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密室你也敢闯,还从里面往外偷东西,行啊,小羽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九叔小时候还作,九叔后继有人喽。”沈兰止哈哈笑道。
“我才没有,我是看曾祖父最近整天神神叨叨的,还老往卧房后边的帐子里钻,钻完之后越发奇怪。担心他,才偷偷进去看看的。”沈惊羽辩解道。
“看了?”沈兰止撇撇嘴,嗤笑道,“就偷出来一张你表姑姑的画像?”
“什么表姑姑?你看看那上面的字。”沈惊羽把画卷往下拉了拉,露出几个小字来,上面写着:“先祖沈苍。”
沈兰止眨一眨眼睛,又眨一眨眼睛,看看画像的脸,又看看这四个字。
“别眨了,从这幅画像的纸张来看,也已经时间很久了,不可能是表姑姑的画像。”他接着又好奇道,“原来表姑姑长这个样子啊?我们先祖沈苍不是男的吗?画像怎么会跟表姑姑一样。”
沈兰止叹了一口气,道:“我说当年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眼熟呢,根源在这里啊。”
如今他才想起,在很小的时候,也钻进密室看过一眼这幅画像,当时,刚打了一眼儿,就被扔出来了,记忆不深,后来见了连玉,也没想起来。
“阿月长得不像姑姑,不像姑父,也不像大表哥,原来是像咱们沈家先祖啊,不愧是咱们沈家的女儿。”沈兰止颇为自豪,长得这么好看,必须是他们沈家血脉的功劳,跟萧家没有半分关系,这就是证据。
“什么沈家的女儿?沈惊羽瞪大双眼,惊叫道,“九叔,你快看看上边的字。”
沈兰止垂眸细看,才发现右侧有两排小字,写着:
“荧惑守心至,五星连珠现,紫气天降,沈氏
问鼎天下”
沈兰止抬头看向沈惊羽,问道:“这有什么可惊奇的,仗都打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怎么做沈家长子嫡孙?”
“难怪不让你上战场,你看清楚,看清楚,要是这样,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沈惊羽将画卷继续往下拉,下面竟然还有一圈卷在一起,不用力拉,根本发现不了,而多的这一圈处,赫然在沈氏下边连了“女儿”两个字。
“沈氏女儿问鼎天下。”
沈兰止一惊,直接跳了起来,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咱们沈家哪有女儿?”沈惊羽丧气道,“我怀疑曾祖父根本没有发现这两个字,画像挂着的时候,看不见这两个字,我是不小心碰到,给拉开的,当时吓一跳,以为给扯坏了,没想到多出两个字来。”
“如果画像上的预言是真的,那咱们家忍耐了这么多年,打了这么久的仗,岂不是到头来一场空。”沈惊羽忧虑道,“这若是败了,可是灭门之灾,河北的洪家、段家,河南的苗家,江南道的范家……我们沈家难道也要步他们的后尘?”
沈兰止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咱们沈家,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岂是他们那些刚刚发迹的小门小户可以比的。咱们现在就去见你曾祖父,看看你曾祖父怎么说。”
“我怕曾祖父身体受不住,才偷偷来找你的。”沈惊羽担忧道。
“他身体好着呢,受得住。”
两人拿着画卷,快步往敬仁堂走去。
刚进院子,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从蓉城侯的卧房内传出,“是谁?谁进了我的屋子,动了我的东西?陈九,你怎么守的院子,家都被偷了,快带人去抓贼。”
陈九急匆匆从屋子里奔出来,差点撞到沈兰止身上,及时刹住脚,行礼:“九公子好,小公子好。”
“嗯,不用去叫人了。”沈兰止道。
“九公子?侯爷的屋子被偷了。”陈九解释道。
“嗯,贼在这里,马上就去自首。”沈兰止一把将沈惊羽抓过来,推到陈九面前。
“小公子?”陈九万分惊讶。
“是我,我这就进去跟曾祖父说,陈叔不用去抓了。”沈惊羽不好意思,说完快速钻进了屋内。
沈兰止拍拍陈九的肩膀,说道:“陈哥,我与祖父有些私事要谈,麻烦你去廊下帮忙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陈九应了,沈兰止跟在沈惊羽后面走进房内。
蓉城侯沈年见到沈惊羽手中的画卷,怒吼道:“臭小子,是你,你,你连先祖的画像也敢偷,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说着就扬起大掌,抬手往沈惊羽身上扇来。
沈惊羽立刻将手中的画像往前一挡,大叫道:“先祖在此,救我一命。”
蓉城侯的手,僵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脸上愤愤然,手上却小心翼翼将画卷接过来,嘴中喝道:“还不跪下磕头,给先祖赔罪。”
跟进来的沈兰止,伸手拉住沈惊羽,开口说道:“祖父,惊羽在这幅画上发现了一个问题,您还是先将画打开看看吧?”
蓉城侯担心浑小子把画弄坏了,紧张地立刻打开检查,沈惊羽把头凑过去,手指勾住画轴往下一拉。
“轻点,轻点。”蓉城侯大叫道。
“曾祖,您看这里。”沈惊羽手指点在最下边的“女儿”两个字上。
蓉城侯身体一哆嗦,说道:“你加上去的?我打死你,先祖的画像也敢乱涂乱画。”
“我哪有那个本事,曾祖,你看清楚,这是本来就有的,只是以前被遮住了。”沈惊羽喃喃道,“对哦,那痕迹很像故意遮住的,为什么要遮住呢?”
“沈氏女儿问鼎天下。”蓉城侯一字一字缓缓念道。
当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他也软软倒了下去,幸亏沈兰止及时伸手接住,才没有摔在地上。
“九叔,你不是说曾祖挺得住吗?”沈惊羽大惊道,“这怎么晕了?曾祖要是被我气出事来,我爹非打死我不可,九叔,这事都是你干的,跟我可没关系。”
“没事,咋呼什么咋呼,掐人中。”沈兰止呵斥道。
沈惊羽立刻伸手往蓉城侯的人中处,用力掐,这一下简直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蓉城侯幽幽转性,叫道:“停!停!”
沈惊羽收回手,惊喜道:“曾祖,您醒了,没事了?”
“臭小子,手劲这么大,是头牛也被你掐醒了。”蓉城侯醒来,赶紧去看画卷,那两个字依然醒目的落在卷尾,不是幻觉,手指抚摸那被被粘起过的痕迹,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
他真的很想咆哮一句,到底是哪一位先祖干的好事,遗误子孙啊,遗误子孙。
沈家女儿,沈家哪来的女儿?本以为沈家代代男儿多,是龙气昌盛之象。
对比皇家赵氏的子嗣零落,他们一直引以为豪,觉得属于沈家的盛世王朝将近,这,这,若是问鼎天下的是沈家女儿,那还争个屁啊。
“先祖在上,您不是在骗我吧?”蓉城侯慌慌张张地捧着画像冲进帐子后边的密室,将画像挂回原来的位置,先净手,后焚香,跪在蒲团之上,砰砰磕头。
跟进来的沈兰止和沈惊羽,正好奇地观察密室的布置,蓉城侯压低声音,叱道:“臭小子,还不快点跪下磕头。”
两人收回目光,在蓉城侯身后跪下,跟着磕了三个头,沈兰止微微仰起头,看向墙壁上的画像,总觉得对着这样的先祖叩拜,像是在给表妹阿月磕头。
“发什么愣?”蓉城侯发觉他看得出神,回头瞪视着他。
“祖父,还有一个事……嗯……就是阿月表妹,她跟画像上的先祖长得一模一样,会不会就是画像上所指天命所归的沈家女儿。”沈兰止说道。
“你说阿月长什么样?”蓉城侯惊讶道,之前阿月用其他身份在剑南的时候,他没有见过,后来恢复了萧霁月的身份,便再也没有来过剑南,蓉城侯自然从始至终都没见过这个外孙女。
只是听家里孩子们说,她长得不像母亲,他便猜测着是随了萧家的容貌,长相肖父,萧扶城别的地方没什么突出,但是那那副容貌还是值得传下去的。
他万万没想到,阿月是这么个长相,两百多年来,他们沈家就没有出过一个长相肖似先祖的孩子。
难道这些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但是阿月不姓沈啊,沈家儿郎两百年的隐忍搏杀,最后就便宜了萧扶城这个狗东西?
不行,绝对不行!
蓉城侯起身,站上木凳,小心翼翼重新将画像取下来,卷好,收进一个精巧的竹筒之中密封好,看向屋子里两个玉树临风的子孙,肃容道:“荧惑守心已出,五星连珠未现,天命未定,我们沈家儿郎还可搏上一搏。今日之发现,不准告诉任何人,你们的亲爹也不行,记住了吗?”
沈兰止和沈惊羽互相看了一眼,点头应是。
蓉城侯接着解释道:“如今天下数分,实力最强的,当属我们剑南沈家和朔北孟家。淮南萧家,虽然占据了淮南、河南、半个河北,但他们军队起家晚,打打中原兵马还行,跟剑南和朔北这些常年与边境异族征战磨练出来的铁骑,完全没法抗衡。她在河东战场上,一直对朔北军避而不战,就可以看出来了,由此致使大半河东领土落入孟延礼的手中。”
“孟萧两家闹翻,孟延礼没有给她留丝毫情面,以阿月对待手足和父亲的态度,若不是打不过,她不可能会放任朔北军在自己眼前放肆。”
“江南两分,岭南道路远地荒独自为政,都不足为虑。我们已经拿下黔中道和山南东西两道,下一步就是拿下陇右,剑指云京。”
“天象不明,应先放弃陇右北境,抢在朔北前边,杀向砌,夺云京,占住龙脉,立住高义。”
“惊羽研磨。”他走到旁边书案前,拿出信纸,起笔写信。
信封好,交到沈惊羽手中,吩咐道:“派人立刻给你爹送去,让他回来,坐镇蓉城主持大局。”
“曾祖,您呢?”
“我带着你九叔马上出发去经州,寻你五叔,重新商讨作战策略,进关内,攻云京,将陇右北境放给孟延礼。”
“陇右境内无险可守,若是这般,咱们已经打下来的南境也守不住,那咱们后方就可能直面朔北军,直接两面对敌,如果孟延礼压上主力,截断后方,我们会成为孤军,被困在关内,非常危险。”沈兰止眉头深皱。
蓉城侯正色道:“富贵险中求,一直瞻前顾后,天下何时能轮到我沈家坐。出兵之前,我会送你去阿月身边,你不掌兵,又与她有些少时的情分,她对你防备的轻,我们一旦被困,便向她求救,到时候若能说服她出兵救援最好,若是不能,你就从内部配合我们,里应外合从荆南突围。”
“真的要这样吗?”沈兰止脸见忧色,“自家人也要相互算计攻伐。”
蓉城侯沉声道:“这争的是天下,是权力,在江山面前,这点血脉算得了什么?那赵洵也是向砌正经的女婿,还不
是一样拉下龙座杀了。”
沈兰止:“我们与向砌这等人又不一样,阿月身上一样流着我们沈家的血,她是姑姑的女儿,不是没有血脉关系的女婿。”
“你激动什么,这一切是看阿月的态度,若是阿月记挂着自己身上沈家的血脉,自然会前去救援,若她趁火打劫,你还要站在她那边,看着自己的父兄祖父被围困至死吗?”蓉城侯厉声喝道,“你就站在她身边,好好看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作沈家的外孙女,心里有没有沈家,看看她是不是要去与沈家夺这个天下。”
沈惊羽悄悄拉了拉沈兰止的衣袖,对他轻轻摇摇头。
两人走出密室,前去安排远行的车马,沈惊羽小声道:“曾祖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一时心绪不定,行事略微偏激。九叔,你不要与他争论,等到了经州,看看五叔对此事的态度。”
“咱们劝不住,这涉及到打仗、战略布局的事情,五叔肯定能劝得住,而且到了那里,八叔也在,大家可以一起商量着来。”
沈兰止看看满院春阳,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不懂,只是心里一时难以接受。权力面前,哪有什么血脉亲情可谈,祖父和阿月,都比我看的清楚。”
“所以我成不了事,一辈子只适合做这春日暖阳下的富贵闲人。”
“这二十多年的富贵清闲,是家族给的,今日这条路愿与不愿,我都要陪着祖父走下去。”
当日下午,蓉城侯和沈兰止,轻车简从出了蓉城,一路快马加鞭向北方行去。
第185章 攻占云京
世间万事, 总是有那么一些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将无数人的命运拨弄向另外的方向。
蓉城侯离开蓉城的那一日, 萧霁月麾下的清辉军, 扬旗出荆南, 突然向金州发难,其攻势之猛烈,打得金州守军节节败退,最后只能据城死守, 等待援军。
金州是云京的南大门, 金州失守, 云京危矣, 向砌必将调兵支援防守,但他现在被孟延礼和秦士廉穷追猛打, 老三向竟元带领的主力队伍, 被钳制在大本营晋州,另一支在云京负责拱卫京师,实在无兵可调。
唇亡齿寒, 又不得不救, 最后不得不分了一半皇城卫军前去救援。
皇城卫军出发后的第二天, 夜里,一支五万人的大军,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围攻云京城。
更加诡异的一幕是, 皇城四方大门洞开, 攻城士兵长驱直入杀入城来,毫无阻挡。
火光连天, 刀影闪烁,攻城士兵与禁卫军和巡城队于街巷中展开搏杀。
兵器相交声、喊叫声、哭嚎声,混合交缠在一起,响了整整一夜。
皇帝向砌在亲卫的保护下,从北面安庆门逃出云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