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改拿修罗场剧本——云山昼【完结】
时间:2024-03-01 14:37:55

  嘴上嫌她,但总归惦念着血缘。他一时心软,放缓语气:“仅此一次。”
  月问星手一顿:“真的?”
  “你先告诉我,今日为何急着要出去?”月S道,“别说些乱七八糟的打岔,我要听实话。”
  月问星的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情,像是有些羞赧。
  “奚昭和我约好了,今晚在观月楼见。”
  “今晚?”月S深吸一口气,竭力压着再度涌上的怒火,“你看看外面是什么天!”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阵阵雷声。闪电刺破天际,将屋里照得亮堂。
  “我――”月问星哑了口。
  月S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而望着黑压压的窗外。
  狂风大作,雨已下出倾盆之势。
  他从心底生出几分不安,莫名觉得奚昭应会赴约,但还是多问了句:“你确定她去了?――这天连院子都难出去。”
  月问星低声说:“是……上次约好的。”
  “怪不得跑来找我。”月S睨她,嗤道,“胆子这般大,怎不去找大哥?附他身上不照样能走,还不用凭空听些酸话。”
  月问星移开眼神,实话实说:“大哥只是瞧着脾气好……”
  “哦,原来你也知道。”月S冷笑,“看来我还得谢你,是吗?”
  月问星又抬头看他,眼含不安:“二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月S冷眼瞧着她。
  片刻后,他草草束了头发,转身道:“随我来。”
  -
  观月楼楼底。
  奚昭背紧贴着墙,一手握着夜明珠,抬手照着半空。
  雨势不见小,但她走前给身上带了避水符,倒是不担心被雨浇着。
  就是也太冷了!
  她打了个冷战,歪斜着伞挡住大风。尽管如此,还是被吹得发丝乱飞、袖袍翻鼓。
  早知道就该多穿件衣服。
  她又将手举高了些,光线映照,不远处一张鬼脸映入眼帘。
  脸色惨白,眼眸漆黑,一条猩红的舌头甩在外面,不畏风雨地四处乱飘。
  ……
  她默默垂手,只当没看见。
  第三只了。
  一路过来,她已经撞见三只鬼了。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些鬼竟都在外面乱跑。
  又等了小半刻,噼里啪啦的声响里陡然闯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奚昭高举起手。
  夜明珠的柔和光线撒向远处,一道高大人影匆匆跑来。
  “月S?你怎么过来了?”她面露讶然,就这么举着手,等他走近才放下。
  “要不来,你是不是得在这儿等一夜?”月S往她身前一站,风顿时挡去大半。他垂手,收拢的伞尖甩出一线水珠,“问星找我来了,说是约了你见面,但一路上又有太多鬼魄,怕被看见,不敢过来。”
  奚昭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眼。
  什么人都没有。
  她收回视线道:“我也碰着那些鬼了,还在想她会不会来。”
  上次月问星来找她,有意避开了薛知蕴。
  但她不确定她是否要避着其他鬼。
  “是来了,赶着往我屋里跑。”月S从芥子囊里翻出件薄氅,塞给她,“冷不冷?风大,在外面待久了怕要受寒。”
  奚昭接过,迟疑问他:“那她人呢?”
  月S往旁一瞥,看的却是隐在黑夜里的几道鬼影。
  奚昭系好薄氅的系绳,抬眸看他。
  他前不久还病着,这会儿脸色仍有些苍白。但与她说了两句话,往常的精神气就又冒了出来。
  正看着,他忽转回脸。
  “进去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进了屋,月S从芥子囊中取出道符。
  “你俩有什么话就在里面说,我在楼下守着,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说着,他将手指压在符上。
  指腹散出银白色的气流。
  下一瞬,符破碎成齑粉,又在半空盘旋、凝形。
  最后化成了月问星的模样。
  “奚昭!”她僵硬地扯开嘴角,似是想笑。但做得生疏,反而显得诡异。
  月S睨她。
  方才在他面前还神神叨叨的,这会儿倒正常了。
  他点了蜡烛,又从芥子囊里取出糕点:“走得急,没能找厨房现做,但这些也新鲜。边吃边聊,别饿了肚子。也别吃太多,到底已经晚上了。”
  奚昭:“……”
  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是送小孩儿来野炊的家长。
  摆好糕点,月S才往外走:“出来的时候仔细些,别走错路了。”
  观月楼内部结构复杂,每间房设计得大差不差,一楼又有好几道门,下楼时稍不留神,就很可能走错。
  等他走了,月问星看向奚昭:“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啊。”奚昭捏起块糕点,“我也刚到――吃吗?应该是从外面买的,味道很不错的。”
  月问星摇头,轻声说:“我吃不了。”
  “可我从书上看见,鬼也能吃东西。”
  “能食气。”月问星接过糕点,随后,一小缕白烟从那块糕点飘出,没入了她的口中,“――像这样。不过尝不出什么味道,仅能饱腹。”
  最后一点白气被她咽进嘴里,那块糕点忽像是枯了的树叶子,一下子干瘪下去,碎成粉状。
  望着那堆看不出原形的粉,她垂了眼睫,掩住眸底愁绪。
  救命!
  奚昭的手还压在一块糕点上,却一动不动。
  这让她怎么吃得下去?!
  她想了想,索性拈起那糕点。
  咬了口咽下后,她说:“是甜的――你有没有吃过糖?”
  “糖?”月问星愣了,似在回忆什么。
  许久,她才道:“算吃过,以前总嫌药苦,娘就会给我糖吃。”
  “什么糖?”
  “蜜糖。”聊起往事,月问星的神情松泛许多,惨白的脸上竟也有了些活人气,“听闻是百花蜜,每年仅有那么两小罐。养蜂的那人自己留一罐,还有一罐便送给母亲。”
  “我想想……”奚昭说,“要比蜜糖的味道更淡一点,没那么稠,再多些板栗的气味――是煮熟了的栗子,口味偏糯。”
  听她说着,月问星恍惚间像真尝到了栗子糕的味道。
  是甜的,但不腻,和着浓郁的板栗气味。
  她说:“好似真能尝到。”
  奚昭一手托脸,笑着看她:“你还想吃哪个?能想出气味,又不胀肚子,可仅这一次机会,放跑就没有了。”
  语气松快,月问星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缓。
  她指了下另一旁的浅绿色糕点:“之前常看他们往府里买这种糕点,但从未吃过。”
  “我尝尝――”奚昭吃了口,细细嚼着,“以往暑天,有没有熬过绿豆汤?”
  月问星点头:“娘爱喝,父亲每年都熬。我吃过,很甜。”
  “味道与那应差不多了。不过还多了些牛乳味,很淡,没那么腻。”
  听她慢声细语地说,月问星只觉长久以来大起大伏的心绪渐被抚平,情绪也变得平和。
  吃了好几块,奚昭忽想起另一事:“差点忘了,给你带了东西。”
  她擦净手,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块布。
  将布散开,里头是枝玉簪花。
  “今天刚开的,你不能去我那儿,就带过来送你了。”她说着,将那花放在了烛火上,任由火焰烧灼。
  某一瞬间,月问星感觉心脏又重新开始跳动。
  在头昏耳鸣间,她朝那株纯白玉簪伸出了手。
  半透明的手掌紧紧攥住燃烧的花朵。
  赤红焰苗从指缝间溢出,明亮灼目。她眼睁睁看着那朵花褪去黑色灰烬,然后抽条出新的躯壳。
  不同于方才的脆弱,从她手中复生的花绝不会凋零。
  她捻着花枝,面容平静,手却用力到几乎要将那枝子嵌进肉里。
  “很好看。”她低声喃喃。
  奚昭原还和她聊聊这株玉簪是从哪儿弄来的,但不等她开口,外头陡然传来人声――
  “谁在里面?”
  不知是谁,嗓子尖利,比雷声还吓人。
  奚昭下意识去吹蜡烛,可那人更快,鬼影一般闯进。
  抖动的烛火间,蓬夫子出现在房间里,怒视着她俩。眼一转,却是落在月问星身上。
  感受到她身上的鬼息,他摸了把白须胡子,眼神锐利:“你是月家三子?如何成了鬼魄!既成了鬼魄,又为何不去鬼域,反倒在这府中飘荡!”
  奚昭心道不好。
  他怎么会来这儿,月S不是守在外面吗?
  还是从别的门进来的?
  她冷静道:“蓬夫子,许有误会,我――”
  “住口!”蓬夫子打断她,神情冷肃。
  他垂手,转而看向月问星,手中化出条锁鬼链:“我看你死了已有百年不止,却还留在人界。胆大妄为,今日便毁了你的魂魄去!”
  月问星一言不发,藏在暗处幽幽望着他。
  奚昭没察觉到她的异常,赶在蓬夫子动身前,从袖中取出三道辟邪符朝他掷去。
  符近身,爆出夺目火焰,在他身上灼出漆黑大洞,逼得他惊叫着后退两步。但雨声大,将声响压得干干净净。
  奚昭拉住月问星,趁蓬夫子痛叫的间隙从另一边的门往楼下跑。
  但她俩走错了道,反绕到了和月S相反的方向。
  在楼下没看见月S,奚昭把月问星推进一间房,说:“外面四处都是鬼魄,你先在这儿躲着,我去找月S。”
  与她想的不同,月问星脸上不见惧意,反倒有笑。
  她拧起眉:“你不怕?”
  那蓬夫子手上拿的锁魂链,连她这个没修为的都能感觉到威压。
  “觉得好玩儿。”月问星眼梢挑着笑,因着兴奋,瞳仁也扩放些许,“小时也这般和爹娘玩过躲猫儿。”
  奚昭:“……”
  现在要是被抓着了,得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吧!
  “别出声儿,我很快就回来。”
  月问星反握住她的手。
  她的掌心冰冷彻骨,笑得僵硬古怪,却能看出是实打实的高兴。
  “昭昭,”她轻声说,“你要先找到我。”
  奚昭顿了步。
  “好。”
  -
  月问星坐在房里,背抵着门,视线黏在那株玉簪花上,手摩挲着花瓣。
  “昭昭……昭昭……”他低声念道,像要将这名字吞进肚里似的。
  忽然间,有怒喝声从外头传来――
  “你二人躲在何处,还不快滚出来!与鬼域作对,寻死不成!”
  月问星低笑出声,指腹还拨弄着那花。
  不能出去。
  要在这儿等着昭昭。
  她躬低了背,面颊紧紧贴着花瓣。那花枝的茎子尖锐,戳破了皮肤,流出银白色的血。
  但她跟不知痛似的,反将那花攥得更紧。
  嘴里还在喃喃:“吃了糕点,还有花,昭昭……昭昭给的,要等她……”
  她看着那花枝,只想着将它咬碎,再咽进去。
  对。
  她将那花压在唇上。
  要咽下去,与她待在一块儿。
  但不等她咬,就听见门外人说:“待老夫抓着了你,定当押去鬼域受刑!”
  月问星动作一僵,漆黑无神的瞳仁陡然紧缩。
  什么意思。
  他要带她走?
  走……走?
  走去哪儿?
  若走了,岂不是再见不着昭昭?
  蓬夫子那话不住在耳边盘旋,使她方才平缓的理智陡然溃散。
  她仿佛听见嗡鸣声。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刻不停地冲撞着她的理智。
  不行。
  不行!
  月问星踉跄起身,瞳仁朝四周扩散,占据着眼白,直至整双眼睛都变得漆黑。
  杀了。
  杀了他。
  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好了。
  理智如弦般被不断拉紧,她微躬着背,手中化出把漆黑狭长的剑。
  “轰――”房门陡然炸开,径直碎成齑粉。
  外面,蓬夫子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月问星,登时冒出怒火。
  “鬼祟,自寻死路!”他拿起锁魂链,“还不快随我去鬼域受惩!”
  “杀了,杀了……”月问星无意识地重复着,死死盯着他。
  她周身开始冒出黑气,那些黑气盘旋着,在她身后交织缠绕。
  虽未完全凝成,但也隐能看出是头足有楼高的怪物。
  蓬夫子见状,心中大骇。
  “你!”
  那怪物逐渐成形,黑压压一片有如厚重乌云。
  眼见要倾覆而下,忽从斜里赶来一人,是个面冷青年。那人提剑斩散巨影,又朝月问星额上贴去一道符。
  霎时间,月问星的眼神恢复清明,手中长剑也散成黑雾。
  青年则站在了她身前,看向蓬昀,同时将手探入袖中,不着痕迹地捏了一样东西。
  蓬昀惊魂未定,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怒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青年,斥道:“你又是谁,胆敢干涉鬼域的事!”
  “某是月家请来伏鬼的道人。”青年淡声道。
  “你?”蓬昀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显然不快,“你是哪来的道人,知道这鬼是什么来历吗!”
  “月家小姐。”那面冷青年说,“死后便逃离在外,月家请我来是为捉她。月府既能容我,便是信某能处理好这桩事,还请前辈让路。”
  蓬昀神情灰白,动也不动。
  方才那鬼煞气大涨,明显已成了不小的麻烦。
  要是不及时处理,只怕会酿成大灾。
  青年又道:“若前辈不信,某手中有月府玉牌。”
  僵持一阵,蓬昀终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子,重哼道:“死了便应归鬼域管,任他是月家还是赵家、孙家!老夫这便去问月楚临,自会弄个清楚。倘若月府故意滞留亡魂,一并重惩!”
  话落,拂袖而去。
  等他走远,青年这才转身,掀了贴在月问星头上的符。
  月问星陡然回神,眼底倏然漫起杀意。
  “是我。”那人在面上一抹,露出张熟悉面容。
  正是蔺岐。
  月问星一怔:“你……”
  遂又想起他方才对蓬夫子说认得她,更为惊愕。
  “你早就知道我――”
  “正从此处过,察觉到气息有异,便来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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