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问什么傻逼问题，能格式化我们还用得着在这里杵着吗？！你想代替公司上法庭你就去格式化吧。”
“现在的问题是，问题出在哪里！你们能不能收敛一下脾气，是源数据出了问题，还是我们的计算方式出了问题？如果是后者，马上改计算方式！如果是前者……”
这群平时吵得热火朝天的人，此刻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如果是前者，那么这场攻略，就永远不会成功。
他们唯一找到它的方式，是根据好感度推算游戏进程，现在，这个方法失效了。
如果他们找不到出问题的数据源，这个玩家就会永远困在游戏里。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场游戏。
第30章 你喜欢我吗？
不管这群程序员推测事情走向会多么恐怖，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绝对不能让被困在游戏里的玩家知道，故事已经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控制。
不，也不一定就这么糟糕，所有人都在心里祈祷，拜托，一定要是后者。
沉默很快被打破。
“想办法安抚她，无论什么条件，什么故事。”
终于有人发出了命令。
新的故事很快被编织好，一家游戏公司，最不缺的就是写手和编剧。
模棱两可，避重就轻。
他们信手拈来。
“查询权限暂未开放？”谈星吐出一口气，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一方面，只不过是查询他对别人的好感度而已，这种程度的权限都不开放，不免让她有些疑惑。
另一方面，在问出这个问题时，一道莫名抗拒和排斥的声音却突然在心底响起――
真的要知道吗？
得到他对别人的好感度有什么意义……
比59高又怎样，是早就知道的事实。
低于59，证明好感度出了问题又如何，她不会自大地以为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会在他心里留下多深刻的痕迹。这个数字也不会出现太多增长。
谈星有些沮丧。
就在此时，一块烤肉被递了过来，焦黄的表皮冒着滋滋油香，甚至能看到湿润的肉汁从边缘往下滴落。
烤肉被穿在一根树枝上，十分紧实。
谈星顺着树枝的方向看过去，树枝稍粗的一端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着。白皙的皮肤被火光烘烤得微微泛红。即使这样，依旧不妨碍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
摩拉克斯没有关心手上的烤肉，反而望着谈星，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笑意很浅淡。
她没有立马接过去，指甲在掌心抠出白痕，好半天才开口道：“这是你什么时候烤的？”
她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摩拉克斯叹了口气，直白道：“在你往锅里丢这些东西的时候。”他示意她看那一堆几乎快溢出来的胡萝卜、蘑菇、土豆，没做其他评价。
“哦。”谈星还是将烤肉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他的掌心从她手背离开，一触即分，谈星还在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烤肉。”
摩拉克斯已经将手心收回，放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握紧，语气倒是很平静：“确实。可能是从前吃过太多，相较起来，我更偏好食物烹煮出来的风味。”
“那你干嘛还烤？”谈星说着狠狠咬了一口，正准备抨击他表里不一，咸香肉汁在嘴巴里迸溅，脆皮表面和内里柔嫩肉质混合，让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好次！”她口齿不清地表扬道。
锅里重新沸腾起来，沸腾的白雾将他的神情遮住大半，但大概是在笑吧，谈星听见他说：“所以这是给你烤的。”
这是回答她前半句话。
第二句是：“看来我的手艺没有退步。”
谈星含着满嘴的肉，下意识去看他的手，十分老实地放在膝前，而他面前，空无一物。
他只给她烤了这一块肉。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她咬着嘴里的东西，半天没有咀嚼的动作。
直到摩拉克斯开始从锅里挑拣东西，她才终于回过神一般，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再问一遍那个问题。
你到底愿不愿意举行这场婚礼？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念头太强烈，以至于别的想法都被压制到了一边，连牙齿都克制不住地上下轻叩，咬合困难。
她的不对劲太明显，一直分神关注她的摩拉克斯很快从另一边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几乎是同时，他的手握住她的下颌，问道：“怎么了，咬到舌头了吗？”
倒也没有这么丢人。
谈星盯着他的手，突然有点嫌弃自己满脸的油光。
她推开他，从怀里扯出什么东西，两下把嘴巴擦干净。
摩拉克斯眼神忍不住闪了闪，那是他的棉帕。
“糟糕，拿错了！”擦完嘴巴她才注意到手上的东西，靠，她根本就没打算过要用它的啊！
拿摩拉克斯的帕子来擦嘴，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已经能想象自己在论坛被声讨几百楼的情形了。
谈星在心里哀嚎，愤愤地重新把帕子塞回怀里。
看她还能说正常说话，摩拉克斯已经知道自己的判断失误了，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立刻就离开，仍然在她身边蹲着。
当谈星缓过神，重新看过来时，他才后知后觉地要往后退。
但是，被拉住了。
一双比他的手稍小，但力气更甚的手，拽住了他的袖子，将他往回拉去。
很不讲道理的力气，以及很不讲道理的她。
谈星轻咳两声，偏要用这种别扭地姿势拉着他，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再问你一个问题呗。”
摩拉克斯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你喜欢我吗？”
她眼神并不很好奇，像是再问一个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只攥着他衣袖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他没有回答，那双琥珀般的眼睛，蕴藏着的光华却几乎要将她吞没进去。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明明是第一次和她这样单独坐在一起。不知为何，摩拉克斯又生出十分古怪的熟悉感，好似他曾经听过无数次这个问题。
给出过无数种答案。
“真的想知道吗？”他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这样的声音。
谈星用力地点头，语气却很满不在乎：“当然。”好像无论什么答案她都有预料，什么答案她都接受。
他听见谁的声音在说：“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
但他的嘴唇却并没有动过。
理所应当地，谈星挫败地放开了他。
“不想说算了，其实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她抹了抹眼睛，语气依旧漫不经心，摩拉克斯却有些后悔，只是他刚要开口，谈星就已经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先走了。”
她的眼下干燥一片，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潮湿水汽。
摩拉克斯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叫住她，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谈星的脚步很快，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
一如之前每一次，从他的视野里彻底消失。
“找到了！”
欢呼声几乎要把整间会议室举起来。
就在刚才，那团该死的问题数据源终于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乘着这个机会，他们乘胜追击，然后――
终于把好感度数值恢复正常了。
“你们就不能干脆把这个数据删掉，或者格式化吗？倒腾那个好感度系统有什么用？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万一被困玩家的事情曝光，谁能担得起公司要承受的指责和压力？”
满口压力责任的，自然是不管程序的公关组。
面对这位门外汉，组长从门内走了出来，严肃地解释道：“如果能够格式化，我们早就这么干了。甚至根本不用找出这个数据的位置，直接用最笨也最简单的方法，直接拔电源，重启，不就行了。但你要知道，我们之所以不这么干，或者说不敢这么干，有我们的理由。”
他的神情过于严肃，把这位向来嘴皮子利索的公关宣传唬得一愣一愣的，只顺着问道：“为什么？”
一群格子衬衫中，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地接话了：“玩家的意识都没出来，我们敢格式化，下一秒，她家人就敢带着法官警察来砸门。咱好歹是新锐游戏公司的宣传，您能不能也稍微了解下我们公司的游戏内容设置？”
组长点了点头，叹气道：“我们已经在努力模拟这组数据生成的条件环境了，只要找到异常原因，才能在不伤到玩家意识的情况下，剥离掉这块数据。换种说法，和我们当初简单的以为，只是冗余数据熔断的情况完全不同，这组异常数据源，和被困在游戏里的那位倒霉玩家，几乎是长在一起了。我们要做的，是一场精确到神经元的精密手术。”
宣传能做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傻子，几乎在组长话音结束的瞬间，他就明白了意思。
他牙疼地问道：“这就是你们明明找到了异常数据，依旧不敢轻举妄动的理由？”
组长点了点头，他开玩笑般道：“这样看，这段数据还挺聪明的，甚至还知道挟持人质。”
宣传立马脸色发青地打断了他：“你知不知道这段话要是传出去，我们公司的股票得跌多少？？”
“大概十几个百分点？”组长故作轻松。
宣传果然被气走了。
门被迅速关上。
组长当即转身道：“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我们再努努力，争取年前把人救出来。”他神色一凛，认真道：“我们正在拯救的，是一位对凭借对我们游戏的喜爱，玩了几百遍都没腻的骨灰级玩家。”
沉闷的会议室里响起几声笑。
“同时，也是一位无辜卷进死亡风波的孩子。一位本该拥有崭新未来，远大前程的青少年。各位，我们责任重大。”
会议室里的笑声消失。
谈星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就在这时，讨厌的机械声音再一次读不懂空气般跳了出来。
【查询好感度的权限，已经重新为您开启，请问您现在需要重新查询吗？】
不要，滚。
谈星的语气很不耐烦。
系统的声音像是卡顿了一下，就在谈星以为他终于识趣一次滚蛋了，耳边又响起毫无机质的声音。
【抱歉，其实是此前的好感度系统发生了故障，我们并不能确保此前您所查询的数值准确性，因此建议您重新查询。】
一板一眼，毫无感情。
谈星的情绪却被瞬间牵动起来。所以居然真的是好感度系统出问题了！
她突然停了下来，面带紧张地道：那你查吧，看摩拉克斯现在的好感度。
然而，对面却没有像往常一般迅速给出答案。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原本游刃有余的程序员却几乎乱作一团。
好半天之后，系统才吞吞吐吐地吐出一个数字：【59】
谈星：……
所以，你们在玩她吗？！
第31章 强取豪夺正式启动
会议室里，人仰马翻。
怎么可能，明明数据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们完全是按照系统运行的数据进行计算的，怎么还会是之前的数据？
做好感度数值的同学已经恨不得把头埋进主机里去了。
这时候逃避有什么用啊！
组长的脸都已经灰成锅底了啊喂！
“再查查，是哪里出了问题！”组长的面色难看，但声音听起来还算理智。
做好感度数值的同学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哭丧着脸道：“这次真不是系统问题，已经完全剥离出问题的数据源了，计算方式也是用的最新的算法。我发誓，您要能找到其他问题，我把面前这台机子吃下去！”
“便宜你小子了！”组长气得想给他一脚：“这台主机够买你几百年了，你吃得下去吗？”
就知道这群狗东西天天觊觎公司器材。
“您看，除了攻略数值过低，攻略人物对其他角色的好感度已经恢复正常了。”
这也是他们之前判定好感度系统能够重新运转的依据。
光幕上，连续几排的数字终于不再是鲜红的零。
只是，这个位数值，怎么看怎么寒碜。
组长扶额问道：“之前有人攻略过这个角色吗？”
这个答案所有人心知肚明。也因此没有人回答。
“你们是不是在又在心里嘲笑我老糊涂了？”组长也突然想起来，为了提高氪率，钟离支线不仅众所周知地难，也众所周知地没有人攻略成功过。
哪怕一次。
人的感情可以用数值衡量吗？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声轻笑声响起。
谈星终于不得不被迫接受一个事实。
不是好感度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算了。
原本就没打算会这么轻易过关。
失败了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她准备去做点能立竿见影看到成效的事。比起一次次在某人这里碰壁，显然还是开荒来得更有吸引力一点。
当葱郁的麦芽从破土，到亲昵地顶着自己的手微微摇晃，谈星忍不住想，如果公司下一款游戏是种田主题，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入手。
“您来了。”谨慎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谈星偏头看去，是那个叫伊莎的女孩子。她点点头，笑道：“来看看你们，顺便看看它们。”她轻轻拍了拍手下嫩绿的麦芽。
“最近的事情很多吧，会不会觉得很辛苦。”谈星干脆地在地上坐下来，一双光溜溜的脚，毫不在意地踩在另一边的水田里。
有鱼很小心地来啄她的脚趾，碰一碰，又甩甩尾巴跑掉了。
很有几分人都没有的机灵劲。
伊莎闻言，连忙摇头道：“很顺利，非常顺利。”她用那种极其崇敬，又钦佩的语气，描述这几天的经历：“魈大人帮了我很多。还有，您布置的贡献点计划，也非常有效。自从来到这里，得到您慷慨的馈赠之后，大部分人要么觉得高枕无忧，懒散下来。要么终日惶恐，患得患失，生怕哪一天会失去这一切。最后一种人……”
她的声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像阿三一般，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趁着无人管束，试图染指您无私送给所有人的财富。”
“但有了贡献点之后，这些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她的声音轻快了不少，谈星看见伊莎的眼睛也带上了笑意：“无所事事的人有了危机感，患得患失的人有了前进目标，至于最后一种人，在魈大人的武力下，想必是不敢再冒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