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汉发现后,第一时间追了上去,打斗间孩子被人贩子甩了出去, 一辆小货车来不及踩刹车,醉汉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碾压而过。
孩子当场死亡。
醉汉受不了打击,每天酗酒,精神也出现了问题。
蒋继风和他的孩子侧脸很像, 他那天喝了不少酒, 看到姜言一牵着蒋继风经过,一下刺激到了, 所以才会当街抢孩子。
蒋继风的母亲和姜言一不打算起诉对方,毕竟对于这样的故事,论谁都会生出恻隐之心。
“真的太惨了。”董璐听完表情也苦了起来,“亲眼看着自己孩子……”
“哎,也不知道小继风怎么样了?”
她们正担心,下午蒋继风的母亲就带着他来了学校。
小豆丁看上去好了很多,眼睛里有了光,不再同那日一般呆滞。
他母亲说,他们把故事的前因后果,婉转地告诉了蒋继风,小朋友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也原谅了醉汉,没有那么害怕了。
今天来是因为蒋继风说要看看姜老师怎么样了。
姜言一脸上的淤青还在,蒋继风瞧着她,手指攥着裤腿,嘴巴抿成一条线。忍了好半天,将脑袋一垂,哭了。
“老师,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蒋继风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不是你的错。”姜言一心疼地拍拍他,遍遍重复,“不是你的错。”
哄了很久,蒋继风的眼泪才收住,又在姜言一这里赖了会儿,才跟着母亲回去。
蒋继风走后,姜言一发起了呆。
董璐顶了顶她手,将她唤回神,“在想什么?”
“想从前。”
“什么从前?”
“和闻迟默的从前。”姜言一说,“我在想,我和他为什么会走向那样的结局。到底是谁的错,又或者,我们都没错,只是因为当时年少,不懂得。”
“等等等等……”董璐双手抵在太阳穴上,吊起眼皮,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我理一理。”
“什么他的错,你的错的?”
姜言一冲她笑。
她抓紧把人一抱,“不说清楚你不许走!每次都说一半,你想难受死我啊!”
“我不管!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818你和霸总的那些年!”
“好啊。”姜言一一改本性地爽快答应下来。
就当个结束好了,她想,坦诚的把和闻迟默的过去当成一个故事讲出来,然后放下。
毕竟,是故事就会有结局,哪怕是没有人会喜欢的Bad Ending。
“想从哪儿开始听?”
“当然是从头啊!”董璐说完,想到姜言一平时的“为人”,连忙补充,“等等,我可不要听什么高一开学,他长得很帅很冷,吸引了你的目光这种开头。”
“我要听你们第一次产生碰撞,”董璐捏起拳头一碰,“就那种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感觉,懂不懂?”
“我第一次跟他有交集啊……”姜言一神神秘秘地一笑,结果扯到了脸上的伤,小小地“嘶——”了一声,被董璐骂了句“活该”。
“又要吊我胃口是不是?”
“没有。”姜言一老实巴交,“只是没什么特别的。”
“简单来说就是他在打架,而我刚好路过。”
董璐:?
这叫没什么特别的?你展开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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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一还记得那个午后,阳光好得令人生厌。
明明才五月中旬,却仿佛已经入夏。
姜言一抹着额头上的汗,将粘在后颈的头发束起,随意地挽了个丸子头。
“好热!”
“等下我们去吃冷饮?”还在卖力扫地的班长提议道。
“好呀!”
今天周五,三点半放学,她俩商议着等做完值日,去买点教辅书。
在门口的小卖部一人买了一根可爱多,冰冰凉凉的东西下肚,总算消了这提前袭来的暑气。
走在去书店的路上,班长莫名颓丧,“唉,等再开学我们就要高三了。”
姜言一一口冷饮噎在嗓子眼,“班长,你这也太未雨绸缪了……”
班长苦哈哈地看向她,“很快的。现在已经五月了,等期末考考完,暑假一过,我们就是高三生了!”
姜言一:“……”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卷吗?
她还在愁期末考试的事,人家已经担忧起了高三。
“哎呀,先别想那些嘛。愁不来的。”姜言一劝解道,“与其想那么遥远的事,不如想点近的。”
班长不解地看着她。
她笑着将她的手一托,送到嘴边,“快吃!你的冷饮要化啦!”
班长突然又道:“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姜言一:“啊?”
“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大方、开朗、乐天派。好像从来都没什么心事一样。”班长细数道,“难怪我们年级里那么多男生喜欢你呢。”
“等等等等,”姜言一比了个暂停,撇着嘴问,“班长,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说我缺心眼啊?”
班长神神秘秘的耸耸肩。姜言一傲娇地“哼”了一小声,把最后一口可爱多塞进嘴里。
“诶,班长你说,期末考那个谁会参加吗?”
班长一时没跟上话题:“哪个谁?”
“叫……叫……”姜言一拧眉想了很久,“哦,闻迟默!”
班长摇头:“不知道,应该会来的吧?上半学期期末考他来了的。”
“怎么突然提起他?”
这个转校生是高二开学两周后转来的,现在高二下都快结束了,她们却没怎么见过他。
他们班也几乎默认没有这一号人,毕竟是个残障学生,隔壁班的人偶尔会拿这个调笑他们班,很烦人。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对这人避之不谈了。
“刚打扫的时候他桌兜里的试卷掉出来了。”
一看就是他的,全是没名没姓的空白卷,攒了半个学期,不仅桌面上垒成了山,桌兜里也塞得满满当当。
“对了,你听他说过话吗?”
“没有。”
之后,姜言一便转了话题,毕竟关于“闻迟默”这个人,实在也聊不出什么来。
两人在教辅书店泡了一个小时,买了不少题册,班长甚至提前买了些高三用书。结账的时候,被姜言一狠狠念叨了一番。
“班长,你这样是要被群众谴责的额!你知不知道你这就叫内卷,你是在制造恐慌,你……”
“师傅别念了别念了!”
从教辅书店出来,天色渐暗。
提着沉重的书册,她们懒得走大路,便打算穿小道,那样只要走个七八分钟便能到车站。
就是那条道道看上去着实吓人,路灯拢共就三盏,道路逼仄又肮脏。
但其实这条道白日里走的人很多,是当初这边小范围动迁时,左右两侧矮平房的居民要求留出来的,还算安全。
眼下五六点吃饭的光景,小道里飘着各家的饭菜香,蒜香、孜然香、爆炒的辛辣,随风而来。
而在这破破烂烂的小道尽头是今日最后一抹斜阳。
姜言一问班长这像不像带着浓烈烟火气息市井版的“悬日”,把班长噎了好半天。
就在她们玩笑间,一些肮脏的谩骂声强势插入进来。
这也是矮平房的一大特色,见怪不怪。两人默契地一笑,纷纷捂着耳朵,加快了脚步。
便是在那一个转角,姜言一与闻迟默有了第一次的交集。
闻迟默显然是刚打完架。眉骨破了,唇角裂了,半张脸上带血。
身上的衣服则被污水染透了,脏得令人生厌。
姜言一和班长哪里遇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愣住,不知所措地攥紧了对方的手。
姜言一甚至听见自己的吞咽声,和砰砰砰撞击着胸膛的心跳声。
夕阳完全沉了下去,昏暗的路灯却迟迟未亮。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闻迟默抬眸看了过来。他的眼神冷极了,凌厉又凶恶,带着未消的怒气。
班长吓得小小惊叫了声,让他不耐烦地蹙起眉。
片刻,闻迟默收回支撑身体的手,朝她们走来。
班长胆子小,声音抖得带上了哭腔,“他、他过来了,怎、怎么办啊?”
姜言一也怕,呼吸好似被闻迟默那骇人的眼神摄住,凌乱又仓促。但转念一想,她们又没惹他,干嘛要害怕?
于是挺直了背脊,梗着脖子,先发制人地提高调子开口:“你……”
闻迟默重新抬眸,沉黑的眼底透出无尽的冷意。他睨着姜言一,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像是一种无声的恐吓。
姜言一的气焰顿时灭了,小声嘀咕了句,“想让我让开就说嘛……”,而后护着班长躲小鸡似地让到一旁。
闻迟默蹲下,从原本姜言一站着的位置,捡起了什么,用力捏入掌心。
他是受了伤的,起身时会扯到伤处,这让他的动作看上去十分吃力。甚至要在中途停顿一下,用手扒着墙面才能勉强站起来。
姜言一注意到他骨节处的皮肤全碎了,也许是刚才的用力,那些口子又开始渗血。
或许是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闻迟默抿着薄唇,将伤手收进口袋,快步离去。
“诶,你等一下!”
闻迟默对姜言一的叫喊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转角。
班长如获大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惹到他了呢……太吓人了!”
姜言一却跟刚才的闻迟默一样蹲了下去,在地上鼓捣半天。
“你抠什么呢?”
姜言一伸着手指,小心地挪到路灯下。
“这是什么?”
“电池。”她几乎本能地知道,那是他助听器里的电池。
姜言一小心地将其收好,在班长地催促声中,疾步走向车站。
上了车,班长仍心有余悸,“他那眼神太可怕了!刚才我都怕他对我们动手!”
姜言一:“不至于吧……”
班长努努嘴:“之前班主任不是说他不来上课是去治耳朵了么,我还挺同情他的呢!结果搞了半天是在外面当混混?”
“可我怎么觉得他那个样子,比较像是被欺负的那个?”
“嗯?哪里像??”
姜言一神神秘秘地一笑,“诶,我昨天看了集纪录片。”
班长:“?”她们不是在说闻迟默吗?
“讲一只残疾的幼狮被母狮抛弃,靠自己努力一路求存,获得狮群肯定的故事。”
姜言一一直到下车还在叨叨。
“所以啊,就算是动物也会因为残疾而被族群排挤丢弃,何况是人呢。”
“可以啊,我们姜大宣传委员难得这么正经,都跟我说起大道理来了。”班长揶揄道。
姜言一挽住她的胳膊,“我还可以说更多的大道理,你听不听?”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班长捂住耳朵,“要说你去说给闻迟默听好了!”
姜言一想起闻迟默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不禁打了个抖。
算了算了,她不过是因他残疾而心生恻隐,言语上偏帮一下罢了。
才不要跟他扯上什么关系呢!
第23章
(23)
姜言一在题海战术里痛苦地过了一个周末, 直接把自己整失眠了。
周一她打着哈欠进到教室,发现居然有人比她还早,正趴在座位上睡觉, 一只手盖着后脑勺。
姜言一没多关注那人,困倦地在隔壁那条坐下,闭眼啃起她的面包。
等到机械式地吃完面包喝完牛奶, 其他人陆续进了班级。
“姜宣传,你这是什么情况?“数学课代表坐在姜言一前面, 笑问她, “都坐我后面来了,是想来和我来当前后桌?”
顶着瞌睡的姜言一:“?”
“没睡醒呢?”数学课代表往边上一指, “你的座在那呢~”
姜言一看看那颗趴着的脑袋, 再看看数学课代表, 一下瞪大眼, 脑子宕机到话都说不利索,“不是,我……那个他……不是……”
在她惊恐的声音中, 一直趴着的人醒了。
闻迟默看向她,依旧是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依旧是那熟悉的皱眉与不耐烦。
好了, 确定了,她是坐错了。姜言一识相地把嘴巴抿起,在数学课代表的笑声中,顶着涨红的脸, 灰溜溜地抱上自己的东西, 挪到了闻迟默的前面。
见那人重新趴下,姜言一稍稍松了口气。
但背后忽然多了个人, 始终让她不自在。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个黑面神!冰山一样杵在她身后,周围的空气都无端降了几度。
姜言一把椅子往前挪,直到胸口和桌面卡得严丝合缝,和后面人空出一个身位才罢休。
作孽的是整整一个上午,她都没能甩掉那种如芒在背的糟糕感觉。笔转掉了也不去捡,等闻迟默起身走出教室,她才做贼似地把那支滚到闻迟默椅子边的笔捡回来。
班级里的人见闻迟默离开,憋了一上午的吐槽也井喷式爆发出来。
“他怎么回来上课了?”
“就是啊,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冒了出来?”
“烦死了,隔壁班的傻逼刚发消息来问我,说你们班的聋哑人是不是回来给你们拉平均分了。艹!什么狗东西!”
“你们看到他脸上的伤了吗?”
“切,打架了呗,有什么奇怪的。我看到他那张脸,也想抽他,不知道在装什么逼?”
“不是,他为什么偏偏分到我们班来啊?这傻逼不能滚吗?”
“诶诶,收敛点。”姜言一出声打断了那群男生小团体的对话,“人家交了学费的,来上课不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