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数数,提了多少要求。”
喻凝靠在门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无比清醒:“不就是三个嘛。”
“那我也提三个。”
见这人一点也不肯吃亏,喻凝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卑鄙:“两个可以吗?”
宗明赫没搭腔,紧紧注视着她。
喻凝仰头仰得脖子酸,抬起三根手指头:“好吧,三个。”
宗明赫哼笑一声直起身体,从她身边离开,拿起桌上的遥控把窗帘合上,又将台灯调试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回喻凝身边,用手背碰了碰她还在发愣的小脸。
“进去,自己乖乖睡觉。”
喻凝回神:“你还没提要求呢。”
“这算第一个。”
第23章
宗明赫离开后,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喻凝独自站在这偌大的卧室里观察着。
卧室中间灰白色的大床干净整洁,软塌沙发上还放在他留下的外套,抱枕不知何时滚落到白色地毯上,她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墙边壁炉里燃着淡淡的火星,布满缠枝花卉纹的落地灯落下幽然如水波似的光线。
窗边有一张梨花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桌上还放着几本书,有翻阅过的痕迹。
“喻小姐?”
有人敲了几下门,在门口叫她。
喻凝收起目光,走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是刚才的白发女人。
她手里捧着一叠东西和一杯牛奶,朝喻凝笑了笑:“打扰了喻小姐,这是睡衣和洗漱用具,您有什么需要就用卧室里的座机打给我。”
喻凝想起刚才宗明赫的话,于是问:“你是米姐吗?”
米姐点点头,又道:“晚上风大,我去帮您把窗户关上吧。”
“不用啦,窗户宗明赫已经关了。”
“那浴缸需要放水吗?”
“不不不,我不洗澡。”喻凝笑着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米姐你也快去休息吧。”
米姐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就离开了。
喻凝伸出头,看到她沿着走廊向前消失在尽头后才把门关上。
低头摸了摸手感细腻的睡衣,心里不禁感慨,这样细致的照顾她在家都没体会过,还有点不适应。
浴室就在卧室里,喻凝喝完牛奶后简单洗漱一番,换好睡衣上了床。
又玩了一会儿手机,到十二点才关灯躺下。
这房子比自己家的大了不止三、四倍,装潢老派却低调有韵味,在南港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她估摸着应该价值上亿。
喻凝忽然想起宗家那老宅,主楼的二层都是房间,正中间是老爷子的主卧,楼梯口是宗贤伦夫妇留宿时住的,而靠外的侧卧是宗岳的,其余是休息室和书房。
可那么多房间,好像没有宗明赫的。
以前听宗岳说,他回到宗家以后从不在老宅过夜,家庭聚会也经常缺席。要不是有血缘的羁绊,他和宗家人看上去还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现在这个房间也不像是他的。
也许是因为打扫得太干净,卧室里生活痕迹少得可怜,刚才在浴室更是看不到几样他的东西。
但这床上的味道却又让喻凝觉得熟悉。
宗明赫身上就是这个味道,淡淡的冷香像是雪花融在枝头,还有点沉木质香,让人闻着思绪沉淀。
喻凝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慢慢闭眼入睡。
楼下。
书房大门微敞,明亮的光线从缝隙中溢出来。
霍惟端着水壶敲门而入,把宗明赫手边的杯子里加满热水。抬头时刚好看到他在揉眉心,于是问:“老大,回槟城的时间需要推迟吗?”
宗明赫垂下手,眉峰微抬:“为什么要推迟?”
霍惟立马摇脑袋:“我是怕您身体吃不消。”
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在这公馆里办公,但这次是因为宗明赫处理私人事务耽误了进度,今晚才会在这里工作。
这几天他们在锦城、南港两地奔波,上午开会下午到工业区视察,都没怎么歇息过。
和城西海运的合作敲定后终于能休息两天,可他今晚还去参加了个朋友聚会。
霍惟本来很纳闷,想着是哪个朋友能让他特意抽出时间,但看到喻小姐的时候又一切明了。
“不用推迟。”
宗明赫看了眼时间,起身:“那边催得紧,你把行程定下和他们联系。”
霍惟点头,开始收拾东西:“老大,那明天……”
“明天不用过来,我上午回锦城一趟。”
“好的。”
霍惟麻溜收拾好东西,提着包离开了。
人走后,宗明赫又通了一个美国的视频会议,上楼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走廊的壁灯幽暗,整栋公馆在这深夜陷入了寂静。
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股暖意浓浓袭来。
床头柜上留了一盏淡黄小灯,光影笼罩着大床隆起的一个小包。
宗明赫放慢步子,走到床边。
床榻之上,女人睡颜安宁,长发随意地散落在肩侧。她睡姿很好,微微蜷缩着,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位置。米姐准备的真丝睡衣好像有点大,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一片白皙的锁骨。
宗明赫弯腰,将她伸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随后又坐到床沿边拨开她脸颊上的发丝。
指尖不经意刮过红润的唇瓣,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实在停不下来。
只是微微用力按了一下,她就在睡梦中皱起眉,呢喃一声,像是抱怨不该扰了她的梦。
宗明赫下移手掌抚在了她的下巴处,惩罚般地合拢双手,将她脸上的软肉挤起。
惩罚她,把他忘了。
第一次见她的那晚,她也是被自己这般捏着脸。
在嘈杂混乱的环境里,才十六七岁的少女当然是被吓得惊慌失措,连哭都忘记了。
不过忘了也好,想起来的话又该害怕了。
宗明赫松开了手,站起身把台灯关掉。
房子瞬间变得一片漆黑,他又忍不住触上喻凝的脸,但只是轻轻一碰便离开了。
——
喻凝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在不熟悉的地方她生理钟紊乱,根本睡不了懒觉。
醒来后在床上躺了好久,八点多才睡眼迷蒙地坐起身,下床拉开窗,发现外面雾蒙蒙的。
洗漱完下楼时碰到一个中年男人,他介绍自己是这里的管家,一路带着喻凝去了餐厅。
宗明赫已经坐在餐桌前,一身灰色休闲服,细碎的头发自然垂落,抬着咖啡眸抿了一口。
看见喻凝进来,他扬了扬下颌示意她坐下。
“睡得好吗?”
喻凝小幅度点头,拿起面包吃了几口:“还行。”
“嗯,吃完回锦城。”
一听要回家了,喻凝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吃完早餐,她愉快地告别了米姐和管家,跟着宗明赫一同上了车。
今天他亲自开车,喻凝便坐到副驾上。
车子驶出花园,她又回头看着玻璃外的景色。
昨天到的时候是晚上,没看清这房子的全部景象,现在一看,可真是华丽又漂亮。
花园的每个角落都被打理得很干净,巍峨的大榕树将洋房遮住了半个角,若影若现的屋檐下有几个园丁在浇花。
走远后,她问宗明赫平时是不是一个人住。
宗明赫手扶着方向盘,看了看后视镜:“嗯,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喻凝没问出心中的疑虑,毕竟自己说过不准过问私生活的,她说到做到。
……
回锦城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喻凝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停在自己家门口。
她揉了揉眼睛,直起身体:“到了?”
刚睡醒声线带着缱绻,绵软无力地看向宗明赫:“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
宗明赫搭在车窗边的胳膊动了动,随后抽出矿泉水递给她。
“谢谢。”喻凝仰头喝了一大口,缓了半天才算是清醒过来:“我走了。”
她解开安全带,和身边的人道别。
手搭在门把上,忽然想到什么。
扭头,朝他伸手:“我的卡包。”
宗明赫左手撑在太阳穴边,扫了一眼她白嫩的手掌心:“什么卡包?”
“你昨晚拿着玩的那个,是我的。”
宗明赫不作声,像是在回忆。
喻凝提醒:“粉色的,有个笑脸。”
片刻后,宗明赫悠哉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他指尖转了几下,翻了个面紧紧拿在手里:“你的?”
“是的。”喻凝点头按住座椅的后背,往宗明赫那边探了一些。
可伸手刚要碰到,就被他轻松避开了。
喻凝想夺过,半个身子都往前倾:“还给我,啊……”
宗明赫又一抬手,她重心不稳猛地扑了个空,惊呼一声,不偏不倚趴在了他身上。
脑袋擦在他坚硬的胸膛前,还好手肘被他拉住,才没有继续往下扑。
车内陷入安静。
喻凝稳住身体抬头,看到离自己很近的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窘迫的模样。
而她的手,还胡乱抓住了他的衣领……
乱糟糟地揉在一起。
喻凝连忙直起腰,带着歉意伸手帮他把衣领抚平,又轻轻从他手里取过卡包。
她僵硬地眯眼笑了笑:“再见。”
不给他一点说话的机会,立马拉开车门离开了这尴尬的地方。
喻凝走进家里的小院子,抬手抚上胸口。
心跳得可真快……
才刚缓两口气,一抬眼就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女人。
她吓得腿软:“妈、妈?”
付春归抱着狗站在原地,抿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凝凝,又是上次开滴滴那个朋友送你回来?”
听到这话,喻凝才意识到宗明赫今天开的车和上次一样,懊恼地咬住唇点头。
被妈妈看见了……
“那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
喻凝小声解释道:“你认识他的,是宗明赫。”
“宗明赫?他怎么会送你回来?”
付春归的声音很轻,但明显和她平时柔柔的情绪不一样。
喻凝犹豫片刻,上前讨好似地挽住付春归的胳膊:“妈妈,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说。”
喻凝干脆闭眼,抱着赴死的心直接摊牌:“我和宗明赫领证结婚了。”
话落,付春归没有任何反应。
她偷偷睁眼,看到母亲平静的脸:“妈……”
付春归只是扫了眼她:“回家。”
回到家里。
卢阿姨自动退到厨房,离开这战场。
喻凝正在脑子里构思该怎么向付春归解释,一本红色的本子就“啪”一声放在了桌上。
她彻底愣住。
结婚证……
是喻凝那晚上忘了锁进抽屉,被第二天进卧室给她挂新衣服的付春归看见了。
翻开结婚证,女儿的脸上的笑容很是晃眼,可付春归的视线却落在全在她身边人的脸上。
付春归记得他。
是宗家的孩子。
本想等着喻凝回家主动解释,可没想到今天在家门口就把这两个人逮个正着。
想起他们车上亲昵的一幕,付春归抱起手坐到沙发上:“解释一下。”
喻凝知道关于自己先斩后奏领证这事,主动交代和被发现完全是两种性质。
都怪前几日的犹犹豫豫,错失最佳的机会还被付春归先发现了。
以付春归的脾气,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是因为某些利益才选择和宗明赫结婚,那肯定会被气到住院。
于是喻凝道:“我是真心喜欢他,因为太喜欢才会着急领证,对不起妈妈……”
着急解释一通,换来付春归一声叹气。
其实对于喻凝的感情生活她不常过问,但她心里一直希望女儿能自己找个喜欢的人结婚,而不是被她爷爷安排。
这下倒好,确实是她自己找了……找了前未婚夫的弟弟。
付春归思来想去,都不觉得喻凝是真心喜欢他:“我看他……他和宗岳完全不是一种性格,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了呢?凝凝,你不会和宗岳在一起的时候就移情别恋了吧?”
“怎么可能。”
喻凝连忙摆手又摇头。
最后付春归也没再说什么,把结婚证递过去让她收好。
——
上楼回到房间,喻凝才看到手机里的未接电话。
是宗明赫。
她回拨过去,听见他沉稳的声线:“怎么不接电话。”
她没答,而是问:“有事吗?”
“我要去槟城几天。”
点点头:“然后呢。”
“有事给我打电话。”
喻凝想她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也不会给他打,但还是点头:“哦。”
那头沉默几秒,似乎听出她情绪不太好:“怎么了?”
“没什么。”
喻凝靠在沙发上,拨弄着玩偶道:“那个结婚的事情,我跟我妈说了啊。”
宗明赫语调扬起一些,声音没那么沉了:“所以吵架了?”
“没吵,她就问了我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