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改拿修罗场剧本——云山昼【完结】
时间:2024-03-01 14:37:55

  月楚临的眼神又柔和几分,应好。
  他一直在房中待至天亮,才说要去太阴门走一趟,晚上再回来看她。
  待他走后,奚昭再不犹豫,用灵刃利落割断两条锁鬼链,随后走至门前。
  她尝试着推了两把。
  只听得咣当两声脆响――门应从外面锁紧了。
  她便从芥子囊中取出瞬移鬼核,去了花房。
  花房与她想的一样,的确被精心打理着。她左右环视一周,从角落处挑了盆不算起眼的君子竹,再移至月楚临的书房外。
  确定里面没人,她才进了房间。
  他应该常来这儿,桌上蜡烛烧了一半,簿册堆了厚厚几沓,最上面的几本翻开了,写有札记。
  她挑了个隐秘的场所,藏住了那盆君子竹,又在房中来回走了几遭。
  待做完这些,她正打算走,却忽然嗅见一丝淡香。
  是青竹香气,淡到几乎闻不见。但因这房中不久前才打扫过,就变得格外明显。
  她顺着那气味寻去,最终在里屋的墙上找着了源头。
  是把铜钱剑,悬挂在墙上,位置极为隐蔽。
  剑身上镶嵌的铜钱已十分老旧,生着星点锈斑。
  她盯着那铜钱剑看了半晌,走近,细细嗅闻着。
  再三确定这香气来自铜钱剑后,她思忖一番,忽抬手取下那剑。
  很沉。
  剑身外沿的铜钱打磨得尖锐锋利,铜钱缝隙间还见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血迹。
  手腕上的锁妖链暗扣打在剑身上,击出脆响。
  她掂了掂,又将其收入芥子囊,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明泊院后,奚昭把两条锁妖链压回被子里,佯作无事发生。
  傍晚,月楚临提前来了明泊院。
  他没声没息地进了卧寝,见她没睡,才开口道:“那边的事已处理完了――昭昭,今日感觉如何,有没有……记起什么东西?”
  奚昭摇头。
  见状,月楚临微抿了下唇,神情看不出好坏。
  “无事。”他坐在床畔边,“等重铸了人身,还有时间慢慢想。”
  “但……”奚昭犹疑着说,“我好像记起了一桩事,就是不确定是真是假。”
  月楚临呼吸稍紧:“何事?”
  “兄长是生辰将近了吗?”奚昭道,“我之前好像在兄长的书房里藏了盆君子兰,以作贺礼。我想想……好像是在外面那间屋子里,不知是哪个柜子底下。”
  月楚临神情恍惚。
  前不久确然是他的生辰,已过了一月有余。
  “是。”他垂下眼帘,声音轻得仿若自语,“为难了你,竟还记得此事。”
  “兄长,我能不能去看一眼?”奚昭握住了他的手,“若真放了盆君子兰,这么久也没浇过水,要是枯死了怎么办?若枯死了,也得早些藏起来,另换盆新的送给你。以免看着那枯黄叶子,叫兄长笑话。”
  月楚临的视线逐渐聚焦,落在她脸上。
  “昭昭记得我的生辰,我已喜不自胜。”他语气亲和,“不若先重塑了躯壳,再去看也不迟。”
  奚昭瞥了眼他放在床边桌上的碗。
  还是一整碗血。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说:“可我总想着这事,白天都没怎么休息过,就想知道是不是在做梦――要不……要不兄长替我去看一眼?若真找着了,便带回来我看看。”
  僵持之下,月楚临到底应了好:“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便回来。”
  奚昭颔首以应,有意道:“兄长可别随便找盆君子兰唬我。”
  “自然。”月楚临折身出门,去了书房。
  他根本没抱多少念想――她身死前,他们的关系已差到极点。她又如何会费心思,藏一盆君子兰送给他。
  但真踏进书房的门时,他又不由得紧提起心。
  万一为真呢?
  万一在她心底,也还记挂他一二呢?
  他竭力压抑着心底的躁郁,从第一排书架开始,仔细搜寻起来。
  越找,他的心就越发平静。
  直至他无意窥见了一角花盆。
  心重跳起来。
  一下跟着一下,几欲破开胸腔。
  他拖着步子往那儿走,微躬着身,像是沙漠中的旅人。
  既为寻着绿洲,从内心深处涌出狂乱的喜意,又为不确定是否为蜃境而惧怕恐慌。
  终于,他行至了书房角落。
  在好几样器具的掩映下,一盆君子兰静放在地上。
  叶身翠绿,微微摇曳。
  眼眶陡然涨出酸热,眼前也变得模糊。
  莫大的悔恨如潮涌上,登时压下了那澎湃喜意。
  原在她身死前,还挂念着他的生辰。
  俱是他的错。
  缘何死的不是他,反叫她来受此磋磨。
  他缓迈了步,颤抖的手搭上了那翠绿叶身,轻轻抚摸着。
  许是因放在窗边,得了些雨水,这绿植并未枯死,反倒生机勃勃。
  是了。
  月楚临的眼皮忽然剧烈一颤。
  他该将此物拿回去,让她看见,两月来无人打理的君子兰能鲜绿如初――一如他们,照样能同以前一样。
  思及此,他拢住那盆君子兰,小心捧起。
  但就在君子兰离地的瞬间,变故陡生。
  门窗忽然自个儿掩上,房内浮现出上下三转淡蓝色的灵息,像是绳索箍住笼子般,将这屋子紧紧围住。
  连同他也被困在其间。
  灵息上有淡黑色的雾气缠绕,须臾就将墙身腐蚀出几线黑痕。
  月楚临还捧着那盆花,身躯却僵硬万分,脸上的最后一点笑意也被抿净。
  -
  看着月楚临出门,奚昭便耐心等着。
  足等了小半时辰,她才感觉到契灵有变。
  中计了。
  奚昭眉心一跳,登时解开锁鬼链,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她在夜里飞跑起来,跑得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终于,她望见了一株高大梧桐。
  她看过无数回,从那梧桐旁的高墙上跃下,就能到月府的另一边。
  再往南走,最多十天便能回伏辰寨。若用瞬移符,还能更快些。
  她已做好了打算,攀上那树就往上爬。
  只是在挨着高墙的前一瞬,她忽觉脖颈一紧――
  有人揪住了她的后衣领。
  奚昭心一沉,抬手便要驭使契灵。
  恰时,一道熟悉人声落在耳畔:“别出月府。”
  奚昭微怔,下意识偏过头。
  “薛秉舟?”
  声音的确是薛秉舟的,尽管有些许倦意。
  可她没看见他。
  一层软纱覆在了眼上,遮去了她的视线。
  “是我。目下不宜示人,劳你先遮了眼去。”
  薛秉舟带着她平稳落地,隔着软纱轻抚了下她的面颊。
  “抱歉,答应过你会平安无事,还是惹来了这多事端――可有何处不适?”
  奚昭没应声,而是抬手摸索着他的脸。
  从眉眼到鼻梁,一一确定过。
  的确是他。
  “为何不能看你?”她问,“这样何物也看不清,很不方便。”
第186章
  奚昭说着, 抬手就要拽下覆在眼上的软绸。
  但薛秉舟一把握住她的手,说:“恐你受着惊吓,还是不见为好。”
  奚昭由衷道:“其实你要前不久才碰上有人拖过来一个木头桩子, 说是要把你的魂魄塞进去这种事, 应该就不会被轻易吓着了。”
  话落, 她忽地扯下了那层软绸。
  她动作突然, 薛秉舟一时反应不及。见她看过来了, 才忙侧过身。
  这会儿天已快黑了,山际浮着一线淡淡的白光。
  天光勾勒出他颊边的模糊轮廓, 奚昭看向那与平常无异的侧脸。
  “也没什么变化啊, 为何会觉得我被吓着?”她又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望, “你看什么呢?”
  “要随时注意着四周动静, 担忧有鬼差找到此处。”薛秉舟说, “酆都已经知道了阴阳簿的事, 正在追查。月府四周设有禁制, 足以藏匿住你的气息。”
  难怪方才不让她离开月府。
  奚昭稍拧起眉:“酆都怎么知道的?”
  薛秉舟微侧过脸, 斜压下视线看她。
  “月楚临找你的事被我六弟知道了――便是薛岱君,之前王上出巡时在月府住过一段时日。他察觉到不对,去阴阳殿查过阴阳簿, 发觉簿上无你名姓,便将此事上报父王。”他稍顿, “前不久父王刚有意将阴阳殿的事交给知蕴。”
  奚昭登时明了。
  薛岱君此举是在针对薛知蕴。
  她急问:“那对知蕴影响如何?她可有事?”
  “放心,她无事。”薛秉舟道, “父王看重她, 不过询问了两句, 便以夫子蓬昀有过,定下了此事对错――此前蓬昀在阴阳殿担过职。”
  ……
  那蓬夫子虽然灰飞烟灭了, 但精神还在是么。
  薛秉舟又说:“但薛岱君不肯就此了事,以你与知蕴结识为由,说她是有意勾去阴阳簿上的名姓,以此保你长生不死。现下又派出了鬼吏,想将你带去酆都,这会儿正四处找你。”
  奚昭闻言,垂眸细思着。
  要真被他抓着了,那薛知蕴和他二人必然也要受到牵连。
  她和薛岱君没打过什么交道,但薛知蕴受鬼王器重已不是一两日,他能忍到此时才动手,想来定不好对付。
  说不定还会扯出蓬昀的事,以彻底铲除威胁。
  她抿紧唇,眉渐轻拧。
  无端的,她陡然记起穿书前那人与她说过的话――若寻不着去处,便只能归来处。
  她眼也不眨地望着掌心,一瞬间,好似又感受到了病痛的折磨与煎熬。
  片刻后她抬起头,面色如常道:“用不着担心这事,我有办法让他们再找不着我。”
  “仅是找不着?”
  奚昭一怔:“什么?”
  薛秉舟面上瞧不出多少情绪。
  “若想他们找不着,是不是又要东躲西藏,像你避开月楚临那般。”
  “不是,我――”
  “我与兄长拿来了阴阳笔。”
  薛秉舟从袖中取出一支笔,递与她。
  “你不是已经驭使了几样契灵么,不若一试。”
  奚昭这回彻底怔住。
  浑身漆黑,笔尖坚硬如铁,笔头可有八卦符文。
  “可你们先前说,阴阳笔不能随意――”
  “知蕴也有意借此事了结了薛岱君的性命,他平日行事颇为谨慎,唯独在此事上心急了些。若放过了,再难抓着机会――亦是知蕴需要你。”薛秉舟稍顿,“况且我与兄长仅是拿笔,能否刻上名姓,皆在你自己了。”
  奚昭望向那笔,忽意识到什么。
  她没急着接笔,而是突然往旁两步,看向他的脸。
  却见那脸上落了好几道鞭痕。
  打得极重,虽不见血,却露出了森森白骨。连带着侧颈、上身,都是横七竖八的伤痕。
  鞭痕边沿还落着漆黑灼伤,看着极为可怖。
  奚昭蹙眉:“你这是被谁打了?”
  薛秉舟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神后,忙往旁别过身去。
  “并非,看守阴阳笔的地方有些机关。”他道,“实不愿以此番模样惊吓着你,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了。”
  “等会儿,这不是吓不吓人的问题吧。”奚昭拽着他的胳膊,迫他转过身看她,“你伤成这样都不疼的吗?”
  她看他从头到尾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薛秉舟默了瞬,说:“感受不到。”
  “竟不觉得疼?”奚昭盯着他脸上的伤口,突然冒了句,“所有鬼都是这样么?”
  薛秉舟看出她心中所想,横掌掩住她的眼睛。
  “做鬼有万般坏处,还是活着为好。”
  “好吧。”奚昭扒下他的手,又拿起那阴阳笔,“现下咱们几个也算得站在同一条船上了,我会尽力刻下名姓的。”
  话音刚落,她忽觉有凌冽气息逼近。
  她侧眸望去,只见一道剑气从身后打来――却是径直朝着薛秉舟而去。
  薛秉舟亦有感应,回身的同时化出哭丧杖,挡住了那道杀意凛然的剑气。
  下一瞬,有人从暗处踉跄而出。
  仅瞧脸,已看不出那人是月楚临。
  他发丝散乱,浑身沥血。身上被鬼气腐蚀出大大小小的伤口,左臂像是被钢丝切割过般,已摇摇欲坠。
  右腿也是,踉跄一步,便会看见数道血口翕合,如一张张咽满了血的嘴。
  他以剑撑地,那双漆黑瞳仁沉在眼里,死死盯着薛秉舟。
  “你要带她去何处?”他的呼吸已变得急缓不一,瞳仁渐趋涣散,但还是强撑着说,“三日前我寄信酆都,得神荼准允,适才入鬼域。亦是神荼有言在先,若我所寻为不该死的冤魂枉鬼,自可从鬼域领走。况如今太阴符印仍在往生桥鬼旗下,若还步步紧逼,某只能弃鬼域情面于不顾,擅毁了那往生桥。”
  薛秉舟了然――
  月楚临错以为他来这儿,是为牵引奚昭的魂魄了。
  他将手中哭丧杖化为长剑。
  “父王没与我说过什么冤魂枉鬼的话。”
  猜测月楚临留她是为寻她麻烦,他稍顿,又有意补了句。
  “既然你得了父王准允,亡魂出逃鬼域的事便与你再不相干。我会引她回鬼域,再作处置――”他想了想,怕这人又纠缠不放,索性说得决绝些,“将魂魄打散,你也无需再找她。”
第187章
  奚昭听见他的话, 心生错愕。
  话放得这么狠吗?
  她忽想起什么,倏然看向月楚临。
  后者的脸上还习惯性地挂着僵硬的笑,但眼中瞳孔却像是滴入水中的墨, 急速扩散开。
  恰有月光倾下, 映出地面的人影。
  共有两道。
  奚昭的正常无异, 偏斜着向那棵梧桐倾去。
  可月楚临的影子却像是锅烧开的水, 仿佛在剧烈沸腾着, 边沿起伏着尖锐的刺。
  不一会儿,他的影子便拉长许多, 另一端朝薛秉舟急速袭去。
  从薛秉舟说完那话, 还不到三息的工夫, 他就感觉腿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他垂眸看去――
  只见一道黑影覆在腿上, 宛如绳索般紧系着踝骨。
  看似是影子, 可他实打实地感受到有何物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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