场比我还不如!”
不,她不要这样!
她惊魂未定地回过神,额头密密地渗出一层冷汗,喘\\\\,息着闭了闭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她绝对不能再继续留在薛钰的身边了,若想逃,如今是最好的机会,等回去府衙后,便是千难万难——她绝不能放过!
虽说慕容桀叫她不可轻举妄动,让她等他,可她等不了了,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她只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了这次谁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不信没了薛钰她就活不了,他说那些可怖传闻,不过是吓唬她,方才在集市上,她不也看见了大着肚子的女人,独自一人逛灯市么,这世道再乱,倒也不至于没有王法!
她小心些也就是了!
再说了,她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若实在害怕,大不了雇几个护院保护她就是了。
她出门的时候带了那样多珍贵的首饰,只要她将它们全部变卖,足够安度余生了。
她心脏砰砰地跳,既打定了主意,便准备偷偷拐进右边的那条小巷,那条巷子旁正是路口,又分岔开两条路,七拐八弯,极难追踪。
可刚要动身,迎面却忽然走过来一个醉醺醺的男子。
那男子衣着华贵,一脸横肉,却是个虚的,一张脸面色青白,眼皮虚浮,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赵嘉宁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那男子却立刻又上前逼近了一步。
赵嘉宁攥紧了手,心突突地跳,直觉这个醉汉并不是个好打发的,当下第一个念头,便是立刻跑去里面找薛钰。
可这样一来,她还怎么逃跑?
好在那名醉汉色眯眯地在她脸上逡巡了片刻后,目光下移,等看到了她隆起的小腹,一下子变了脸,露出一副吃了苍蝇似得表情,低骂了一句扫兴,一甩袖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赵嘉宁松了一口气,正要提步离开,余光却忽然瞥见了角落里闪现的一道白光。
那是刀剑出鞘后又迅速回鞘,利刃在暗夜里折射出的一道光亮。
她莫名觉得眼熟。
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是了,那天佩瑶故意把纸鸢落到院子内,借口捡纸鸢想进来接触她,却被薛剑拦了,两人争执间薛剑也曾亮过刀剑,便是那样一晃而过的白光!
因为光亮刺眼晃了她的眼睛,所以她印象尤为深刻。
而此刻熟悉的刀光再度闪过。
她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薛剑就在附近,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光凭这点就有此猜想,实在过于荒诞,只因这世上刀光大多相似,何以凭此作出判断呢,可她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
——后背汗毛倒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猛地转过身去,却见那人身形迅速,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早已隐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再寻不见身影了。
可她还是看到了那人一晃而过的身形,高瘦精干,与薛剑极为相似,腰间还佩戴一块白玉令牌,这是薛家豢养的那些私兵身上所共有的标识,薛剑自然也有。
她不会看错的,那个人就是薛剑!
深秋的天气,夜风裹挟着寒意吹来,凉意侵袭全身,赵嘉宁手心却渗出了汗。
指甲陷进掌心,从掌心传来的痛楚终于让她重新找回了几分清醒,不至于太过失态。
原来薛钰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她,所以让薛剑一路跟着,他故意让她待在外面,允许她离开他的视线,其实不过是为了试探她是否会趁机逃跑罢了!
这个认知让她毛骨悚然。
是啊,他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待着呢,她早该想到的。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动身逃跑了,原以为是她运气好,遇到这样一个机会,其实不过是薛钰刻意为之罢了,实则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到时候被他抓个正着,她又骗了他,他会怎么惩罚她?
她简直不敢往深了想。
——上次她只是提了一句,他就发了那样大的火。他即便对她再纵容,但在这个问题上,却是一点就着,半步都不肯退。
他不会放过她的,就算死,只怕也要拉着她一起。
怪不得慕容桀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他肯定早就知道薛钰想试探她,若是她这回真傻乎乎地往外跑,被他当场抓住,非但跑不了,还会彻底失去他的信任,他会把她彻头彻尾地变成他的禁\\\\,脔,说不定他以后连房门都不让她出,更不用说像今天这样带她出来玩儿,那她想要借机逃跑,更是难上加难。
她应该听慕容桀的话的,毕竟他再怎么讨厌她,在帮她逃跑这件事上,却是与她一条心的。
经此一事,她也变得更加信赖他了。
他说有法子帮她逃跑,让她听他的安排,那她就耐心等他,绝不再轻举妄动了。
打定好主意,整个人也渐渐冷静和放松下来——好在她及时发现了端倪不是么,倒还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毕竟还是有法子的。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薛钰出来了。
第146章
她回过身, 仰起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想让他看出破绽:“薛钰, 你……你好了么……”
“好了,”薛钰手上还拎着先前她在灯市选的一盏灯笼,和那个套中他的藤圈——赵嘉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特意带走这个, 至于其他的, 她让薛钰套中那么多, 其实也就是单纯为了好玩, 并没想带走,那么多东西,他们两个人也带不走。
另一只手则虚虚握着几本话本,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泛黄的书皮上,刚好遮住了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书名:“让掌柜帮我选了几本……”他笑得别有深意:“我说了,我夫人爱看,让他好好选。”
往常他这么逗她, 她肯定脸红害羞地瞪他了。
可今天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似得, 神情恍惚, 脸色也异常苍白。
他终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皱眉道,“宁宁,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啊?我……”赵嘉宁掩饰性地摸了摸脸:“我没什么的……”忽然一头埋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环着他, 语带哭腔,叫了他一声:“薛钰……”
薛钰一怔, 语气也不自觉地柔了下来:“宁宁,到底怎么了?”
“我……”
薛钰向来敏锐, 她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面对面,省得被他看出什么:“没什么,只是……只是我想你了……”
薛钰翘起唇角:“才分开这么一会功夫,你就想我了?”
她嗓音轻软,糯糯地“嗯,”了一声:“因为我喜欢你嘛……”
甜言蜜语总是悦耳的,她知道他喜欢听这些。这些迷惑人心的话,也可以大大降低他的洞察力和敏锐度。
薛钰再聪明,可依然无法拒绝她的情话,心思一旦沉溺进去,就顾不得留神旁的了。
这样的招数,她屡试不爽,而薛钰,也从不长记性。
她再笨,却在如何拿捏薛钰这件事上,极有天分——当然,是在他仍然喜欢她,而她又没有彻底惹恼他的前提下,所以她看似掌握主动权,实则依然十分被动。
不过为了彻底打消他的顾虑,她还是将刚才发生的事用半真半假的口吻说了出来:“是刚才你进去里面了,我一个人在外面,遇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他一直盯着我看,吓坏我了……好在他后面走了,好在你就在里面,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薛钰眯眼,嗓音淬着寒意,只道,“他往哪走了?”
赵嘉宁一惊,察觉出他语气中的杀意,想到他那些残忍的手段,头皮一阵发麻,虽然那个男人是死是活,不关她的事,可她也不愿意看到他因为她落在薛钰手上,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到时候这笔罪孽恐怕要添在她的头上。
她抬头看向薛钰,目光恳切;“薛钰算了吧,他也没对我做什么,看到我大着肚子就走了……恐怕也是喝醉了酒,所以才……我们别管他了好不好……”
她眼睫轻颤,眼中闪过惧色,似乎仍有些后怕:“芸汐姐姐的事,我现在还偶尔做噩梦呢……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