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他深信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而且扣押文武官员这种事情, 他作为长官过来要人理所当然,所以令牌拿出来后还被质问而不是好声好气笑着迎他进去, 楚民远一时之间是难以接受的。
楚民远:现在京都的高门贵女都是这么嚣张跋扈,肆无忌惮的吗?
还是他楚民远这个将军的头衔不够响亮, 楚家镇南王的爵位不够分量?
楚民远想不通, 但这不妨碍他生气。
到底是沙场上滚过二十年的铁血武将, 上位也是一刀一枪拼上来的, 那浑身的气势非常骇人,看着小海子的双眼杀气腾腾:“无根阉狗, 老子在沙场砍蛮夷的时候,你们还在锦绣堆里打滚,仗着个小娘们的势也敢来老夫面前说三道四?”
楚民远知道今日要是自己讲理那铁定是越不过准太子妃,所以他完全撇开了楚家世家豪门的教养,用的是军中老油条的混不吝语气,高声道:“周家的小丫头,有本事不要躲在屋里头送个没根的东西到老夫面前叽叽歪歪,出来说清楚,你把这罗醮城文武官员全都扣在屋里头想干什么?老夫还不能来要人了?”
小海子被楚民远气得眼睛都红了,嘴皮子直哆嗦,一开始畏于楚民远的那点子胆怯也气没了,只见他双眼一瞪插着腰就开喷:“楚将军好生威武,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我们太子妃哪个牌面上的祖宗呢!你也别一口一个无根的碎嘴,小子家里无财无产无爵位,进宫也是为了吃饱肚子,不似你堂堂镇南王府的少爷,抛妻弃子隐姓埋名来这大西北做大头兵,怎么那锦衣玉食,富贵荣华的日子让你浑身不舒坦?难不成是山猪吃不来细糠,贱地慌吗?”
小海子从小进宫,年纪本身就不大,又是特意经过训练的,说起话来便是速度再快口齿也是清晰可辩,声音还异常高昂嘹亮,别说那大门前,就是外头完全看不见里面人的地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哈……”小海子话落,周围的百姓没忍住一阵哄笑。
当然平日里他们肯定是不敢的,但这会儿这么多人呢,法不责众,而且都围到这里来看热闹了,笑一笑的胆子还是有的。
“你……你放肆!”楚民远一阵气血上涌。
“呸!小子问一问就是放肆了,你那开口胡咧咧我们太子妃长短就不放肆了?”小海子丝毫不惧,“我们太子妃那是天家的媳妇儿,扣押这城里的官员自然有她的道理,轮得到你这老匹夫来这大门口充兵痞子耍无赖?”
“狂妄小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楚民远一手拍在腰间的挎刀之上,抽出大刀指着小海子,“今日老夫定要把这满城官员要出来!我看哪个敢拦老夫!”
今日这事情必须要了结,否则他这个西北二把手还有何脸面可言?未来还如何服众?
楚民远确实是准备回镇南王府抢爵位的,但是抢的只是儿子可以承的世子爵位,他自己在这西北经营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便是以后年纪大了回南边,这里也要留下心腹的。
所以今日这要人是一定要成功的!
“楚将军好大的威风。”刚刚拿到孟大将军的外孙孟无忌送来的斩马×刀,周明妍正新鲜呢,早就预料到楚民远会上门,这会儿看对方都把刀拔出来了,这才施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身青衣罩着素色的薄斗篷,“不如我和将军打个赌吧。”
“是菩萨出来了,菩萨出来了。”周围的老百姓立刻就是一阵骚动,这么些日子几乎大部分人都来这边许愿交易过了,虽然也有不少人是付了钱或者拿东西换的,但是大多数百姓拿来交换的依然是做工时长的契约。
在周明妍看来是公平交易,但是对于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只要出卖劳力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算什么交易,这分明就是恩赐,毕竟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他们的劳力了。
所以不管周明妍觉得这个许愿交易是什么性质,老百姓都觉得周明妍是大善人。
周明妍对着想要跪拜老百姓抬了抬手,看向已经压住怒火,双眼眯着打量自己的楚民远:“将军不敢吗?”
“周三姑娘想和老夫做什么交易?”楚民远想要以势压人,别说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便是同样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士兵见了他也少有不怵的。
只是不管他如何杀气腾腾,甚至刻意驱使自己的威势去吓唬她,对面面容还带着一丝稚嫩的少女始终神色冷淡面无表情,就连眼神都没有闪动一下。
楚民远很疑惑,毕竟他几十年的行事经验给了他太多的成功,以及这些成功催生出的无比自信,今日却接二连三推翻他的认知,怎么可能不疑惑呢?
“我扣押这满城官员是因为私人纠纷,但是楚将军说的也不错,这满城文武总在我这里蹭吃蹭喝,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但是就这样把人放了,事情还没有处理好我也不能吃下这个闷亏。”周明妍声音淡淡的,没有特别的语气起伏,又因为自身的年纪和说话的内容,总有一种莫名的嘲讽感觉。
“既然楚将军来捞人,那我就给将军一个面子。”周明妍抬起眼皮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面上已经有许多沟壑的楚民远的脸上,“三日后,我在城中校场摆下擂台,到时候还请楚将军亲自赐教,若是我输了,这文武官员我就还给楚将军,私人恩怨也一笔勾销,但若是我赢了,那么楚将军不但不能管我这私人恩怨,还望你将令牌虎符交出来,我会写信请陛下另外提拔猛将来接替楚将军的位置,毕竟能败于我这十几岁小女儿之手的将军,想来也确实是老了,好退位让贤了!”
“周三姑娘好生狂妄,朝堂大事岂可由得你如此儿戏?”楚民远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被架起来了,今日这赌不管他接不接,结果是赢是输,都讨不得好。
“楚将军此言差矣。”周明妍扯了扯嘴角,笑了又没有完全笑,“自天子家天下以来,这天下再是大事说到底也不过是天子家事,将军守的城池是天下的城池,也是大周姬家的城池,我乃准太子妃,姬家妇,岂会轻言败落夫家产业,再说我大周人才济济,便是少了你楚将军,还有千千万等着做将军的好男儿呢。”
周明妍说的家天下,便是楚民远心里觉得姬家并没有多少威严,却也不能反驳,那就只能反驳后者:“好个牙尖嘴利的承国公嫡女,你莫要说这些扰乱军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不是你一个小姑娘承担得起的。”
这周三小小年纪,心思去恶毒的很,居然还要行那挑拨离间之事。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几句实话罢了,楚将军大可不必大动肝火,再说了这天下哪有不想做将军的士兵,楚将军年逾六旬,也是时候给年轻人腾位置了。”老将固然受人尊重,比如孟大将军,但是楚民远这样的再是有才能也不用,“而且这不是还有河西郡王坐镇嘛,便是楚将军暴毙当下,这西北也绝对不会乱起来,楚将军大可安心。”
“你――”但凡周明妍没带那两千禁卫军,楚民远拿捏这准太子妃那是一拿一个准,若是这准太子妃是男儿入的是军营,那便是再厉害他也可慢慢筹谋,早晚让她有命出去没命回来。
偏偏对面仗着两千禁卫军肆无忌惮,也不会入军营到他的地盘上,让他有机会筹谋,而他上面还有年纪一大把还撑着不退的孟抚江,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皇帝的狗牙子,他根本不能轻举妄动。
他在这西北经营了二十年,虽然让人轻易不能动他,但同样的他也不困住了,同样动弹不得,不然当初也不会短短时间就被皇太子后来居上,要不是他筹谋得当,他恐怕早就卷铺盖滚蛋了。
楚民远这会儿看周明妍真是浑身不舒坦,偏偏还对付不了,明的不行,暗的不能,简直是心火直烧,心头一阵狂暴直冲脑门,却是刚才这周三出来的及时,他也没有借口冲进去了。
“所以楚将军愿不愿意赌一把呢?”周明妍手里这些文武官员早就清算清楚了,一直扣在手里就是在等楚民远冒头,不管接下去要怎么整治他,总是要先一步把人吊出来才行的。
本来还以为楚民远在这西北位高权重这么久,应该很快就会因为被挑衅过来亲自对上他们,谁知道这老家伙倒是谨慎的很,试探了一波又一波,要不是他们不怕麻烦全都逮进来,那试探怕是还要折腾一阵呢。
“周三姑娘都说到这里了,老夫哪里还有不应之理,只是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老夫这功夫都是用在战场上的,是那杀人的功夫,到时候上了擂台刀剑无眼,伤了残了可莫要怪老夫下手狠。”楚民远看着周明妍的眼神阴沉沉的宛若看一个死人。
可巧了周明妍看楚民远的眼神也冰冷地仿佛看死人:“楚将军有这个觉悟便好。”
周明妍冷冷一哼,她浪费那么多口舌,步步挑衅步步紧逼,要的就是这【刀剑无眼】四个字。
第76章 阴阳相携第二十四天
楚民远应下周明妍的擂台这一个消息不过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罗醮城, 等到第二天罗醮城西边一字排开的,新春、新济、新宁和新贵四座重镇都收到了这个听起来很假的消息。
但是董氏的各个产业都经过一轮大震荡了,衙门里好多人还被城里的军士直接押走了, 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吗?
所有人都觉得可能要出大事儿了。
当然一同传过去的还有周明妍的那些言论,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确实承诺了不会拿西北边境的安危开玩笑。
有人不信觉得她是在瞎搞乱来:“这京都来的贵人可真会选时候, 正经秋收备战的日子还在胡闹。”
当然也有信的人,还因为这么长时间许愿的关系,拥护周明妍的人可不少, 听到这样的言论立刻就给他撅回去:“说什么屁话呢?准太子妃定有她的深意, 你一个三天吃不了半勺盐的人,倒是帮着满桌山珍海味的贵人们操起了心。”
“我怎么就不能操心了?万一这西戎要是打进来……”
“你可闭嘴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准太子妃可是承国公家的姑娘,周家多少儿郎死在这块地方, 就是你们全家昏了头做了西戎的细作, 人家准太子妃也不会耽误了备战!”
“你敢不敢上王府门口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整个西北还是孟大将军, 现在的河西郡王镇着, 便是人家准太子妃真的乱来,郡王也不会同意的。
西北这一块虽然一直冲突不断, 但是打进来的情况还真没有,西戎过来抢也是抢一抢没有反应过来的外头村子, 并且这边的各个村子都放着狼烟, 受到袭击立刻就会点起狼烟, 周边驻守的边军马上就会驰援。
结果差一点就是村子被抢, 好一点就是没来得及抢,人就因为驰援赶过来逃跑了, 再好一点的就是进来的西戎人被村子里的人拖住了,然后被赶来的边军噶了。
这里的百姓基本都有儿郎参军,村子里的老头也多是退役的边军,整个西北处处民风彪悍武德充沛。
不管是前头承国公府周家还是现在的孟大将军,几代西北将领都比较靠谱,皇帝也一直很看重,所以整个西北军民一直保持着高水准的实力。
反倒是西戎那边,虽然没有乱成一锅粥,但是内部冲突纠葛一直没有停过。
有了这个前提,西北这边对于周明妍要楚民远退位让贤这事儿,并不是特别的敏×感,相比他们不感兴趣的赌注,他们只对擂台感兴趣。
毕竟大家都是尚武之人,对于敢和楚民远这个将军比武的准太子妃那可太好奇了。
就在这一众百姓期待之下,三天一晃而过,河西郡王孟抚江于比擂的前一天回到罗醮城,除了他本身军务结束之外也是收到了周明妍请他来做见证人的消息。
孟抚江当时收到信的时候,看着上头的赌约只感觉两个字:儿戏。
这场擂台比武的赌约,里里外外都透着儿戏,但偏偏,一个提了,一个应了。
按照他的想法这个赌约比武是万万不能的,尽管他也是时刻想把楚民远拽下来,但人家军功实打实在那里,他这个年纪一大把的还没有退,他怎么开口叫比自己小的人退下呢?
若是做些什么小动作,他也做不出来,有违他的一贯的行事准则,所以他只能熬着,熬到熬不动了,他也算对得起陛下,对得起自己了。
目前看来这个儿戏的比武赌约,确实是个光明正大拉下楚民远的好机会,但是一想到和楚民远比武的是准太子妃,孟抚江整个人就不太好了。
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怎么跟陛下交代?怎么跟死在西北的皇太子交代?怎么跟提拔自己的老国公交代?
不能,万万不能!
孟抚江身形已然健硕,但头发已经花白,这一轮巡边结束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憔悴,然即便如此,他刚回城就不顾劳累来到了承国公府,打算好好劝一劝这位准太子妃,结果直接被人从门口引进了二道门里的书房内室。
他虽然心下奇怪这见面的地点,但心里确也是不怕的,毕竟他自己都这把年岁,便是和准太子妃私下相处也不用避讳。
谁知他却见到了,这辈子都不敢想再见到的人。
“孟大将军这几年可还安好?”年轻的男子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比起三年前更加修长挺拔,带着温和的笑意从内室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殿下?”孟抚江虎目圆睁,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老人家粗糙有力的大手都有些哆嗦了,想上前又有些踌躇,最后双手抱拳附身就要单膝跪下来,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姬长恒,“臣孟抚江见过皇太子殿下!”
“孟大将军免礼。”姬长恒双手托住孟抚江,“我身子还没有痊愈,如今可托不起将军,将军莫要和我来这些虚礼了。”
手臂被托住的时候孟抚江还有些恍若梦中:真的是殿下?殿下真的还活着?
天可见怜!苍天有眼!
当初是陛下信任他才将太子交到他手里,结果短短两三年,太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要不是因为没了他反而衬了那贼子的意,孟抚江差点以死谢罪。
“是老臣的不是。”孟抚江终于反应过来站直身子,他和姬长恒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军务很多都是孟抚江手把手教的,自然知道对方的性子,也没有硬要做什么姿态。
当然就是换做其他皇子孟抚江也一样,横竖他一大把年纪,也没有儿子,军功又高,性子直一点就直一点根本不怕。
“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了,正好我要泡个汤,将军可要一起,我们也好细谈。”姬长恒邀请孟抚江泡汤池,孟抚江自然没有不应的。
这西北要说有什么好东西,那就是温泉汤池了,军中将领无事都会邀上同袍二三同泡汤池,既解乏也能增进彼此兄弟情义。
姬长恒当年来的时候可没少用这个方式拉近和将领的关系,他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太子爷,来到西北后,面对一群大男人一起泡温泉,也经历了,从嫌弃,到享受,再到爱上的真香过程。
一老一少跑去泡温泉了,周明妍则比他们先一步泡好了,正抱着她的2米4斩马×刀细细的擦拭,调整握柄上的绕绳,立志于明日就算不能将楚民远一刀两断,也得把他拍个半身不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