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喻凝去剧院探了班,周二又和缠她快一年的黄大导演见了面。
黄树的新电影《存在》已完成前期筹备,电影改编自著名悬疑小说《黑色茉莉花》,他从还未启动这个项目的时候便一直在邀请喻凝出演女二号“周舟”,但喻凝迟迟没答应。
其实这两年有不少导演想找她去拍戏,但她专注于话剧表演,都婉拒了。前些日子把《存在》终版剧本读完,对周舟这种亦正亦邪的角色很感兴趣,心里有所动摇了才会答应和黄树在南港碰面。
“凝凝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就直说吧,周舟这个角色绝对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去演绎。”
黄树做导演向来严苛,在这方面不会说客套话,喻凝真的适合他才坚持不懈。
喻凝知道他的脾气,最后看了眼日程表:“我南港站演出结束以后就没什么事情了,到时候再细聊?”
“好!”
黄树是早就觉得这事能成,转头通知项目组的负责人制作海报。
第二天喻凝在演出前就收到几个定制大花篮,全是黄树以电影工作室的名头送上的。
“姐,黄导还给你送了横幅,要拉上吗?”
喻凝看了眼时乐手里的一大卷红色布料:“上面写着什么?”
“花、花世界迷人眼,今日喻姐最耀眼,预祝喻大美女南港站演出顺利!”
喻凝扶额,身后的化妆师先笑出了声。
“......结束了再拉吧,到时候拍个照。”
晚上七点三十分,二轮演出准时开启。
南港的剧院很大,阶梯式的剧场可以容纳百人,观众席依旧满座。
喻凝站在台上难免有些紧张,但因为是第二轮演出,组里每个工作人员都无比默契,把排练了近三个月的表演完整呈现。
连续四天的演出顺利结束,完成度比想象中要高,喻凝饰演的女警察敏笛这角色也收获了这站观众的一致好评。
演出最后一天,每位主演都有收到亲友粉丝送来的鲜花,满满当当摆满过道。
宗明赫送来的鲜花被单独放到了桌子上,演出结束后喻凝把收到的信封全部装起,又编辑完演出的图文发送才抱着大大的花束告别了同事。
今晚是况骁的生日,况大少在酒店办派对,给她也安排了一个南港站杀青仪式。
喻凝怕麻烦就没让宗明赫来接她,准备结束自己打车过去。
才走出化妆室,宗明赫就给她打来电话。
喻凝接起来,语气都是微微上扬的:“我马上来了。”
“好。”
“早知道昨晚不喝那杯奶茶了,今天演出前肚子有点不舒服。”
喻凝边走边和他抱怨:“都怪你,我本来可以不喝的。”
昨天晚上他们住在南港的公馆里,宗明赫一直在处理工作的事情,她一个人无聊就想点杯奶茶喝。
当然,在喝之前考虑到配送费的问题她犹豫了很久,公馆位置偏僻又在山腰上,只点一杯奶茶好像有点可惜。
纠结半天,宗明赫已经帮她下了单,还顺便加了个小蛋糕和甜品......
“肚子不舒服?”
喻凝晃头:“嗯也还好啦,主要是我能忍。”
宗明赫笑了声:“看你今天表演状态也很好,没被影响到。”
“那当然,我......你怎么知道我没被影响?”
喻凝忽然慢下脚步,站在原地脱口而出:“你来啦?!”
“抬头。”
宗明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无比清晰就像是在她身边似的。
喻凝照做,把头抬起来果然一眼就看到穿着黑色衬衫的宗明赫。
他站在大门之外,离得不远。
心中一喜,她脸上的笑容也全部显现:“不是让你别来了嘛,多少人都抢不到票啊,你倒好一个人看两场。”
“过来。”宗明赫没说,四天演出他都来看了。
准确的说,不止四天。
她的每一场演出,他都看过。
喻凝挂断电话,抱着鲜花朝他加快了步伐。
门口灯光较暗,宗明赫穿的又是深色,不说话的时候站在哪里像一颗树,高大缄默。
穿过走廊里密集的人流,演出结束后的热闹氛围还未消散,来往的人都是开心的。
她也是。
“小凝。”
喻凝听到一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以为听错了,接着又是一声“凝凝”
她立马站住,向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站在安全通道口,脸上带笑手里捧着鲜花,和她手里的那一束很相似,都是她喜欢的花种。
看到喻凝愣住的表情,他笑容愈深,开玩笑道:“把我忘了?”
喻凝过了好几秒才摇头。
“关砚哥,你回来了?”
裴关砚走过去,把花送到她面前,轻柔的语气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回来了,喻小凝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门外。
宗明赫站在台阶边,眼睁睁看着喻凝朝自己走来的步伐停了下来。
侧边的男人捧着鲜花站到了她面前。
她随即扬唇笑起,说了谢谢伸手接过花。
手里的两束花挡住了她半个身体。
两个人站在光亮处,面对而立交谈着。
宗明赫握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狭长的眸子微暗,静静注视着喻凝的笑脸。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她对面那个面容清秀的男人身上。
小凝。
喻小凝。
凝凝。
他心中冷嗤一声,周身的气息渐渐沉下。
明明就只有两个字的名字,能叫出那么多花样?
第54章
喻凝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个小男孩,是在南川乡下的一个雨天,他淋雨成了落汤鸡,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年幼的喻凝第一次有了怜惜的感觉。
接下来的两年,因为父亲喻泰堂在南川管理工厂的缘故,她每到假期就会下乡找这个男孩玩。
第二年末小男孩跟随家人离开南川,喻凝第一次失去朋友哭得很伤心。
父亲告诉她,人总会离别。
可她那时候太小,不知道离别的滋味,只知道她再也不喜欢南川那个地方了。
过了几年,父亲的救命恩人何叔叔和妻子生下了何向年,她有了弟弟才愿意重新回到南川。
何向年长大了一些,何叔叔却意外离世。那天大人们都在哭,她拉着何向年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又一次离别,她不仅哭了还高烧不退,吞下妈妈喂的白色药片,她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后来喻泰堂被爷爷从南川叫回了锦城,他把重心放在小家和自己的公司里,那是喻凝最幸福的几年。
直到中考过后,喻泰堂因病离世,喻凝才算是理解离别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次没哭也没发烧,平静地像是一潭死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一个多月。
父亲去世后,爷爷就开始着手管理她的生活。
每天上满满的课程,成为了爷爷最听话的“孙女”,虽然她不喜欢但很努力,在方方面面都做到让家人百分百满意。
可或许是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也或许是她受够爷爷的约束,高三前她瞒着家人到南港上表演集训课,成功报考上表演系,算是脱离了爷爷的约束。
到大学时又想尝试很多不被允许做的事情。比如在外面通宵、喝酒打游戏,比如......谈恋爱。
可惜她恋爱没谈成,反倒是体会了一遍离别的滋味。
裴关砚是母亲好友的儿子,上大学前在家长的聚会中认识,也是她同校戏文专业的学长,比她大一届。
在学校里喻凝经常受到他的照顾,一起吃饭聊天,一起看喜欢的电影话剧,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和共同的爱好,在懵懂青春的年纪,喻凝逐渐被他吸引。
她和裴关砚谁都还没捅破那层纸,事情就被爷爷发现,立马阻止了两个人的来往。
原因很简单,裴家和喻家相差甚远,加上当时裴叔叔生意上出了些问题,爷爷便告诫喻凝没必要为这种没结果的事情浪费时间。
喻凝当然是选择反抗,和爷爷的关系一度僵硬。再后来,爷爷见她如此执拗便直接找到裴关砚,谈话内容不得而知。
这次离别,是喻凝主动的。
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去打扰裴关砚,也想体验更自由的天地,她告别朋友选择去国外交流留学。
他们联系没断,只是成了朋友。等她回国的时候,裴关砚也出国了。
再见面,她那些青春尘封的记忆全部涌现,时间磨人,能把情愫消散在岁月里,那时候据理力争的事情,现在已成过往。
裴关砚过了那么多年还是没变,说话温柔,笑意如沐春风。
……
喻凝在专心想着以前的事情,等抬起脑袋看向窗外时,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酒店门口。
“到了?”
宗明赫坐在她身侧,看着她的目光凛凛,半天才轻微发出嗯的一声。
“到一个小时了。”
“啊?”
喻凝立马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发现这个人是在胡诌,拧起眉头:“骗人,一个小时前我们还在剧院呢。”
“所以都过这么久了,那心还没收回来呢?”
“?”
喻凝不明所以。
宗明赫没再说什么,开门下了车。
喻凝看到合他上的门,觉得莫名其妙。
下车走到他身侧,一同跟随服务员的引导上楼。
一进门,那位穿得像花蝴蝶的况大少爷就走过来。他喝了点酒,说话都在飘:“阿赫,你们终于来了!”
喻凝把和宗明赫一起准备的礼物递给他:“寿星生日快乐。”
“谢谢你们夫妻俩哦,那么客气做什么。”
况骁把礼物交给身侧的人,又让服务员把提前准备好的大蛋糕抬出来:“来来来,咱先来祝贺喻小姐南港站演出顺利结束!”
“不用了不用了。”喻凝被拉到最前面,局促摆手。
她原本以为会是个小型生日宴,那能想到这况骁的办得非常隆重,这整一层楼都是他的,光是服务的工作人员就有十几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老爷过大寿呢......
“凝凝!”
宋栖紫看见喻凝来了,立马拨开欧阳肃的手从一旁跑过来,亲密地抱着她的腰:“快切吧,恭喜你演出圆满结束!”
“谢谢小紫。”
喻凝回了她一个拥抱,随后看了眼宗明赫。
那人一副悠哉模样,扬起脑袋示意她切蛋糕。
她只好在簇拥下切开大蛋糕。
热闹一阵,生日派对又继续。
喻凝抬着一瓣蛋糕走到宗明赫身边:“你的朋友们还真是热心肠。”
过个生日还顺便帮她庆祝。
“况骁就这风格。”宗明赫让她坐到了身边,抽出纸巾帮她擦干净手指上的奶油渍。
喻凝一只手被他握着,一只手在拿勺子挖蛋糕。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几下,她便放下勺掏出手机。
屏幕一亮,是裴关砚。
她正欲接通,手指被扯着疼了一下。
蹙眉,看向捏着她右手的人。
宗明赫低下眉眼,动作不停,把她指头都擦红了。
“刚聊了那么久,还没聊够?”
喻凝想扯出手,奈何被他死死捏着。
她也不知道裴关砚给她打电话做什么,也许是有重要的事情。
“放开,我去接电话。”
宗明赫倒是听话放开了她的手,转而一下子按住她的腰:“在这里接。”
手机震动太长时间即将挂断,喻凝只好在宗明赫身边接通。
“关砚哥,怎么了?”
“小凝刚才忘了跟你说,花里有我送你的信。”
“信?好的我待会儿去看看。”
喻凝手又是一痛,她瞪了眼身侧的人,向裴关砚道谢:“谢谢你还特意来看我演出,关砚哥。”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裴关砚在那头笑了笑:“那你去玩吧,不打扰你了。”
“好,我们回锦城见。”
挂断电话,身边的人漫不经心扬起头,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哑声问:“我记得你是独生女?”
喻凝在聊天口给编辑了一个表情包给裴关砚发送过去,随后才看向宗明赫。
“是啊,怎么了。”
“一口一个哥的,还以为你有个我不知道的亲哥呢。”
喻凝放下手机,总觉得他今晚说话都是夹枪带棒的,像是谁惹他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