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群岛——易难【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9 17:25:49

  婚礼上她妈全程冷脸,笑都没笑一下,倒是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在孟菀青和陶大磊一对璧人身上,大家都说,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那年李衣锦才五岁,跟着她妈在婚宴上,全程吃喝,对所有的事情都无印象。她并不知道那天从婚宴回来后,她妈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李诚智跟孟明玮结婚不久就从厂子里出来,自己打零工去了。孟明玮问起他,他也不说为什么。那时孟明玮也已经不在厂里做事,但她跟他说,要是他愿意,她就去求她妈给他再安排个活,至少还有碗饭吃。李诚智死活也不回去,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打零工,家里的支出全靠她的那点工资,她心里委屈,但又不敢多言。孟菀青结婚那天还挤兑她,说她吃家里的用家里的,房子也住家里的,轮到自己结婚却什么都没有,妈太偏心。
  妈确实太偏心。孟明玮心里想。以为靠一套房子来把她从此拴在一段不明所以的婚姻里她就会心存感激生活美满,却不知道她从心底往外羡慕那对被宾客争相称赞的金童玉女,羡慕可以追求自己爱情的孟菀青。
  后来孟菀青搬去了婆家住,再后来陶姝娜出生,逐渐记事的李衣锦,就发现她妈脸色永远是黯淡的,眉头永远是皱成川字的,在家永远是唉声叹气的,和她爸即使一同在客厅里看电视也是各自坐在沙发最远端的。
  李衣锦便认为,全天下的夫妻都是一样的,争吵和指责是习惯性的,父母是不需要陪孩子玩的,一家三口是不会共同出行的,婚姻是没有表情的,生活是没有盼头的。
  但随着她的长大,拼了命地为她好然后以此为由要求她有出息的念头,逐渐占据了她妈全部的思想。有时她会好奇,在她妈想象的世界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难不成是个哪吒?三头六臂神力无穷的那种?又或许是个机器人?外星世界来的,不需要充电永远待机还智商爆表的那种?最不济应该也是个陶姝娜,才貌双全小神童,从小享受亲朋好友艳羡的眼光,一路开挂顺风顺水走上人生巅峰的的那种。
  她好想变成她妈期望的那个女儿,那样的话,不管她是拒绝相亲,跟相处多年的男友分手,或者单恋男神没结果,或者穿着运动内衣披头散发在客厅里狂揍沙袋,都没有人说不可以。
  陶姝娜狂揍沙袋一顿之后,满头大汗躺在沙发上喘粗气。
  “你又心情不好了?”李衣锦问。
  “没有啊,”陶姝娜说,“我心情特别好,跟我男神说话了,还过了初试,明天就要去面试了,一切都特别顺利。”
  “嗯,应该的应该的。”李衣锦说。
  陶姝娜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
  她跟她妈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她觉得自己话说重了,但又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求和。母女俩从来没吵过架说过伤人的话,她不知道昨晚那番话之后她妈是怎样的感受,也从来没有想过中年夫妻身边再普遍不过的婚外情会发生在自己的父母身上。她妈平时是打扮了点,招摇了点,朋友交际多了点,但那不是她外遇的理由。到底有什么隐情是她作为独生女不知道的,是她最亲近的家人瞒了多年不想让她知道的,她虽然困惑,却不敢去刨根问底,怕这一刨,原本在暗处盘根错节的事情,带着淋漓的泥土和密布的枝蔓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会给家人带来怎样的伤害都未可知。
第七章 金童玉女(3)
  转天下午,陶姝娜又在学校停车场附近看到了邱老师,在车边等他的还是同一个女人。这一次真相大白了,陶姝娜忍不住躲在车后面暗中观察,懊悔没拿个望远镜来从头发丝观察到脚后跟。 没想到邱夏眼神倒挺好,远远地看见她探头探脑,就叫了她一声。 陶姝娜只好走过来,“邱老师。”她一边打招呼,一边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这位现任女友。虽然穿得略显素淡,但年轻俏丽,身形气质都是百里挑一。 “这是陶姝娜,机械工程的博士,我们家的外甥女。”邱夏很自然地介绍道。 “你好,我是肖瑶,邱夏的女朋友。”女人笑起来有一边酒窝,又甜又温和。 邱夏看陶姝娜一副被抓包的心虚表情,了然地笑了笑,说,“球球最近是她妈接送。” “哦哦。”陶姝娜尴尬地连忙点头。 “怎么说呢,”陶姝娜回家后跟李衣锦说,“就,跟小姨不是一个风格,不过和邱老师站在一起,倒也算金童玉女,风流才子和清秀佳人的感觉。” “我以为邱老师只喜欢小姨那种风格。”李衣锦说。 “那谁说得准呢,”陶姝娜故作老成地长叹一声,“爱情已逝,徒留遗憾。” 李衣锦好奇地问,“所以,真的是看起来特别好的女朋友?比小姨还好?” 陶姝娜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可比性。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事情,外人都很难判断。不过说到底,小姨跟邱老师毕竟年纪上差了几岁,以后走的路要是再越来越远了,两个人各方面的差异变大,可能就真的难以挽回了。我看邱老师的女朋友挺年轻的,估计比他小好几岁。” “球球好可怜啊。这么小就要跟爸妈分开。”李衣锦也叹一声。 “也没什么,你看我那同学,就廖哲,人家富二代,他爸妈都各自结了好几次婚了,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都认不全,他不照样过得滋润。小姨也挺能赚,球球也算是半个富二代,什么都不缺,咱也不用替她可怜。”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拜金了?”李衣锦好笑地问她。 “我不拜金,我拜能力。”陶姝娜说,“当富一代的能力,追求爱情的能力,为科学奉献终生的能力,我都拜。” “原来你外甥女就在你们学校…
  转天下午,陶姝娜又在学校停车场附近看到了邱老师,在车边等他的还是同一个女人。这一次真相大白了,陶姝娜忍不住躲在车后面暗中观察,懊悔没拿个望远镜来从头发丝观察到脚后跟。
  没想到邱夏眼神倒挺好,远远地看见她探头探脑,就叫了她一声。
  陶姝娜只好走过来,“邱老师。”她一边打招呼,一边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这位现任女友。虽然穿得略显素淡,但年轻俏丽,身形气质都是百里挑一。
  “这是陶姝娜,机械工程的博士,我们家的外甥女。”邱夏很自然地介绍道。
  “你好,我是肖瑶,邱夏的女朋友。”女人笑起来有一边酒窝,又甜又温和。
  邱夏看陶姝娜一副被抓包的心虚表情,了然地笑了笑,说,“球球最近是她妈接送。”
  “哦哦。”陶姝娜尴尬地连忙点头。
  “怎么说呢,”陶姝娜回家后跟李衣锦说,“就,跟小姨不是一个风格,不过和邱老师站在一起,倒也算金童玉女,风流才子和清秀佳人的感觉。”
  “我以为邱老师只喜欢小姨那种风格。”李衣锦说。
  “那谁说得准呢,”陶姝娜故作老成地长叹一声,“爱情已逝,徒留遗憾。”
  李衣锦好奇地问,“所以,真的是看起来特别好的女朋友?比小姨还好?”
  陶姝娜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可比性。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事情,外人都很难判断。不过说到底,小姨跟邱老师毕竟年纪上差了几岁,以后走的路要是再越来越远了,两个人各方面的差异变大,可能就真的难以挽回了。我看邱老师的女朋友挺年轻的,估计比他小好几岁。”
  “球球好可怜啊。这么小就要跟爸妈分开。”李衣锦也叹一声。
  “也没什么,你看我那同学,就廖哲,人家富二代,他爸妈都各自结了好几次婚了,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都认不全,他不照样过得滋润。小姨也挺能赚,球球也算是半个富二代,什么都不缺,咱也不用替她可怜。”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拜金了?”李衣锦好笑地问她。
  “我不拜金,我拜能力。”陶姝娜说,“当富一代的能力,追求爱情的能力,为科学奉献终生的能力,我都拜。”
  “原来你外甥女就在你们学校,没跟我说过呀。”两个人烛光晚餐的时候,肖瑶不经意地跟邱夏提起。
  “嗯,反正平时也没什么联系。小姑娘很厉害,机械工程的博士。”
  “是孟以安的外甥女?”肖瑶问。
  “对。”邱夏回答。
  “果然和她一样聪明。”肖瑶笑嘻嘻地说,“看来是一家子高智商。不像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头脑简单挺好,”邱夏说,“活得不累。”
  邱夏认识肖瑶同样是在课堂上。不过不是他的大学课堂,而是球球每周日下午两点的儿童芭蕾舞课堂。
  他去接球球的那天,去早了,在一旁坐着看她们上课。一群穿着粉红裙子白袜子的小朋友中间,肖瑶瘦削高挑的身段格外显眼,她就穿着简单的黑色练功服,高高的发髻在头顶扎起,额角全是晶亮的汗珠,不厌其烦地弯下腰给小朋友摆腿。有小孩爱闹,抱住她腿不撒手,她就顺势坐在地上让小姑娘跌坐在她怀里,一大一小都笑开了花。
  “我喜欢肖瑶老师,”球球说,“她喜欢笑。”
  那是他和孟以安分开的第一年。他们俩时间安排得尽量精准,保证在无缝衔接球球日程的前提下不需要见面。但不用见面他也能知道孟以安的近况。不是签了什么合同和什么品牌合作,而是球球口中的妈妈“总是不笑”,“总是不睡觉”。
  有很多次,按例不是他去接球球,但他还是去了,把车停在很远的路边,看着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和家长陆陆续续地出来。他总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就像她第一次闯入他的课堂时,他虽然正和学生讨论,但还是第一时间发觉了这位不速之客,她努力假装听课却还是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的样子让他忍俊不禁。后来不管是一起出去旅行还是接她下班,他都习惯了等她,然后看着她穿过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向他走来。现在她手中牵了蹦蹦跳跳的球球,眼里也不再有当年的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看一眼总比没看好。
  后来他就接触了肖瑶。肖瑶比他小五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年轻,性格软糯,说话声甜甜的,她说她就是因为喜欢和小孩们待在一起才学了舞蹈教育,虽然收入没多高,但是心里舒坦。她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又生病,北漂多年的积蓄一直在接济家里,没攒下什么钱,平日里也过得节省。跟邱夏开始约会之后,即使是他顺手买的礼物,她也表现得受宠若惊。
  “太贵了。”她看着标签咋舌道,“也不实用,我平时去上课就只背那一个包,装练功服和鞋的,别的我也用不上。”
  “你收着吧,我也没法拿去退了,总不能让我留着背吧?”邱夏坚持。
  肖瑶只好收下。去上课还是背自己的旧包,但去他学校找他的时候,就特意背了他送的包,还精心化了妆,挑了同色的鞋子搭配,见到邱夏,就甜甜地笑起来,像是表现好等着邀功的小朋友,和她课堂上仰着胖嘟嘟小脸儿等她奖一朵小红花的娃娃们一模一样。
  那是孟以安永远都做不出来的事情。孟以安这个人,什么时候稀罕过别人奖的花?如果她乐意,她能徒手给自己造一个生态系统。在他认识孟以安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船,只需要一个并肩航行的伴侣,不需要有人帮她掌舵教她调整方向。她的骄傲,她的争强好胜,甚至她的嚣张跋扈不讲理,都曾是他所痴迷的,如今那些回忆中的闪光点却成了他们感情的陪葬品。她不会改变,他也不会,所以改变的只有他们的婚姻。
  孟以安也去舞蹈教室接过球球,她从不早去,每次都是卡着下课时间的前一秒钟出现,尖头细高跟踩在走廊地砖上铮铮作响,昂贵的外套和包包笔挺又熨帖,发型妆容一丝不苟,面无表情的脸只有在球球满头大汗冲进她怀里的时候才会笑开来,低头拿湿巾给她擦手擦脸,陪她去换衣服喝水,然后冲肖瑶微微点一点头,就拉着球球的手,絮絮说着话离开。
  她从来没和肖瑶说过一句话,但肖瑶相信她知道自己的存在。某一次她来接球球的时候,肖瑶就在一旁和别的学生家长说话,她擦身而过,目光落在肖瑶颈间的项链上,意料之外地顿了一顿。
  那根项链要四万多,肖瑶可买不起。
  但她买不买得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邱夏曾经在结婚纪念日送过孟以安一根一模一样的,她在他朋友圈的照片里见过。
  孟以安平静地眨了眨眼,什么都没说就走开了,肖瑶甚至无法判断她是不是在自己身边多停留了一秒,但自己反倒心虚得手心里都出了汗,就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你项链挺好看。”邱夏对肖瑶说。
  “假的,”肖瑶笑着回答,“看别人戴了羡慕,找朋友买的高仿货。”
  邱夏点点头。
  “等你放寒假了,我们去海岛玩好不好?”她笑着说,“我都没去过海岛。要是出国太费钱,咱们去三亚就行。”
  “我看看吧。”邱夏说。
  后来没多久,他有一次又去幼儿园门口等,看到孟以安从一辆陌生的车上下来,进去接了球球后,又一起上了车。
  那辆车就从他面前驶过,开车的是个气质儒雅的男士,孟以安坐在副驾,两个人有说有笑。
  他再也没有在不该去的时候去幼儿园了。听球球说,妈妈现在渐渐地笑得多了。
  他旁敲侧击,总算从球球口中套出,她叫那个男的“宋叔叔”。他越想越觉得奇怪,那天车里的那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他琢磨了好几天,头发都愁白了几根,终于在某天课上跟同学胡侃的时候灵光乍现,想起了那位宋姓人士的来历。
  那还是他和孟以安正在处理离婚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来了个陌生人到他办公室找他。见面就递了一份文件,说,“您和孟以安女士的离婚事宜,有涉及财产分割的部分,孟女士委托我来代理。具体的文件都在这里,请您过目一下。”
  他一愣,“我也没跟她争抢什么啊,我俩离得挺和平的。”
  “我知道,”那人笑了笑,说,“和平也要分割财产不是。一方面孟女士自己比较忙,法律上的事情还要咨询我,所以就由我代理了,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您好,分得清楚,没有任何遗留问题,将来你们两边不落埋怨。您说呢?”
  邱夏只好点点头接过文件。
  那人递过来一张名片,“我是孟女士的代理律师,我叫宋君凡。”
第八章 命运的馈赠(1)
  “来,小朋友回到位置上,表情记住了,我们再来一遍。” 摄影棚里灯火通明,孟以安坐在角落椅子上,一边手里不停歇地在手机上打字,一边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按照导演的嘱咐一遍一遍跑出画的球球。 一杯热咖啡递到她面前。她抬头一看,宋君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边。 “谢谢。”她接过咖啡。 “跟我还客气。”宋君凡笑着说,看了一眼远处的球球。“球球挺像样啊,将来可以好好培养培养,别浪费了这天赋,说不定也是个小明星。” 孟以安笑着摇头,“要不是因为预算不够,拍个几分钟的公益广告,我何必让自家孩子上阵?不过球球倒是不抗拒,也没喊累,还挺开心的,这小家伙精神头过剩,让她什么事都体验一下也好。” “放心吧,”宋君凡说,从旁边拖了一把椅子来坐下,“球球随你,将来也会是个女强人。” “你觉得我是女强人?”孟以安微微笑着反问了一句。 宋君凡觉得她在开玩笑,就也笑了笑,“几点收工?球球说晚上想吃火锅。” 女强人这种头衔她这几十年来听得腻了。不过邱夏倒是没这么说过她。两个人在一起后,有过说他们年龄差距太大的,有过说她工作不适合带小孩的,有过说老婆赚得太多老公会有危机感的,就连他那知书达礼的大学教授父母都曾经委婉地瞒着他跟孟以安沟通过,问她能不能为了家庭换个工作,这样邱夏就不必因为接送孩子每学期都不能选晚课。工作倒是换了,但不仅换得越来越忙,还换得彻底离了婚。孟以安知道邱夏心里有怨,但即使如此,他也还记得她其实并不喜欢被叫作“女强人”。 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年代流行起来的,孟以安考上大学那年,就有人说风凉话。 “乔厂长雷厉风行了一辈子,这老幺又念了名牌大学,怎么,是想女承母业,也培养一个女强人回来接班吗?” “别的不知道,老幺跟她妈一样厉害,可不像她两个姐姐。我看啊,赔一套房子都不一定嫁的出去。” 孟以安虽然性子倔,但跟自己无关的事,比如别人的闲话,她其实不太在意。离家读大学前的那个夏天,孟菀青回娘家来,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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