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跟做梦似的,她就要嫁给一个三妻四妾孩子一串的男人给人当后娘去了。
这跟她之前给自己的后半辈子规划的“婚后调/教夫君以达成一生一世一双人成就”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陆泽那个人,显然不是她能调/教得了的。
以他的强势和手腕,林莹很怀疑自己婚后是要被他规训成一个温良恭俭让又三贞九烈以夫为天的贤妻良母的。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了,一转眼就是八月,再一个月,她就要嫁给陆泽了。
这天她沐浴完上床,想到以后的地狱开局、糟心日子,睁着眼看着帐顶,根本睡不着。
再想到陆泽这王八蛋男人,直恨得咬牙切齿。
好不容易刚有点睡意,忽然窗棂上传来“笃笃笃笃”四声轻响。
林莹一怔。
窗扇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黑色人影翻了进来。
林莹刚想叫,那人已经捂住她的嘴:“是我。”
竟然是小处男。
林莹扒开他的手,压低声音:“你怎么还在京城?”
年轻男人讶然:“我不在京城要去哪里?”
“你被锦衣卫追缉,”林莹说,“我以为你要亡命天涯呢。”
年轻男人无语,道:“你话本子看多了。”
他坐在床边,问她:“你怎么要嫁给陆泽?”
说起来这个事,林莹就怒从心起:“还不都是你!”
要不是他半夜逃亡逃进她房里,陆泽又怎么会看到她,又怎么会见色起意,最后莫名其妙要娶她。
都怪他!
林莹气得踹他。
年轻男人知道她气恼,陆泽大了她十二岁,一堆妾室孩子的老鳏夫,父母双亡还命硬克妻,肯定不是她想嫁的如意郎君。
他任她踹他出气,待她狠狠踹了好几脚,稍微气顺了点,他捉住了她的脚踝。
“要不然,我带你走。”
第9章
第9章
男人的声音很轻,却让林莹从情绪中冷静了下来。
“你?”林莹眯起眼看他。
年轻的男人穿着夜行衣,依旧蒙着面,额头、眉毛、眼睛、鼻梁都好看,带着一种年轻的俊秀。
他的身体林莹也熟悉。
那天晚上床头点着油灯,林莹都看过。
结实但瘦削,那种瘦是年轻男子特有的。
像陆泽那种二十六七的成年男人就要健壮很多,肩膀更宽,胸背更厚实。
不同年龄的体态特征是不一样的。
小处男的年纪不会很大。
“你,”林莹直接问了最关键的问题,“有人身自由吗?”
年轻男人便沉默了。
林莹气得倒仰,骂他:“你自己都不是自由人,让我跟你走?”
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显然是被戳到了软肋,男人微微垂头不说话。
忽又抬头:“那我去杀了陆泽,你就不用嫁给他了。”
林莹才不会被这种热血上头的东西给蛊惑了。
“首先,”她问,“你的功夫杀得了陆泽吗?我听说陆泽很厉害。”
“是,他很厉害。”年轻男人承认,但他道,“我拼了这条命,与他同归于尽就是了。”
林莹再一次确认,他的年纪真的不大。
她做个深呼吸,冷静了一下:“不至于,不至于。”
一段不如意的婚姻,是很糟心很不情愿没错,但……不至于到杀人的程度。
虽然陆泽真的很王八蛋,但也不至于让他死。而且还是赔上小处男一条命做代价。
而且万一搞不好,他要是没同归于尽而是被捉了,严刑拷打之下把她供出来,就更不值了。
林莹活了十五年,已经买过奴婢,责罚过奴婢,也卖过奴婢。
她还见过邻居家的大娘子把爬了丈夫床的丫头打得卖都卖不出去,后来死在了柴房里。
但要让她自己杀人,她还做不到。
杀人这条线,林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那种去突破的勇气。
她看着小处男,问:“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又急忙摆手:“不方便就别告诉我真名,随便编一个,让我叫你的时候能有个称呼就行。”
年轻的男人并没有为难,直接告诉她:“我叫巽风。”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是真名。”
不是编的。
虽然是真名,但这名字是从易经六十四卦来的,听着更像代号之类的东西。
也有点“道长的道童叫清风、明月,夫人的丫鬟叫春兰、秋菊”那味。
他没有人身自由,可能隶属某个组织。
她要是脑子一热跟他私奔了,以后也会跟着没有人身自由,说不定还会成为组织拿捏他的软肋。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他可能是奴仆身。
就那种,大人物自家豢养的手下。
那她如果跟她私奔了,就直接从官宦小姐降级成奴仆之妻了。以后如果生了孩子从小就是奴才。
呸!
想到这些,林莹觉得脑子都清醒了似的。开始真实地去正视她和陆泽的婚事了。
“好,巽风。”林莹说,“你瞧,虽然我挺讨厌陆泽的,但是陆泽呢,说句实话,首先他是个千户,而且听说他心黑手狠,所以我估计他刮了不少钱,家底挺厚的。”
“所以我嫁过去,虽然可能糟心事一堆,但起码,穿金戴银应该是没问题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陆泽再怎么讨厌,我嫁给他有宅有钱有奴有婢的,应该能过个水平还不错的日子。”
巽风目光幽幽,微涩:“你在替他说话。”
林莹摆手:“我不是替他说话,我只是陈述事实。你瞧瞧我这屋里,都是他送过来的。”
巽风早就看见了,林莹的房间里多了许多箱笼和物件。原来都是陆泽送给未婚妻的。
林莹道:“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嫁给陆泽虽然有点恶心,但不至于要杀人,所以,你别冲动。”
巽风年轻,他人生的第一次是给了林莹。林莹很怕他脑子一热,真去刺杀陆泽,连累她全家。
但这样把嫁给陆泽后的生活客观描述了一遍之后,林莹其实竟然觉得……除了陆泽这个人恶心,其他的似乎没那么糟。
林莹是个很务实的人,她虽然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也想要吃香喝辣,呼奴使婢。
她怎么就能够接受呼奴使婢这件事了呢,因为在这里如果没有奴婢用,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别的不说,就说冬天用热水——
水是从水井里打上来的。
在厨房灶上烧热。
再提到卧室来。
在那种天寒地冻的日子,打水提水送水这种事都是在户外的。
林莹没法想像如果没有奴婢让她自己去做这些事得有多痛苦。
她是过不了那种日子的。
她必须过冬天早上醒来就有丫鬟端着热水来伺候她洗漱的日子。
这么一想,没错,陆泽还真能给她一个不错的生活。
大概是比在家里更好的生活。
这男人出手阔绰,嫁给他应该不用像她嫂子们那样,还得帮忙下厨,还得日日做针线。
甚至于他被人诟病的天煞孤星命都挺好的,上头没人,就不必晨昏定省立规矩什么的。
至于他的那些孩子,以前谁管着,以后继续谁管。她不操那心。
其实她要是能保持这种心态,这门婚事其实也不是不能结。甚至对她来说,可能比嫁去国子监司业那种规矩大框框多的人家还更好一些。
这门婚事里最糟心的其实就是陆泽本人。但只要她别把陆泽当爱人看待就行了。
就想着他其实不过就是个饭票,是负责挣钱给她穿金戴银的——这么想,气儿就顺多了。
唉,早该这样想的,就不至于生这么久的气了。
差点活活气死自己。
巽风说:“我不会乱来,你放心。”
但他沉默了片刻,沮丧地说:“那我……什么都为你做不了吗?”
年轻好看的眼睛看着她,是真心地希望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林莹抬起眼。
油灯的光微弱跳动,在他脸上打下影子,让眼窝鼻梁看着更立体了。
虽然说了一堆嫁给陆泽的好处,可林莹依然是非常厌恶陆泽本人的。她内心里亦不甘心就这样被陆泽拿捏着强迫着硬娶了。
林莹问:“巽风,我要是看了你的脸,你会杀我灭口吗?”
巽风说:“那都是你胡思乱想,我怎会杀你。”
林莹闻言,伸出手去,捏住了他蒙面巾的一角。
巽风没有动,只看着她,默许。
林莹拉下了他的蒙面巾。
鼻梁很挺,下颌线清晰,嘴唇也好看。
巽风的下半张脸没有辜负他的上半张脸。他果然是个相貌好看的。
但就是年轻,非常年轻。
虽然已经过了少年期,算是青年了,但……林莹问:“你有二十岁吗?”
果然,巽风回答:“马上就十九了。”
真年轻啊,而且干净,还是个处男。
而且,他喜欢她,很喜欢,看得出来的。
林莹很满意。
她唇角扯出一抹笑:“其实,真有件事是你可以为我做的……”
巽风眼睛亮了起来,他问:“是什……”
么字没说出来,唇已经被堵住。
柔软的触感,就是他天天都梦见的。这些天,他想她想得睡不着,睡着了又做梦,梦里全是她。
在帷帐里,她那么放肆、恣意。
巽风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至少有一魄是被她勾走了,再没归体。
油灯吹灭,帐子放下。
林莹把巽风推倒,又对他放肆起来。
这一次,她想和他来真的。
巽风忍得痛苦:“不行,你马上要嫁了,要是被陆泽发现……”
“陆泽破了我的身子。”林莹声音很冷,告诉了巽风陆泽对她做的那些。
巽风知道陆泽这样对她,恨得咬牙。
“正好,我已经不会再落红了。”林莹笑得快意,”正好嘛不是。”
陆泽恶心她,她就恶心回去。
陆泽高兴她是完璧之身,她就把她真正的贞操给别人。
总之,决不留给陆泽。
这样,扯平了,她才能心平气和。
年轻男女都不再提那个人。
春宵一刻千金,不容浪费。
结合,探索,颠簸,淋漓。
年轻男子初尝,哪收得住。床一直吱呀吱呀律响,停不下来。
幸好丫头睡在倒座房里,离得远。
林莹甚至有点恶意地想,干脆怀孕吧。就怀着巽风的种嫁给陆泽。
那样的话,这桩婚事就从一桩糟心的婚事变成了一桩开心的婚事了。
但生孩子这件事,林莹还是不想。
女人生孩子太容易死了。陆泽死了三个老婆,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克妻,听说都跟生孩子有关系。
林莹怕死,怕别人死也怕自己死。
不敢杀人也不敢生孩子。
最后,她咬着唇,气息凌乱:“别、别弄在里面,别让我怀孕。”
巽风对她言听计从,虽然难受,最后一刻还是抽身了。
林莹长长地吐气,浑身感觉又酸痛又轻盈。
接下来的几日,巽风每晚都来。
年轻男人食髓知味。
林莹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她也允许他开发她身体的任何地方。
所有的。
哪处也不给陆泽留。
嘿。
直到林莹觉得足够了。
她内心已经平静了,可以心平气和地去嫁给陆泽了。
她说:“就这样吧,到这吧,以后别来了。”
第10章
第10章
“你以后若是需要找我……”
巽风话没说完,便被林莹用手指封住了唇。
“我不会找你。”她说,“你也别告诉我你的联络方式。那样容易暴露你的身份。你可是被陆泽缉拿的人。”
而且在她看过的那些故事里,不该暴露身份的人对特定的人暴露的身份,往往就很容易死。
大家还是各自生欢,都好好过日子吧。
帐子挂着半幅,她赤着身体,微弱的月光将她的肌肤映得似蜜。
可巽风知道林莹生得虽美,心却硬。
她对他,不及他对她的万一。
但他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她去做衣食无忧的陆千户夫人。
还有半个月就是成亲的日子了,林莹跟林夫人说想见陆泽。
陆夫人说:“哪有婚前见面的。”
林莹说:“我必得见他,我有话得跟他说清楚。现在不说好了,以后嫁过去惹气。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
陆夫人真的担心她的脾气以后跟陆泽过不下去,唉声叹气,帮她传了这个话。
陆泽果真来见她了。
也是个不讲究的人。
林夫人原说要陪着见的,林莹坚持要单独跟陆泽说话,林夫人没办法,安排在他们两个在后花园见面。
林家宅子小,后花园也就巴掌大,院角有个亭子,林莹坐在亭子里等陆泽。
陆泽来了,笑问:“怎么?可是缺什么东西要添补?”
林莹现在特别心平气和,看陆泽的笑都觉得没那么可恶了。她慈眉善目地跟陆泽说:“既然要跟你做夫妻,有些话我想说在前头。”
陆泽挑眉:“你说。”
林莹说:“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希望你娶我是因为你能接受现在的性子,而不是打算娶了我之后,再来磋磨我,妄图改变我。要那样,你不会满意,我也不会开心,日子过得天崩地裂的想想都累,不如趁早作罢,你另觅良缘。选个顺你心如你意的,和和美美,不比什么都强。”
陆泽凝目看去,林莹似乎接受了他给她人生安排,她收敛了年轻的暴躁,眉间竟有了一分沉静。
女孩子一到谈婚论嫁,忽然就自己长大了。
这很好,毕竟以后是陆家主母。
妻子和情人终究是不一样的,男人对妻子的要求更多。
陆泽负手而立:“我若不中意你的性子,怎会想娶你。怎么,你觉得我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那可真不是。林莹知道,陆泽是能把别人屈死也不能委屈自己的人啊。
她点了点头:“我听说,你有七个孩子三个妾,家里……很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