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改拿修罗场剧本——云山昼【完结】
时间:2024-03-01 14:37:55

  页面更为粗糙,其上被他用朱红笔圈点勾画。勾画得最多的几处,概是些定契的类别和方式。
  “当真死板,怎就收了这么个徒弟。”他单手支颌,另一手则压在纸上,指腹轻轻拂扫,“就不曾想过,别人要拿你做何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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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岐折回奚昭的院子时,子时刚过。
  天又黑沉许多,若无缥缈烛火,怕是路都难寻。
  绕过长廊小径,他远望见月S独身一人守在门外。孤冷的身影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丝毫看不出平时的张扬之色。
  蔺岐清楚,要是没有月楚临和月S的意思,那碗姜汤送不到奚昭的手中。想到被私养在花房里的灵兽,也不难猜出这碗姜汤的用意。
  如太崖所说,这是月府私事,本与他无关。
  不该多言,不该干涉。
  但道理和言行终归落在两处,两人错身时,他还是开了口:“若府上不能豢养灵兽,不妨与奚姑娘直言。而非私底下使些阴策,惹来衅端。”
  他尚未意识到自己话里话外都在袒护奚昭,可旁人听来,却是一清二楚。
  月S睨过视线,像截好不容易活过来的木头。
  “蔺道长?”他陡生烦闷,语气也冲,“道长为奚昭疗伤,救了她,月家自然感激不尽,定以厚礼相待。但家中私事,还轮不着一个外人插手。”
  蔺岐却道:“月府私事,便是想尽办法熬煎人?”
  月S闻言,竟有半晌恍惚。
  但旋即,他便不快蹙额。
  他知晓自己做错了事,奚昭要打骂他、怨他,他自是心甘情愿地受着。
  可这半路来的道人与他非亲非故,能站在什么立场上指摘他?
  雨夜昏沉,他的面容越发冷肃:“兄长容你进府,断不是为了让你说这些话。早便听闻公子岐乐善好施,可眼下未免将手伸得太长。”
  蔺岐眸光渐冷,隐能听见剑鸣之声。
  两人已是剑拔弩张之势,恰在这时,房里忽有响动。
  蔺岐移开视线,回身推门而入。
  直至房门紧闭,两人都再未看对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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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门后,蔺岐一眼就看见床畔的鬼魂。
  那道鬼影本就没有呼吸,又一动不动地守在床边,似乎和这房中的桌椅柜子没什么两样。
  蔺岐着实没想到这鬼会闯进来。
  他在房外设了三转纯阳火符,较之仅能驱散恶鬼邪祟的辟邪符,纯阳火符的威力更甚。
  足以烧得普通鬼魂灰飞烟灭。
  饶是修为再高些,也得受着阳火焚魂的痛苦。
  而这鬼不仅闯进符阵,竟还面不改色地坐在阵心。
  若光看神情,实难瞧出她正饱受焚魂之苦。
  要放在寻常修士身上,受着这样的折磨还能不露声色,他定然心有钦佩。
  但偏是个孤魂野鬼。
  鬼和人不同,往往更为极端。倘若心生欲念,便会不受控制地膨胀,再逐渐挤占其他感官、情绪,直至化为本能。
  换言之,眼下她遭受火符焚魂却毫无反应,要么是性情坚定,咬着牙忍受磋磨。
  要么,便是她已被催生出足以压下痛觉的鬼欲。
  蔺岐望她一眼,心底斟酌着哪种可能性更大。
  似是感受到他的打量,月问星的头没怎么动,只僵硬地转过眼珠子,剜着他。
  “看什么?”她语气阴冷,带着明显的戒备意味。
  不等蔺岐应她,床帘后的奚昭就先出了声:“谁进来了?”
  “是个道人。”月问星俯下上半身,没骨头似的倚在床边,脸紧紧贴着床帘,“奚昭,你有没有好点儿?”
  “嗯……”奚昭应得有气无力,“吃过药就好多了――是蔺道长吗?”
  月问星不大愿意聊起他:“不知道姓什么,只知道是个道人。”
  确定奚昭气息平和后,蔺岐这才上前:“奚姑娘,是我。方才师父来信催促,故回了宁远小筑一趟。”
  奚昭:“我听周医师说了,道君找你是有什么急事吗?我这儿也不打紧了,若有急事,小道长可先去忙的。”
  她这话说得费劲儿,末字落下就开始咳嗽。
  “无妨,已处理妥当。”饶是有月问星在旁盯着,蔺岐也直言不讳,“奚姑娘,鬼魄近身并无好处。”
  眼一转,又冷视着月问星。
  却道:“鬼魂游离于世,还当引去鬼域。”
  听见这话的瞬间,伏在床边的月问星缓抬起眼帘。
  没什么精神气的瞳仁就这么直直盯着他,比起人,更像是藏在山间野庙里的小石像,空洞怪谲。
  霎时间!围在房间四周的符阵遽然显形。
  像是狂风吹动下的篝火,三圈纯阳符火剧烈颤抖着,颤抖出压抑至极的鬼号。
  整间屋子都被亮堂堂的火光映满,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床帘里伸出,拂开帘子。
  风止符停,房中又归于昏暗。
  奚昭的脸露了出来,带着些许疑色。
  奇了怪了。
  她刚才明明看见外头亮得很。
  见房中没什么异样,她压回狐疑,问:“小道长,你要引她走吗?”
  ――脸色更差了。
  看见她的第一眼,蔺岐便冒出这念头。
  不知从何生出股不悦,他道:“此事并非岐职责所在。”
  “那不就行了。”奚昭说,“她影响不到我,外头又在下雨,就让她在这儿待会儿吧。”
  “但……”
  “她叫――”奚昭顿了瞬,隐去姓氏,“问星。我先前说撞见鬼了,就是她。道长说得不错,她确然不是什么恶鬼。方才这里没人,也是她一直陪着我。”
  “奚昭。”月问星忽然唤道,一手拽住她的袖子。
  奚昭转过头看她:“怎么了?”
  月问星摇头,俯身,脑袋隔着被褥轻抵在她腿上。
  “你还在怕我么?我不会伤你的。”
  哪怕隔着被子,奚昭也能感受到那沁入骨头的凉意。她忍过寒颤,低头轻轻揉了下她的发顶。
  “我知道。”
  蔺岐稍蹙起眉。
  方才他和奚昭说话时,月问星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专心致志地望着奚昭。
  而眼下――在奚昭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后――她的头枕在奚昭腿上,那双漆黑眼眸却隔着散乱的发丝,从暗处窥探着他。
  用那分外沉郁的眼神死死咬着他,一眨不眨,像是久不见光的深潭洞穴,令人深觉不适。
  他忽然想起方才连纯阳火符都险没压住的阴戾鬼气。
  眉头愈发紧拧。
  并非……恶鬼吗?
第20章
  蔺岐不是没和鬼打过交道。
  比起妖祟,鬼魅的情绪状态太过失衡。他犹记得曾经遇见过好些鬼魅,都是前一瞬还和常人无异,转瞬就陷入狂态,妄图以焚毁魂魄的方式牵连他一同送死。
  也是因为碰上的次数太多,他对鬼魅尤为谨慎。
  况且还是个不知来历的鬼魄。
  “奚姑娘,”蔺岐问道,“擦过草药后,手上的契印可还会灼痛?”
  奚昭拍拍月问星的背。
  后者会意,慢慢腾腾地坐起,半边身子又隐在了昏暗中。
  “有些,不过好多了。”奚昭说,“先开始像火烧一样,疼得不行。现在就和擦了辣椒差不多,烧着疼,但不至于那么难受。”
  蔺岐颔首:“两刻后要检查一番,再换药。如此,要不了多久伤痛就能彻底缓解。”
  在喝下姜汤的时候,奚昭就知晓这回怕是要受不小的罪,心里早有准备。而眼下她更担心另一事:“那……既然喝了这汤,契印是不是就没用了?”
  蔺岐沉默片刻,最终应是,又道:“短时间内不宜定契,等气脉平和了再作考量。不过昨日下午那次未受影响,印记仍旧有效。”
  顾虑到月问星在旁,他有意说得模糊。
  而月问星也的确听得半懂不懂。
  有好几次她都想插一句话,可连他们在说什么都不知晓,根本无从开口。
  这倒在其次。
  方才听他俩说话,她明显察觉到奚昭在蔺岐面前更为放松。虽不是时时都笑,可神情言行都要松泛许多。
  而面对她时,她却总是紧绷着。偶尔碰着她,也会感受到她的僵硬。
  越想,月问星的心底就越发不是滋味。
  她张开嘴,下意识想要叫奚昭一声。
  可还没出声儿,余光就瞥见自己的袖口颜色在变淡。
  或说得更准确些,是她在逐渐变得透明。
  一丝惧意从心底抽出,化为铺天大网将她紧紧包裹住。
  头脑眩晕之际,奚昭忽看向她。
  “问星,你要走了吗?”
  月问星一怔。
  她的身躯本就是半透明的状态,消失时更不易察觉。
  不想竟会被发现。
  好半晌,她才讷讷应道:“嗯。”
  奚昭想了想:“要是这场雨不停,那明日里还能见。不下雨倒也没事,后天就是月圆夜,晚上照常能见面――下回你还来吗?”
  这话问得月问星猝不及防,直到身影变淡,淡到仅能看见浅浅的一层影了,她才慌张开口:“来!来的!奚昭,奚昭……”
  最后一点尾音落下,她彻底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她看见四周有黑影拔地而起,像笼子一般将她罩起来。
  黑影快速聚合,最后在顶端合拢,将她的视线彻底挡住。
  入目皆黑。
  随后被剥夺的是听觉。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连同她自己的声音。
  但最为折磨人的并非是无边无际的黑。
  很快,她就感觉有水一样的东西从四周灌来。奔涌进她的耳朵、口鼻,甚至是眼睛。
  鬼魂没有呼吸,可溺在这“水”里,她却生出种窒息感。
  像是被人堵住喉咙,呛得她想要咳嗽、挣扎,胸腔快要炸裂。但只要一张嘴,就有更多的水涌进,挤涨着她的肺腑。
  不多时,她的意识逐渐混沌,身体无意识地痉挛着。
  陷入昏厥的前一瞬,“水”像是海潮般倏然退去。
  窒息感瞬间消失。
  她大张开口平缓着剧烈的呼吸。
  但痛苦尚未平缓,“水”又涌了上来,将她拖入窒死的囹圄中。
  循环往复,不知终日。
  挣揣中,她望着黑漆漆的前方。
  她讨厌水。
  流淌的河也好,波光粼粼的湖也好。
  雨也好,叶尖落下的露珠也好。
  冰冷。
  不见底。
  将她溺毙的水。
  本该是深恶痛绝的。
  但眼下,她的心底最深处竟钻出一丝微弱的希冀。
  希望乌云蔽日。
  希望明夜有雨。
  -
  见月问星消失不见,蔺岐主动提起这事:“你先前怕她,现在看着却与她交好。”
  奚昭说:“她既不是恶鬼,性子也合得来。就算是平常遇见,也会玩在一块儿的。”
  月问星和她以前遇见过的朋友都不一样。虽然不算外向,脾性却好,偶尔逗一逗她也好玩得很。
  蔺岐自知不能干涉太多,但想到那鬼的阴冷面容,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
  “虽非恶鬼,但鬼魄非人非妖,不可轻易托付信任。”他稍顿,“或是怜意。”
  奚昭点头,又从裹成粽子皮的被褥里抽出胳膊。
  “小道长先前说要检查伤势,到时辰了吗?”
  “不急。”蔺岐道。
  待她收回手后,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那眉眼间的明艳被病色磨损大半,比平日憔悴太多。
  他心觉不该如此,烛火跳跃,目光游移至那双沉着倦意的眼眸上。
  “奚姑娘。”他忽然唤道。
  “怎的?”
  “你哭过,为何?”蔺岐不露声色道,“是疼痛难忍,还是另有原因。”
  奚昭浑不在意地揉了把酸涩的眼睛。
  “估计是刚刚胳膊烧得有些疼,心里也没想哭――”她陡然想起另一事,“小道长,那灵虎怎么样了,它还在不在花房,有没有人带走它?”
  这事可急得很!
  那小毛崽子吃了她不少灵丹妙药,她还想着到时候带它一起溜。
  三百年修为的灵兽,哪能轻易放跑。
  蔺岐只当她是担心那灵兽的安危,宽慰道:“尚未。奚姑娘可安心养伤,这几日我会照看着它。哪怕没了契印,也不会让它乱跑。”
  这人也太靠谱了。
  奚昭越发觉得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脾气是冷淡了些,也古板,说不出什么有趣话。
  但人好啊。
  她甚至想问问他在帮她照顾灵兽之余,能不能顺便定个道契――等她出府就分的那种。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不能心急。
  现在说多半会把人给吓跑。
  她敛住心绪,佯作无意问道:“小道长,先前太崖道君让你回去是为了什么事啊,禁制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蔺岐说,“师父时常想一出是一出,蚂蚁搬家也能说成急事。”
  ……
  好嘛。
  吐槽他师父的时候倒比他平时有意思多了。
  奚昭:“他就没多问两句?这两日你好似常往外这儿跑,感觉会耽搁你修炼。”
  应是直觉作祟,她总觉得那狗道士在她背后说过什么坏话。
  蔺岐想起太崖方才说过的话。
  ――她明知如此,如今又有意接近你。
  他迟疑一阵,心想她接近他若真是别有用意,也当弄清是何意图,是好是坏才对。
  “师父说,”思忖之下,他忽然开口道,“你对我有所求。”
  奚昭:“……”
  狗道士你真是得了个好徒弟啊。
  蔺岐又道:“帮人也为修行。他虽为我师,也干涉不得我的一言一行。”
  哦。
  原来不仅说她坏话了,还让蔺岐离她远点儿。
  奚昭咬了咬牙,把太崖的名字在心底实实在在地划了几道。
  她道:“你师父说得不错,我的确想要你帮我忙。”
  蔺岐:“何事?”
  “头发。”
  “头发?”
  “对。”奚昭往前挪了挪,离他更近,“钗子搅进头发里了,睡觉的时候硌得很,你帮我摘下来吧。”
  蔺岐目光一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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