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开口卖钱,完全是仗着张大厨为人品性好。
张大厨很眼热她的滴酥鲍螺和糖蒸酥酪,舔着脸问方子。
金秀珠笑得甜甜的,“这两个可是好东西,出再多的钱也不能卖,我体谅您不容易,您也得体谅体谅我呀。”
张大厨一抹脸,还真不好意思再说了。
金秀珠体贴道:“您放心,以后不会少了您这口吃的,但其他人我就不管了,反正我心里还是怄了一口气。”
张大厨想想也是,换做他可不会这么好脾气,点点头,“行吧。”
然后爽快的掏钱,拿走了方子。有了这个方子,他也算是有交代了。
不过,后面不管其他人怎么按照方子做,都做不出来金秀珠的味道,有人拿食堂糕点送人,亲戚也说没有之前好吃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反正金秀珠白赚了一笔钱后,当天下午就带着女儿和儿子去了县城买东西。
贺岩要开学了,本来当初金秀珠想着他还小,这学期就让他适应一下,一年级再留一年,没想到他虽然晚了半年,但成绩却十分优秀,所以准备直接上二年级。
金秀珠给他买了一支英雄钢笔和一瓶墨水,花了五块钱,又买了四本本子和五支铅笔,除此之外,又给两个孩子买了一双绿色胶底鞋。
她自己则买了十几只铅笔和几只毛笔,又买了白纸、宣纸、墨水和信封那些。
从供销社出来后,又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肉联厂,买了猪蹄和梅花肉,满载而归。
等回到家已经天黑了,江明川也早就回来了,金秀珠走的时候留了纸条,知道母子三人去了县城,就先把饭菜做好了。
贺岩最开心,回家看到爸爸,第一件事就是跟爸爸分享自己的新钢笔,然后小心翼翼的灌了墨水,在新本子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写完又觉得自己的字不好看,让金秀珠帮他写。
金秀珠将其他三本都写上他的大名,还在本子上方写了科目。
贺岩满意了,拿着本子去房间桌子上摊开,怕墨水糊在一起。
外面江明川看他磨磨蹭蹭不出来,喊他,“快出来吃饭,等会儿再弄。”
“来了。”
外面,江明川听到金秀珠今天卖方子卖了六十块钱,心都麻了,然后就听她又说:“还是卖便宜了。”
换做商业繁荣的大景朝,一个方子是能卖二百两银子的。
江明川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已经很不错了。”
金秀珠嗯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明天你拿些报纸回来,要那种报纸后面写着报社地址的,我准备给报纸寄画,方敏说我画画好,可能会有人收。”
江明川觉得这话有点不切实际,部队里这么多军嫂,也就只有方敏一个靠写书能挣钱。
不过他不好打击金秀珠自信,他也察觉到了,金秀珠对食堂的工作也只是当做一份能挣钱的事,没了也就没了,但对于写文章那些搞创作的,却莫名带着一股热忱和痴迷,说她不行她反而越来劲儿,猜测可能是小时候没机会读书造成的影响。
吃完饭,金秀珠就拿出自己新买的纸笔开始画画,还哄着江明川去收拾碗筷,“你这些天就辛苦些,等我赚了钱就给你也买只钢笔。”
江明川听笑了,“还没挣钱呢,就开始给我画大饼。”
金秀珠哼了一声,觉得他不懂自己。
方敏都说她画画有天赋,肯定是对的。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金秀珠就算不去食堂了,也早早起来画画,上午画画,下午学习练字,晚上上课,忙得不亦乐乎。
贺岩也上学了,吴小军现在不仅不跟他玩,还不让别的孩子跟他玩。
这事他没跟家里说,但付燕燕知道了,忍不住问他难不难过。
贺岩写作业的手停了下来,圆圆的脸上突然带了几分认真,点点头道:“还是有点难过的,但又不是那么难过,上次跟妈妈说了后,妈妈给我钱让我买雪糕哄吴小军,后来还去吴奶奶家帮我问怎么回事,她对我的事很上心。”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吴小军不跟我好也没什么了,反正还有你们。他不跟我玩我就自己一个人玩,我还可以去学校里交别的朋友,爸爸妈妈说我是好孩子,他不跟我玩是他的损失。”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有自信,仿佛他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付燕燕听了一愣,她看向此时此刻无忧无虑的男孩,与上辈子走在医院走廊里那个佝偻着背、窘迫不堪的背影相差甚远,哪怕是他上辈子的小时候,付燕燕也不曾看到如此明朗乐观的贺岩。
她印象中的那个男孩,总是在江爸爸金秀珠面前装乖巧听话,私底下却很恶劣阴暗,在金秀珠训斥她的时候,他甚至会故意煽风点火。
他从不觉得金秀珠偏爱自己,他只觉得正因为在乎所以训斥挑剔。
这是付燕燕在医院病床前听到的。
原来曾经小时候的贺岩觉得父母在偏爱她。
爸爸会给她买裙子,金秀珠辱骂她是想她变得更好,所以他自暴自弃,可是后来知道妹妹被人欺负,他就想考军校以后给妹妹撑腰。
可是,这一切在那时的付燕燕眼中,都晚了。
她不知道现在贺岩是怎么被改变的,但她心里莫名有些替他开心,他不会再觉得父母偏心了,不会有上辈子的那种种经历,他唯一的烦恼就是好朋友不跟他玩了,这样真好。
可是她还不行,有些经历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敢想,也不敢忘。
——
金秀珠食堂工作丢了的事很快就在军嫂中传开了,好在她平时跟人交往不多,除了晚上上扫盲班,一般碰不到其他人。
所以她虽然注意到别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全身心都在课文上。
上次跟钱玉凤闹得不欢而散,金秀珠以为两人就这么掰了。
掰了就掰了,这么多年,钱玉凤还是第一个让她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想当初侯府继夫人都要看她脸色。
没想到今晚却在扫盲班看到钱玉凤。
钱玉凤来的比较晚,扫了一圈之后坐在了金秀珠旁边,不过中间隔了两个位置。
金秀珠不看人,钱玉凤扭过头看了好几眼后,见她还是不理自己,就悄悄挪近了一个位置。
坐在金秀珠腿上的付燕燕察觉到妈妈已经好一会儿没翻页了,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两人跟小孩子吵架似的。
钱玉凤看她还是不理自己,清了清嗓子,“我听说你食堂工作没了?”
付燕燕:“……”
钱婶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金秀珠直接气笑了,阴阳怪气道:“你好像很开心?”
钱玉凤听了没好气呸了一声,“你这话说的,我可没那么坏。”
她是心里酸金秀珠有好工作,但也只是酸而已,没想着她过得不好,金秀珠两口子还年轻,以后肯定还要生个小的,娘家老远的帮不上忙,金秀珠有工作一大家子也能轻松点。
钱玉凤本来打算以后离金秀珠远远的,可是听到她工作没了,还是忍不住心软过来了一趟,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语气硬邦邦的,“我听说你下午去县城了?不是我说,你工作都没有了,钱就省着点花,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菜园子那边也要拾掇起来了,种点菜自己吃,也能省不少钱。”
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金秀珠还是听出了她话中的关心,脸色和缓了一些。
钱玉凤还准备再说些什么,陈老师就过来了,一节课后,钱玉凤困得眼睛睁不开,一下课人就赶紧跑了。
金秀珠在上完两节课后跟方敏一起回去的,两人并排走在一起,一人牵住付燕燕一只手。
金秀珠嘴里哼着轻松的小调,方敏忍不住笑,“心情好像不错。”
金秀珠收敛了几分,“还行,主要是你课上的好。”
张嘴就是甜言蜜语。
只有付燕燕看了眼没出息的金秀珠,这几天嘴硬说不在乎,人家一低头就开心了。
感受最明显的还是江明川,晚上睡觉的时候,金秀珠抱着他啃个不停,还摸着他的脸说他长得好看。
第二天早上起来,江明川在镜子前照了很久,见女儿起来了,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跟她说:“你妈昨晚说我长得好看。”
付燕燕抽了抽嘴角,觉得江爸爸有点自恋。
哪知,等贺岩醒来,江明川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跟儿子说了一遍,“你妈妈昨天是遇到了什么事吗?怎么昨晚突然说我长得好看?”
贺岩没有多想,呼啦啦喝了一口面汤后,真诚道:“没有呀,应该是妈妈觉得爸爸真的好看。”
江明川满意了,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话。
付燕燕:“……”
上午金秀珠在家画画的时候,钱玉凤带了一篮子菜上门。
两人气氛还有些微妙,金秀珠让她进门了,拉着一张脸,不过却拿了绿豆汤招待她,绿豆放在罐子里炖的,倒在碗里的时候加两勺糖,吃起来又甜又软烂可口。
钱玉凤一边从篮子里拿出菜一边说:“刚从娘家回来,柱子发的油票给了娘家一些,我妈就让我带了一只野鸭回来,是我哥半夜跑到河边抓的,已经清理好了,我给你一半,做给两个孩子吃。”
换做以前,钱玉凤肯定都要留给儿子男人吃,但现在,她对儿子男人有些寒心,想着金秀珠之前有什么好的都想着自己,就拿了一半过来。
“这个肉比较柴,你得用火使劲儿炖……”
怕她不会,仔细嘱咐着,金秀珠就在旁边安静听,最后钱玉凤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我帮你打听了,你工作被人举报的事,恐怕跟刘红月有关。”
金秀珠忍不住皱眉,“怎么又是她?之前她儿子欺负我家小岩的事我还没跟她算账呢。”
钱玉凤也看不上那人,“那人心眼子确实是小,你自己注意点吧,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做饭了。”
金秀珠看她放下菜就要走,忙道:“先把绿豆汤喝了再走吧。”
钱玉凤看向桌子上的一大碗绿豆汤,她刚才看到金秀珠放了整整两勺子白糖,那大方程度她见了都肉疼,第一个念头就是带回家给儿子吃,但她很快逼着自己压下这个冲动。
小的时候她让着弟弟,每年夏天只能喝平淡无味的汤渣,结婚了后好的都留给儿子和男人。
也不知道是为了出口气还是什么其他,她果断端起桌子上的绿豆汤,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绿豆汤很甜,一路甜到她心坎里。
钱玉凤抬起胳膊,借着擦嘴的动作顺势快速擦了下眼角。
直到出了门她都在想,原来绿豆汤这么好喝。
第二十一章
江明川第二天就带了一大堆报纸回来,金秀珠让两个孩子帮她把报社的地址抄下来,自己则将画好的画折好放进信封里,每个信封里两张画,一张是铅笔画的,一张是毛笔画的。
每幅画都不一样,怕那些报社的人之间认识,到时候发现了。
付燕燕拿着报纸翻找,找到地址后给贺岩,贺岩再抄到纸上去。
最后收集了十一个报社,加上方敏给金秀珠推荐的,一共十二个,金秀珠把自己画的好的画放进大报社的信封里,密封好后贴上邮票。
次日一早,金秀珠就带着女儿去了部队大门口,那里有邮箱,平时邮局的人会来送信,也顺便帮要寄的信带走,只要跟门口值班的小同志说一声就行了。
金秀珠把十二封信和钱放在大门口旁边的值班室桌子上,跟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顺便去部队供销社买了菜。
付燕燕跟在身后,忍不住问:“昨天钱婶婶说的话我听见了。”
说金秀珠的工作是刘红月举报的。
在她印象中,上辈子并没有这些事,应该是上辈子的“金秀珠”没有什么地方让那个刘红月嫉妒的。
虽然她也很奇怪,这个世界上的金秀珠为什么会那么多的东西?会做很多好吃的,会刺绣,会画画会写字……
付燕燕不愿意去深想,现在在她心里,这个世界上和那个世界是隔开的,“金秀珠”也是两个人。
或许,这个金秀珠在小时候偷偷跟村里有本事的老人学的,毕竟她这么勤奋努力。
金秀珠听到这话,就知道这孩子又想的比较多,怕孩子心里存了气,便解释道:“放心,妈妈心里有数。”
付燕燕看着她不说话。
金秀珠以为她小瞧了自己,没好气道:“你妈我也不是多好的气性,哪能任由她欺负?但也不能就这么冲动找上门与她争吵?能有什么用,人家又不是没长嘴,可能还把自己气坏了,平白惹足笑话,做事不要急,机会留给有耐心的人。”
换做以前,金秀珠肯定跑到刘红月家门口哭得泪雨婆娑,求她放过自己,博很多人同情。但现在她不是侯府中的妾室了,她是江明川的正妻,一举一动也关乎着江明川和全家的脸面。
让人知道了肯定会说闲话,或许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怕了对方。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她才不干。
付燕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太清楚她口中的机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