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今天特别开心,因为老师布置的家庭活动题目是跟爸爸妈妈一起去野餐。妈妈带她去超市买了好多好吃的,还亲自下厨做了平时不给她做的炸猪排,妈妈甚至还纵容她往后备箱里塞了她喜欢的充气小摇椅。在车里她就欢蹦乱跳,明明还堵在路上,她非要每隔不到五分钟就问一次到了没,问得邱夏烦了,就指着她手腕上戴的儿童 GPS 手表,“你自己看。”
孟以安听出邱夏心里有事。看邱夏敷衍地点开了球球手表上的“数字大冒险”非让她玩,忍不住笑了笑,“出来玩就别算算数了,你要是嫌她闹腾,把我手机给她,她会自己看动画片。”
球球看动画片的时候消停了不少。孟以安问邱夏,“她没联系你?”
“联系了。”邱夏有些疲惫地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也不敢听她解释。”
“是怕你猜对吗?”孟以安说,“我倒觉得,不管怎么样,你们应该好好聊一次。就算分手也分个明白。两个人的感情不是儿戏,值得一个坦诚相对的答案。”
邱夏沉默着没回答。
“好吧,不戳你的伤心处了,”孟以安笑了笑,故意岔开话题,“给你讲个好玩的事,你要不要听?”
廖哲约李衣锦和陶姝娜见面,就约在那天的酒吧。
“完了完了,”李衣锦说,“他又不是傻子,肯定猜到是咱俩捣的鬼了,不是,是你捣的鬼。怎么办!”
“猜到就猜到,我又没犯法,也没揍他,他敢对我怎么样?”陶姝娜说,“本姑娘行得端走得正,不怕鬼叫门,也不怕廖哲这个小兔崽子寻仇。走着!”
还没入夜的酒吧人很少,两个人早早到了,一眼就看见廖哲一个人坐在露台边上,捧着一杯酒,忧伤地仰望着天空。看到她俩在面前坐下,还叫了服务生过来。
“喝什么。”他说。“我买单。”
李衣锦和陶姝娜对视了一眼。
“你不是来寻仇的啊?”陶姝娜问,“你要是真生气,骂骂我也行,我绝对按住自己手,不会揍你的。但是你不能骂我姐,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廖哲就十分哀怨地看了她们俩一眼。
“你俩干的好事。”他哀怨地喝了一口酒,又继续望向天空。“我觉得我被掏空了。”
陶姝娜忍不住笑出声,“你原来才是被掏空吧,脚踏那么多条船不掏空你才怪。”李衣锦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笑。
“你懂什么!”廖哲委屈地叹了口气。“我是真心的,我喜欢每一个女孩都是真心的。以前有的女孩图我的钱,刷爆了我好几个副卡,还有女孩想嫁给我,刚在一起的时候就偷偷找律师查我家家底,我都没说什么,我是真的喜欢。每一个女孩,我都很想跟她们好好在一起啊。”
“你怎么跟那么多个女孩同时好好在一起?”陶姝娜又忍不住吐槽,“你是宝莱坞机器人啊?”
“碍着你了啊?”廖哲怼道。
“碍着我了。”在一旁的李衣锦弱弱开口,“说实话,虽然我年纪也不小了,也一直认为我这条件找不到什么好的对象了,但是被你这样的人喜欢,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姐,我跟你认个错。”廖哲说,“咱们化敌为友行不?不友也行,以后咱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然后你继续当你的宝莱坞机器人?再去祸祸小姑娘?”陶姝娜嗤笑一声。
廖哲白了她一眼。
“廖哲,你觉得那些女孩那天为什么不理你装作不认识你?”李衣锦问。
“你以为她们都像陶姝娜那样,动不动就揍人?”廖哲说,“当然是因为她们对我余情未了。”
陶姝娜伸脚踹了他一下,“你别自我感觉良好了。我告诉你,她们纯粹就是觉得丢脸。你觉得你夸几句就是对她们的奖赏了?并不是,被人养鱼就是被人养鱼,花了你的钱也好,看上你的人也好,没有人想在一段平等的情感关系中跟别人分享伴侣。”
“也没有分享啊!要不是你俩捣乱,不是好好的吗?谁也不认识谁!”
“你还有理了?”陶姝娜气又上来,被李衣锦按了回去。
“我觉得不是。”李衣锦说。
“不是什么?”陶姝娜没反应过来。
李衣锦看了一眼廖哲,“那些女孩没有跟你撕破脸,甚至没有上去质问你,骂你,可能是因为,她们真的觉得跟你谈过恋爱挺好的,好到即使发现没有办法再继续,也不想落个反目成仇的下场。余情未了不至于,但有过情也是真的。”
廖哲不吭声了,又喝了一口酒。
“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你要是真叫我一声姐,那我希望你以后要是再遇到喜欢的女孩,就专心喜欢她一个吧。也不是很难,可以试一试。”李衣锦说。
过了好久,廖哲说,“我六岁的时候我妈就离婚走了,我爸再婚的老婆带来个姐姐,比我大,我小时候都是她在陪我照顾我,我特别依赖她。后来我爸又离婚,她跟她妈走了,我就没再见过她。但是我一直觉得她特别美好,各种层面上的美好。”
“……你别告诉我你找的女朋友都像你姐。”陶姝娜嫌弃地说,“要不你联系联系你姐,问问她对你建鱼塘什么态度?”
廖哲就不说话了,又喝了一口酒,继续惆怅地仰望天空。
陶姝娜突然恍然大悟,“我说呢,要不他为什么看上你,可能你年纪比较像他姐。”
“滚。”李衣锦说。
她要求陶姝娜三缄其口千万不能把廖哲的事告诉她妈,也就难得地偷了几天清静日子。陶姝娜周末一大早就精心准备去跟张小彦周末二人世界了,李衣锦更是乐得自己在家里宅,还打算中午放纵一下,点一个垃圾食品外卖。
门铃响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外卖来了,念叨着还挺快,结果一开门却是陶姝娜。
“不是去约会了吗?”李衣锦奇道。
陶姝娜气呼呼地踢掉鞋子冲进屋,乒乒乓乓对着沙袋一顿暴揍,李衣锦站在角落里都感受到了整个客厅的震颤,担心下一秒楼下邻居就要冲上来投诉了。
“……被放鸽子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约会还是张小彦提的,他天天忙,陶姝娜又单位学校两头跑,两个人确定恋爱之后,都没有像别的情侣那样正儿八经地约一次会。陶姝娜定了她超想吃的一家米其林餐厅,买好了他俩都想看的科幻电影,还被李衣锦笑话像两个中学生谈恋爱。
“我以为你们科研人士都觉得科幻电影小儿科呢。”李衣锦说。
“小儿科倒不至于,”陶姝娜大笑,“但一边看一边吐槽也是真的。放心,我们娱乐和事业分得很清,绝对不把工作带入约会。”
刚刚自夸过的陶姝娜,拉着张小彦的手走进电影院的前一秒,他接了个电话,回来就苦着一张脸,惨兮兮地说,“今天就出发。我要回去收拾了。”
他们的工作安排和出差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而且去的地方永远是没信号也不让用手机的深山老林,一两个月没消息都很正常。同事们倒从不觉得难熬,还互相打趣说,探监还能见个面捎封信呢,咱们连探监都不如。
陶姝娜气喘吁吁地倒在沙发上,看见李衣锦接了外卖,哼哼道,“带没带我的份。”
“你说呢?”李衣锦哭笑不得,“你不吃米其林,来跟我抢炸鸡,凭什么带你的份。”
第十一章 化敌为友(2)
啃着炸鸡的陶姝娜满血复活,开始挥舞着油乎乎的手指头跟李衣锦吐槽科幻电影的剧情。 “所以你自己去看了?”李衣锦问,“你不是因为张小彦放你鸽子不高兴吗?” 陶姝娜白了她一眼,“当然要去看了,电影票浪费一张就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能浪费两张?!还好餐厅预订可以取消。”她嘬了嘬手指头,叹了一口气。“我是不高兴,但不是因为他放我鸽子。我是嫉妒。” “嫉妒?” “嗯,我好嫉妒他啊。”陶姝娜恨恨地又啃了一大口炸鸡,“我做梦都想着去基地,想着能跟前辈们一起从头到尾跟着一个项目从图纸变成现实,多有成就感。每次看单位组织活动,总有家属团,女朋友啊,老婆啊,送礼物写情书,说,我永远支持你,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什么的。我可不是家属,等我转正了,我不比他差。” 李衣锦就笑了,“你啊,真是个工作狂。等将来你俩一年半载见不着面,你怎么办?” “那就见不着面。”陶姝娜信口开河,“然后等回来了,单位里遇见,连认都认不出来,看半天叫一声,哎,你怎么过劳肥了?哎,你怎么头发这么长了?你怎么胡子都不刮?” “净瞎扯,”李衣锦大笑,“又不是真的与世隔绝,不理发不刮胡子吗?” “那你就不懂了,”陶姝娜故意说,“科学怪咖都是这样的。” “切。怪咖别穿那些漂亮小裙子。”李衣锦逗她。 “那没门!”陶姝娜眼睛一瞪。 有时陶姝娜也会稍微地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一定是她妈给她惯坏了,她常常想。但下一秒她就会给自己的贪心找到更多理所应当的理由,毕竟从小她妈就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小孩,也值得拥有任何她想去争取的好东西。 有的小孩即使做得很好,家长在场的时候,也会按住内心想炫耀的欲望虚伪地替孩子谦虚一下,无非是怕别人嫉妒,怕自家孩子骄傲,孟菀青便不会。她比陶姝娜还要骄傲,一定要当着别的孩子和家长的面把陶姝娜夸上天。 但在陶姝娜不在场的时候,尤其是她离家读书以后,孟菀青倒是不太当着朋友们的面提女儿了,一来大家都年过…
啃着炸鸡的陶姝娜满血复活,开始挥舞着油乎乎的手指头跟李衣锦吐槽科幻电影的剧情。
“所以你自己去看了?”李衣锦问,“你不是因为张小彦放你鸽子不高兴吗?”
陶姝娜白了她一眼,“当然要去看了,电影票浪费一张就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能浪费两张?!还好餐厅预订可以取消。”她嘬了嘬手指头,叹了一口气。“我是不高兴,但不是因为他放我鸽子。我是嫉妒。”
“嫉妒?”
“嗯,我好嫉妒他啊。”陶姝娜恨恨地又啃了一大口炸鸡,“我做梦都想着去基地,想着能跟前辈们一起从头到尾跟着一个项目从图纸变成现实,多有成就感。每次看单位组织活动,总有家属团,女朋友啊,老婆啊,送礼物写情书,说,我永远支持你,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什么的。我可不是家属,等我转正了,我不比他差。”
李衣锦就笑了,“你啊,真是个工作狂。等将来你俩一年半载见不着面,你怎么办?”
“那就见不着面。”陶姝娜信口开河,“然后等回来了,单位里遇见,连认都认不出来,看半天叫一声,哎,你怎么过劳肥了?哎,你怎么头发这么长了?你怎么胡子都不刮?”
“净瞎扯,”李衣锦大笑,“又不是真的与世隔绝,不理发不刮胡子吗?”
“那你就不懂了,”陶姝娜故意说,“科学怪咖都是这样的。”
“切。怪咖别穿那些漂亮小裙子。”李衣锦逗她。
“那没门!”陶姝娜眼睛一瞪。
有时陶姝娜也会稍微地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一定是她妈给她惯坏了,她常常想。但下一秒她就会给自己的贪心找到更多理所应当的理由,毕竟从小她妈就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小孩,也值得拥有任何她想去争取的好东西。
有的小孩即使做得很好,家长在场的时候,也会按住内心想炫耀的欲望虚伪地替孩子谦虚一下,无非是怕别人嫉妒,怕自家孩子骄傲,孟菀青便不会。她比陶姝娜还要骄傲,一定要当着别的孩子和家长的面把陶姝娜夸上天。
但在陶姝娜不在场的时候,尤其是她离家读书以后,孟菀青倒是不太当着朋友们的面提女儿了,一来大家都年过不惑,儿女也陆陆续续成家立业,都是一地鸡毛疲于奔命,谁也没比谁强哪儿去,总不能比谁家外孙子长牙早,谁家儿媳妇奶水多吧。二来,孟菀青虽然不懂,但也知道自家女儿做的是高精尖的科研,而她和陶大磊都没什么学历,何况女儿一直喜欢的男孩还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世家,女儿虽没说什么,她倒自觉低人一等,没给孩子长脸,渐渐地心虚起来了。
“小姑娘念那么多书干什么?趁年轻身体好,赶紧生小孩!弄那些没有用的……”“就是,趁咱们菀青还年轻,还能帮着带。咱们菀青这么年轻美丽的姥姥可上哪里找去!”打牌的时候,孟菀青的牌友们闲聊道。
孟菀青就笑笑不说话,盯紧手里的牌。
“今天咱们郑哥什么时候来买单呀?我们一会要去吃火锅啦!”
“放心放心,郑哥肯定来,有菀青在的局郑哥什么时候缺席过?”
“……”
孟菀青来打牌的时候笑容满面和往常一样,只不过她刚刚在家里和陶大磊吵了一架,原因是陶姝娜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陶大磊对女儿也算尽心,对他来说尽心的标准就是孟菀青顺着孩子从小玩这玩那他也并不过问。加上同事朋友左邻右舍见到他就夸一句女儿冰雪聪明如花似玉贴心小棉袄,他听着也开心,陶姝娜考上大学那年,他还试图拿她的录取通知书去她奶奶坟前烧,被孟菀青臭骂了一顿作罢。等陶姝娜读研读博的时候,陶大磊的态度就没那么支持了,孟菀青一直坚持,他也没在陶姝娜面前表达过什么不满,陶姝娜便也没当回事。
但陶姝娜知道她爸倒是对她找对象这件事颇有微词,因为每次她爸问她找没找对象,她就拿张小彦出来说事,一副天下之大非他不嫁的样子,她爸就因此说过她好几次,说她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陶姝娜也没理会。这一次陶姝娜总算牵手成功,本想正式跟她爸妈分享这个喜讯,结果她爸突然问了句,“什么时候结婚?”
陶姝娜莫名其妙,“结什么婚?我刚开始谈恋爱,就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她爸不以为然,“你不是一直惦记这人吗?现在正好在一起了,就赶紧结婚啊,等什么?你们年轻人就是磨叽,非得谈恋爱谈恋爱,拖着不结婚,一拖再拖,那缺点啊,毛病啊,不就暴露了吗?那还怎么结婚啊?”
“爸,你什么意思啊?”陶姝娜性子也急,当场就跟她爸翻了脸,“结了婚再暴露就没事了呗?这什么封建糟粕?”
“得得得,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孟菀青连忙救场,试图把手机从陶大磊那抢下来,但是失败了,他仍然谆谆教诲着,“闺女,爸不是说你,爸是觉得我闺女条件这么好,顶尖名校,女博士,样貌又好,你现在挑你喜欢的,也行,结婚生孩子是最好时候,你现在不结,可就错过你最值钱的时候了,等以后年纪大了,还女博士,就该贬值了,到时候你想找别人,可能还不如你现在这个……”
陶姝娜气得脑瓜冒烟,刚想怼回去,手机终于被孟菀青抢了回来挂断。
“你瞎说什么?”孟菀青面露愠色,“姑娘高高兴兴谈个恋爱,你非得给她添堵?”
“我说的实话啊,她以前没谈恋爱没关系,现在还来得及,这不正好教育教育吗?”陶大磊说,“闺女这些年让你惯坏了,开始骄傲了,得提点提点她。二十好几了,这博士读下去,三年五年毕不了业,怎么着,烂在家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