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看一遍就算了,你不会还想重播吧?”谈星制止了某人蠢蠢欲动的手,疲惫道。
怪她,都怪她,非要刨根问底。
谈星现在除了身上还隐隐作痛,连脑袋也阵阵发晕,很想干脆就这么一晕了之,可惜的是,钟离却没有放过她,他笑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两人身边的场景又重新回到了此前谈星一睁开眼看到的地方。藤床竹屋,空气里都是清新的草木香气。
虽然记忆还没有回笼,但谈星已经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只她的心情还没有完全缓过来,面对钟离的问题,十分粗暴地怼了回去。
“没有,闭嘴。”
谈星决心要当一只缩头乌龟,并且很快付出了行动,人形的时候或许还有顾虑,当身体习惯滑行游走的蛇形后,仿佛连大脑都被兽性直觉占了上风。
她的动作很快,快到甚至没有经过脑子思考,等她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顺着钟离敞开的领口,一溜烟钻了进去。
钟离没有阻止她,不,换句话说,他甚至大开方便之门,就差自己主动扯开衣服了。
黑暗里温度陡然升高,谈星原本就晕乎乎的脑子,更不愿意动了,紧贴着的皮肉传来一阵潮水般的热浪,好像要将每一片蛇鳞都烘干一样。
说难受不至于。
但说舒服,也没有多舒服。
唯一可称道的,大概是因为触感实在很不错,于是尾巴缠得更用力了。
钟离的感觉又截然不同,即使捂了一晚上,她的体温有升高不少,但被挨挨挤挤的蛇尾,亲密滑过时,仍然留下一片冰凉的湿意。像初雪时刚冻上的湖面,结了一层浅薄的冰面,但手指一碰就融化。
快被融化的谈星勉勉强强地伸出脑袋,蛇信打在他的下巴上,尝到一点微咸,别扭道:“外面是不是有一个水潭?”又热又渴,谈星迅速从记忆中翻出了这么一个地方,打算转移阵地。
并不刺眼的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轻飘飘地落在他怀里,从领口探出的白蛇,几乎和光融在了一起。
钟离嗯了一声,不受控制地伸手碰了碰她,才道:“我带你过去。”
谈星松了一口气。
一想到水潭,她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急需搓洗一遍,山洞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谈星十分怀疑,他昨晚把自己带回来时,根本没有好好擦洗过。
谈星原本以为他会就这么揣着自己直接过去,没想到刚一出门,身边的男人就化作了巨龙,直冲云霄而去。藏在柔软鬃毛里的谈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地方。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她只觉得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了。
幸好她不晕龙。
等谈星缓过神才发现,他带自己过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小水潭,说是深涧也不为过,湍急的水流打在身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冲跑一般。
原本把自己当个挂件,缠在钟离身上的谈星,迅速丢开了他,体型也恢复到了正常大小。
深涧突然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浑身埋进飞溅的流水中,鳞片缝隙都被一一冲刷干净,谈星喟叹出声,感叹道:“这样洗澡一定洗得很干净。”
于是这边,她愉快地开始玩起水来,而另一边,钟离却迟迟没有动作,只半截尾巴沉进水里,上半身却还趴在岸边,安静看着谈星。
谈星自然是懒得搭理他的,也全然没有要邀请他一起的打算。
社死的余韵还没完全消失,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变故的发生就在一瞬间。
原本顺着水流摆动的蛇尾,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了上来,柔软的鬃毛和熟悉的动作,谈星下意识地往岸边看去,钟离还好端端地趴在那呢,尾巴也完全没有多管闲事的迹象。
她还没来得及扭头,声音的主人已经自报家门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事,让你迫不及待地要回来,结果你抛下我一个人,却同他在这里玩乐?”
摩拉克斯这一长段话说的气都不喘,谈星却听得胸闷气短,警铃大作。
她把之前钟离用来敷衍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出去:“意外,都是意外。”
谈星解释道:“我只是上来看看我的这些存档还在不在,谁知道一进来就……”虽然她及时打断了,但这未竟之语,也不算难猜。
果然摩拉克斯的脸更黑了。
“我都看到了,这不公平。”
和岸上那只几乎完全一样的黄金巨龙甩了甩脑袋,无数水花四溅,只谈星被护在下面,才好歹没被甩一脸水。
谈星很想扭头就走,尤其看到原本懒洋洋趴在岸边晒太阳的钟离,也下水朝这边来之后。
摩拉克斯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不能这么偏心,我都没有跟你……”他卡了下壳,似乎没有找到谈星只跟钟离做过,却漏掉了他的事,但他略一思索就道:“我都没有抱过你这么久。”他说了一个数字,谈星如果这时候是人形的话,恐怕脸上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够了。
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攀比的必要吧。
她想到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这份存档记录,你也看过了?”
摩拉克斯没有丝毫迟疑,点了点头,非要挨着她蹭来蹭去,长长的鬃毛浸在水里,仿佛一片流动的黄金:“这份记录之前被他藏得很严实,我也是刚刚才看到。你原来喜欢这样吗,我也可以的,我还可以更久一点。”
谈星语气绝望麻木:“闭嘴,谢谢。”
第95章 番外5
寒风从破漏的石头缝隙中往里钻,夹杂着冰冷的雨雪,让这一方低矮的山洞温度更低。
但毕竟没有低到还动弹不得的程度,也就没有不得不冬眠的必要。
在山洞深处,刚好不被雨雪砸到的角落里,一条白蛇安静地蜷缩着,若非它搭在石壁上的尾巴是不是抽动一下,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条蛇要么是冬眠了,要么就是死掉了。
谈星现在可算是明白为什么蛇是变温动物了,她从未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流都变得缓慢,同时因为寒冷,她的脑子也几乎停止了思考运转。
譬如她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又为什么会变成一条白蛇?
她隐约记得,自己应该不是一条蛇才对。
但这些都不是现下需要思考的问题,问题是,她快被冻死了。
更糟糕的是,作为一条蛇,她好像根本没有储备足够冬眠的食物,肚子是空荡荡的,身上的脂肪是几乎没有的。
又冷又饿,如果不是求生的本能还在作祟,恐怕她此刻已经不管不顾地直接睡过去冬眠了。
浑身盘在一起的白蛇微微直立,竖瞳透过山洞缝隙往外看去,一夜的雪下过去,所见之处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寒气几乎迎面扑来。雪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越下越烈了。
原本打算出去觅食的想法瞬间停止。
谈星心道,这种天气,要是被雪埋了,冻僵在雪地里就是真的僵了。
她熄了出去的心思,却也没办法接受在这等死的现状。
虽然一睁开眼睛就是狭窄逼仄的山洞,洞口还被无数碎石堵着,外面也看不到生机的模样,谈星还是给自己打气道,说不定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留下过一些储备粮呢?她身后的石壁看起来也是被无数碎石拼接堵住的,似乎并不牢靠,好像后头还有一截空间似的。
谈星虽然完全没有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印象,冥冥中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一条白蛇。
但她的思维却不自觉向一条真正的蛇那样靠近,看到疏落洞口就升起想要钻过去的想法。自然,山洞窄小,一眼能够望尽,既不能前,也只有向后一条路。
这缝隙看着宽,但真要过去,还是稍显狭窄,几块碎石在挨碰中落了下来,打在身上虽然不痛,还是吓了她一跳。等尾巴尖都顺利过去了之后,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只谈星却完全忽略了一件事,她现在的身形,要通过洞口依旧要费一番事,更别说凭借自己这水滑的尾巴把它们堆起来了,那这些石头是谁放上去的呢?
进的里来,原本还能透过缝隙照进来的光线几乎全部绝迹。
周遭一片黑沉沉的死寂,唯一的声音是她身上鳞片游过地面时,和碎石沙砾发出的摩擦声。
照理来说,这种幽暗环境难免让人慌张惶恐,但或许是蛇本来也不靠视力行动,失去光源并不会让她乍然无措,再加上一进来几乎扑面而来的暖意,已经足够抵消惶恐了。
谈星能察觉到周身慢慢变得暖和起来,周身血液流速都快了许多,只是原本冻僵的思绪,只缓过一点,又在这融融的暖意中,变得昏沉困倦起来。
越往里走,温度逐渐升高,按照正常的警觉性,她现在应该停下来,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前进着,实在是太暖和啦,她有些理解那些扑火的飞蛾了,这样舒服,这样暖和,即使理智提出警告,但还是让另一种惰懒心思占了上风:不是现在还没事吗,再往前走走吧。
她没有注意到空气越来越浑浊。@请支持正版哦
连空气中的气味也变得斑驳混杂起来,像硫磺,又像岩浆,更有三四分不明晰的其他味道混在里头,麝香吗,不,也很像石楠花。
谈星猜测或许里头有一口天然的温泉,又或者这这座山干脆就是一座火山,里面恐怕真是岩浆呢。迷迷糊糊的一个念头升起,怪不得会拿石头堵住。她全然没有想到,如果真是火山岩浆,拿石头堵住有什么用,难道是怕热气溢出去吗。
温度逐渐升高到让她有些难受起来,但好像还没有真正走到里面。
谈星及时停了下来,但也没有那么及时,因为就在这时,她的尾巴倏忽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这下再怎么昏沉的脑袋也瞬间变得清醒了。
什么东西?
难不成这里其实有主人了?
被抓住的速度太快,周围又这么黑,完全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抓住了她。只觉得那东西有一双很锋利的爪子,她能感受到被抓住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痛和滚烫。
谈星很有些惴惴,生活在岩浆里的怪兽?
“别,别吃我!我这就走!”她很识时务地求饶,只是才吐出一个字,就被气浪打断了。
沉沉的声音带着滚烫的气流喷来,一片嘈杂的噪音中,她听见仿佛成年男性的声音传来:“不是让你出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原来是认识的人!
有救了。
谈星的心情平复不少,生怕被他一口吞掉,她根本不敢暴露出自己不是原主,也不敢不说话,只斟酌回答道:“外面太冷了。”
她也不算撒谎,要不是快冻死蛇了,谁会想着进来啊。
抓住她的怪物好像有些无语,略停顿了下,把她放了下来。甫一接触地面,谈星就迫不及待想溜,但刚出去一小段距离,她又期期艾艾地停下了,这尊大神看起来没什么危险,出去就又要吹风受冻了。
不如等雪停了再走,她这样想着,十分鸵鸟地不动了。
在盘踞在一旁的巨龙眼里,就是她明明害怕得想离开,却又坚持留了下来。
巨龙叹了口气,尾巴不自在地拨弄几下,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好一会后,推她往那边走,道:“雪不会下很久,晚点你就离开吧。”
他的动静不算小,昏暗中,碎石移动的动静一阵一阵,连头顶的山石都好像在震动,吓得她完全不敢动。
这下她算明白洞口堵着的石头从哪里来的了。
被尾巴推着往那边滚的时候,谈星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弄清楚他的想法后,不用他推,她自己就迅速地滑了过去。
看起来,自己和他之前的关系不太好。
不用看也知道,这块特意给她留出来的位置,跟他的所在隔了十万八千里。
原本灼热的温度也迅速降了下来,如果说刚才是还能勉强忍受的沸水,这里就是晾过一夜,只剩下微弱余温的凉水,只能得到一句“不冻手”的评价。
落差有点大。
谈星努力说服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为了这一点没必要的温热葬送了性命。
但是,真的好暖和啊。
谈星叹口气,把自己一圈圈蜷起来,脑袋搁在最上面,这才发现刚才被碰触扫到的地方好像被岩浆浸过一般,她抬起尾巴甩了甩,滚烫的透明水液迅速从翕张开的鳞片缝隙溜了进去。
草!
什么东西?!
竖瞳突然放大,谈星纠结地看着这截尾巴,理所应当的,在昏暗的山洞里,她现在就跟一个睁眼瞎无异,什么也没看出来。
下意识地,她伸出蛇信舔了舔――
“咳咳,呸……嘶!”
什么玩意?!
又苦又咸,仿佛什么东西坏掉了,又像掺杂着铁锈的石楠花味道,涩得舌头发麻。
谈星缓了好一会,舌根又传来一阵压抑不下去的腥甜味,让人有点想吐,又有点发晕。
完蛋了,不会是中毒了吧。
谈星思考人生,不,蛇生中……她才刚刚接受自己变成了一条白蛇的现实,还没有好好履行一条蛇的职责,比如,比如什么来着,话说一条蛇应该要干什么啊?总之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吃一顿饭。没想到最后不是冻死,也不是饿死,而是被毒死的。
她悲从中来,咳得越发痛苦。
“你怎么了?”
大概是她的动静太明显,连投毒人也被吸引来了注意。
她刚才什么都没干,更不记得自己进了什么水池,能够沾上这种咸苦的液体,那就只能是刚才被这怪物推过来时,被他弄上来的。
谈星梗着脖子等死,果然觉得周身逐渐越来越滚烫,比刚才走到最里面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根本懒得搭理他的问话。
那边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答,犹豫半晌,抬起尾巴,向谈星探来。
如同刚才清走碎石,推她过来一般,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动作,谈星感觉到原本就黑沉沉的视线又缺了一块,很快猜到是他过来了。
不会是看她死没死,死了就丢出去吧?
谈星顿了顿,怒从心起,在即将被碰到之际,飞快弹射出去,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先入口的,不是想象中坚硬的鳞片,而是柔软潮湿的鬃毛,一片一片的,被不知名液体浸润过一般,带着滚烫的水汽,被她呜咽一口含进了嘴里。
两颗尖利的獠牙,甚至没能咬断一根鬃毛,就光荣负伤……
没崩断,但疼得她合不拢嘴,另一颗牙好像陷进鳞片缝隙了,她挣了半天,没拔出来。
更有汩汩的水流,仿佛找到门路一般,顺着她比合不上的嘴角,前仆后继的往里涌。
浓郁到一定程度,不会再分不清楚,她这才后知后觉,被她吞进去的是什么东西。
是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