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去看看那边吗？”
声音很小，似乎完全被嘈杂的集市掩盖，不过少年的行动证明他听到了。
他比时梦先一步走了过去。
如今的璃月渐渐稳定，除了果腹蔽体的食物衣物，集市上也有了不少能用于消遣的小玩意。
当然，有些小玩意并不全是消遣，正如时梦驻足的地方。
摊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跟前是一块不大的布，布上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香炉，最前端是几个用麻线编织而成的香囊。
其中最耀眼的自然是被放在最后排的几个用布匹缝制的香囊了。
在看到时梦的时候摊主其实没多大反应，时梦身上的衣服缝缝补补，甚至还有地方被利器划开却没来得及补，明显不有钱买东西的样子。
不过在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少年仙人的时候摊主就坐直了。
不是觉得自己来了生意，而是看到守护他们的仙人，或者说是面对仙人的时候的正常反应。
对于他的反应魈并未理会，只是落后时梦半步看着，没有动作，没有出声。
时梦蹲在摊位前：“你这里的香囊都什么类型的？”
“什么类型的都有。安神、助眠、静心、解压，驱虫驱邪...”说到这的时候摊主还不由自主地看向少年仙人，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说驱邪有什么反应，松了口气。
他指了指最靠近他那一排的香囊，明显是要推销，不过却压下那些本就想好的夸张的宣传：“虽说魔物没法真的驱除，但对邪祟残留的影响确实有用。别看我只是个摆摊的，以前也是上过战场，这些都是仙人指导制作出来的。”
“哦？是吗？”时梦不由得回头看向魈，可惜没有得到哪怕一个眼神的暗示。这让时梦一时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摊主说的是事实？亦或者单纯地不屑为她解惑？
时梦想了想，问：“驱虫的是哪种？”
“这几个。”摊主给她指了几个，是最靠近外边的。
时梦把他指的几个都拿起来，就在摊主想要告知那样选香不太适合的时候掏出了一小块金黄色的金属薄片：“这几个我都要了。”
那是黄金，通用货币，摊主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钱。
在确认了黄金的真伪后他又为难了起来：“这么大一块，找不开啊。”
时梦一听沉吟一声，视线最终落到了一个小巧的香炉上。
那个香炉的做工很不错，有荷花作为底座，不过盖子上和底座上的凸起让人知道那并非打篆用的香炉，而是跟香囊一样悬挂式。
“加上那个呢？”
知道是大生意的摊主直接把香炉递给了时梦：“如果这个一起拿了我倒是能找开。”
“那就这个吧。不过不用找了，把剩下的给我换成等价的香粉。我拿的这几个每一类都装点。”
她并不知道哪种驱虫效果最好，那就只能都试一试了。
摊主高高兴兴地应了，把几款驱虫香分开装好，然后又用了另外一个明显不一样的纸袋子装了另外一款香。
“香炉里的香是驱邪的，我给你区分开来。”
“驱邪？”拿着香炉的时梦愣住了。
看她这反应摊主一时间拿不住她什么意思，同时又想到她是专门奔着驱虫来的，难道不需要驱邪香？
然而时梦却是接过了：“算了。”
这时魈开口了：“如若不喜欢让摊主给你换了香粉即可。”
摊主眼前一亮，这个可以！
然而时梦却是转过身把小香炉和那一小袋香粉塞到魈手中：“这是买给你的。如果不喜欢让摊主给你换了香粉就好。”
魈看着手中的东西：？
第6章
魈拿着香炉站在原地，看起来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魈降妖除魔多年，不仅仅是在魔神战争时候跟随帝君征战，平定璃月周边的危难，还经常从狂暴的魔物手中救下璃月子民。他不止一次得到璃月人民的感谢。
夜叉一族也收到来自璃月子民的礼物，但这还是魈第一次被人在手中塞了礼物，并且还不说是为什么。
许久之后他反应过来，拿着香炉看着时梦：“这是何意？”
时梦想了想，有些不确定：“谢礼？对，谢礼。不仅仅是你救我的谢礼，还有你带我逛集市的谢礼。”
虽说她最初不过是因为摊主说找不开，随便买了个凑数。
被奥赛尔关押太久的她虽然在璃月买过一次东西，但对于‘金子是很贵重的’的意识还不是很强烈，更忘记了缺钱代表着什么，这才大手大脚的。
魈把香炉推了回去：“过于贵重。我不能收。”
时梦低着头：“原来我的命还不如一个香炉贵重。”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魈，时梦也惊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就在时梦还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的鲁莽收尾时她听到了魈的回答：“那我就收下了。”
时梦胡乱地点头，这次没有打招呼，而是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魈没说什么，收好香炉就跟了上去。
接下来时梦没了说话的念头，满脑子都在想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即便岩神看起来很开明，这位少年仙人也没有忽然发怒的迹象，但她那样的反应就是不对的！
魈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他本就不太喜欢热闹，应付别人而说话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让人舒坦的事，时梦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是安安静静的逛逛集市买买东西于他而言还不错。
不过事情终究没有往更好的发展走去，原本就在集市的弥怒和浮舍再次发现了他们，再次上来搭话。
浮舍：“这是见过帝君了？怎么样，事情办完了？”
魈点了点头。
他的点头倒是让弥怒觉得不对：“那么你这是在，逛街？”他的视线落在几步之外的少女身上停下。因为他们的到来正在往前走的少女也停了下来，此时正站在那里，就跟初见时一样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逛街？！”浮舍的反应最大，甚至开始确认天上的太阳是不是升起的方位反了。可惜时间不作美，太阳悬挂在他们头顶，看不出什么。
魈倒是没有否认：“帝君让我陪时梦了解一下璃月。”
“了解璃月？”这话让弥怒分析出了不少意思。
首先帝君定然看中这个凡人少女，至少对她怀抱善意。
当然，帝君仁德，魔神爱人的天性让他不会随意对一个人类抱有恶意。
其次，这个人类少女可能身份特殊，对帝君来说是可以拉拢的人。
也许是他国来使，也许是知道什么有用的情报。
再次，即便是魈把人带回来的，让魈陪人逛街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他们都知道魈不健谈，这种事随便交给一个千岩军守卫都比交给魈靠谱。
也就是说，最起码，对于这少女来说魈很是特别？
弥怒暂时分析不出更多的情报，于是直接问魈：“这位是别国使者？”
“别国使者？”浮舍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少女，“一个人过来的？能穿过魔物横生之地，看来有些本事。”
魔神战争刚刚结束，如今还是各方残余势力争斗的时期，如果是隔壁国家的人过来那确实需要穿过众多势力范围，那些魔物别说一个普通人了，即便是护法夜叉们也会受到阻碍，无怪乎浮舍会有那样的想法。
魈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走到时梦跟前：“你是怎么来的璃月，怎么上的天衡山。”
对于这个问题时梦倒是给了回答：“我又不会死去，只要有目的地，总有一天会到达。”
知道内情的魈却是被这句话镇住了，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时梦说出这样的话，但他能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的好的遭遇，也许是一辈子也无法遗忘的噩梦。
“不会死？”弥怒刚准备继续问什么却被魈用眼神制止了。
这让弥怒很是意外，虽说他的举动很失礼，但以魈的性格不会因为自己的失礼有所行动。所以是这个少女有什么特别的？
想到是帝君命令魈陪少女逛街，弥怒暂且把那些猜测都给压了下去。
他珍视璃月，珍视族人，他更不会怀疑帝君的决定。
浮舍作为夜叉的大哥，虽说有时候想问题比较简单但不是什么都不懂，看这情况也就明白不是他能插手的事。
不过调查的事他没法插手，别的事却不一定。
浮舍：“老实说让魈陪人逛街真不是一个好的主意。伐难正好没事，不如去找她过来？”
――――
时梦的视线忍不住一直往伐难的脑袋上看，不因为别的，只是她的两只犄角太让人在意了。
并不是说她的犄角难看，相反，因为有这两只犄角让她很是可爱。就好像为了显得自己很高大所以戴上高高的帽子的小孩，身材娇小的夜叉的两只犄角虽说拉高了她的身材比例，却也显得她更娇小可人了。
她的视线虽说不怎么过分，但作为夜叉的伐难还是很明显能察觉到。与活泼的应答不一样，伐难其实稍微有些害羞，只是这害羞在时梦的自卑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在察觉时梦不会开口的时候伐难有些无奈，她却也很大方：“想摸摸？”
时梦连忙摇头。
伐难歪了歪脑袋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犄角：“犄角不是我的敏感点，摸一摸没关系的。”
时梦确实是有些好奇，也因为她们都是女性，少了一丝的拘束。
看着伐难摸着犄角顺滑的动作终究还是小声地问：“真的可以吗？”
伐难直接把脑袋往时梦跟前凑，用行动回答她。
时梦后退了半步才没被撞到，不过现在也不是考虑那些事的时候，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对方脑袋上的犄角，很硬，跟自己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似乎是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举动已经是僭越，时梦很快收回了手。
伐难抬起头：“可以了？”
时梦矜持地点头。
伐难耸肩，看向前方：“渴不渴，前边有卖糖水的地方，要不要去喝一点？”
“好。”
看着她们的背影伐难满意地点头：“这才对嘛。”
弥怒：“在伐难面前她确实放松了一些。”
魈沉默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个发展满意。
弥怒：“不过魈，这个叫时梦的凡人到底是什么人物，帝君很看重吗？”
“她就是帝君一直在寻找的那个被漩涡之魔神囚禁的人。”
弥怒和浮舍都知道这件事，盯着那个看不出什么不同的少女眼神炽热。
漩涡之魔神的兵士生命力之顽强他们夜叉一族深有体会，他们不怕死的战斗方式堪比本就善战的夜叉，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漩涡之魔神抓了个拥有奇怪能力的人，他们的士兵之所以那么不怕死正是因为那个人的能力。
漩涡之魔神被封印，他的眷属却并未完全放弃，在暗地里一直不放弃寻找他们眼中的希望。
那个希望，正是不远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类少女。
弥怒都有些不确定：“没弄错？”
她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比一些普通凡人还要羸弱。
魈缓缓道：“我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弥怒有些想不通了：“拥有那般能力的人怎么会是这性子？”
这性子，过于出乎意料了吧？
浮舍却是明白的：“弥怒你没亲眼见过审问漩涡之魔神的眷属时候他对时梦的态度，在他们看来时梦不过是一件物品，一件掌握在手中，只需要工作不需要有意识的物品。他们确实确需她，也看中她，但看中的只是她的能力。”
在那些家伙眼中时梦不过是工具，不是活着的人。
听到这话的弥怒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他也很快想明白了。
“帝君是想让时梦看看璃月然后自愿留下来？”
“有道理。”浮舍若有所思，“如果自愿留下来自愿为帝君效力，对璃月来说可是一大助力。”
思及帝君对时梦说过的话魈打断了他们的猜想：“帝君的意图岂是我们能揣摩的。”
浮舍一把揽过魈的肩膀，身形的差异让没什么准备的魈一个重心不稳只能倚靠过去。
浮舍说：“我们不过是在为帝君分忧，你也希望能帮上帝君，对吧？”
魈：“你们也只是想让她留下来，利用她的能力罢了。”
魈的话让弥怒和浮舍很是吃惊，虽说这话可能只是魈恼怒之时的无心之言，但魈恼怒这件事本就足够让人惊讶。
魈似乎也察觉了自己话语的不妥：“我不是责怪你们，只是...”
弥怒制止了他的话，思绪在脑海中翻转，所有的线索汇聚，最后他却选择了一个更为有私心的询问方式。
弥怒：“魈，你很看重她？”
魈没有回答，弥怒和浮舍对视一眼，都知道了答案。
魈明白，帝君那句【跟当年的你一样】终究激起了他别样的心思。
第7章
魈先是对他们道歉：“抱歉，刚刚不是在责怪你们。”
弥怒和浮舍同步点头，浮舍更是伸出手揉着魈的脑袋：“知道知道，我们的魈长大了。虽然喜欢的有些麻烦，但我们都理解。”
那可是众多魔神残存势力都在寻找的人，奥赛尔的其他眷属更是对她势在必得，确实有些麻烦。
不过他们是谁？他们可是善战的夜叉！既然是夜叉的家人喜欢的人他们怎么也得守住！
听到浮舍的话魈的脸颊却是热了起来，他连忙否认：“不是喜欢！”
有四只手的浮舍目前尚有空余的手对挣扎的家伙进行镇压：“别害羞，难得看到你喜欢上谁。”
“说了不是喜欢！”魈看起来是真的恼怒了。
看着他这样弥怒沉思了片刻：“即便不是喜欢你待她也不似普通凡人，对吧？”
这点魈却是没法反驳的。
这状况弥怒大概是懂了：“单单是这一份特别就足够让我们对她认真对待。”嘴角难得露出了笑容，弥怒说，“不是因为任务，也不是因为她本身的能力，而是因为你，我们夜叉们会真心待她。”
知道弥怒这家伙肯定还是想岔了，不过此时的魈却不怎么想再次进行辩解。
此时的时梦确实需要真心的对待。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时梦和伐难已经来到糖水摊位前，这里不仅仅有糖水，还有茶水，供应给来集市游玩和赶集的人。
喝糖水的大多数都是孩子，像时梦和伐难这样的‘大孩子’倒是比较少。
时梦只是尝了一口就说“太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