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素高喊：“好消息！”
仿佛看到了希望，陈寄云打起精神看过去，目光如炬：“复活了？”
“人都登出了怎么可能复活……体验室那边已经派人去接了，小秦总应该马上就到。”戎素也没卖关子，语气雀跃，“后台记录，在体验者死亡强制登出之前好感度到了百分百。”
“好感度系统没有出错！贝瑟芬妮沿用熔炉科技的设定，攻略游戏中单方好感度上限为99，双方好感度抵达上线，攻略进度百分百。”
此话一出，如同柳暗花明。沉闷窒息的空气好像再度流通起来，连同气温都回升了。
“所以之前攻略进度一直没满是因为老板对攻略对象的好感度不够？这谁能想到啊。”
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瞬间击中了她。杜意浓探头，问出了所有人都很关心的一个问题：“小秦总对谁的好感度满了？”
赵一航搭腔：“谁呀谁呀？”
戎素话音一顿，仿佛是正在面板上查看。一时四下寂静无声，所有人屏息以待。
沉默了好一会儿，戎素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又凑上去看了一眼。只听她道：“是江砚。”
杜意浓把头扭回去，赵一航嘴闭的紧紧的，悄无声息竖着耳朵听的其余同事目光涣散。
“可……可那时候为小秦总挡了那一下的不是……”
话音渐渐没了。
只听陈寄云道：“管他呢。成了就好。”
角落里弱弱传来提问：“陈工，可后续宣传推进本来是安排了江先生——呃，我是说江凌。”
“毕竟他和小秦总有婚约。”
陈寄云兀自开朗，脸笑成了一朵花：“那是小秦总和江凌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老板喜欢谁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等小秦总出来了她自有决断。”
陈寄云站来起来，走向已经回到大屏之前。之前定格的画面已经不见了，画面显示为一张带着标题的蓝白色背景图，蓝底银边勾勒着字样——“一梦”。
“一梦”的原型是个攻略恋爱游戏。陈寄云原本对它并不看好。
市面上这样的东西太多了，光是熔炉科技一家公司就推出了无数款，各种各样的主控人设，成百上千位精心设定的可攻略角色……所有游戏都卷得没边，年年有新游戏上，年年都有游戏停运停更，淹没在竞争中再也看不见。
直到秦望突发奇想，问她：“小陈，你觉不觉得这东西还挺有意思的？”
当时陈寄云很迟疑。
她翻看着肉眼可见非常无聊的策划案，不难想象出要是投了之后游戏火速停运扑穿地心的样子。就算能够借着工作室响亮的名头割一波韭菜，后期续航无力，名声受损，仔细想来实在百害而无一利。
“恋爱游戏的市场已经过于饱和了。”陈寄云表述得很委婉，“如果您志不在盈利……或许它也不乏亮点。”
时值联邦大选后的第一年，秦望的母亲江丞玉不进不退，停留在有序议员第十三席，一个绝对不高但也算不上低的尴尬位置。
初出茅庐的秦望并没有跟随母亲的脚步往政坛使劲。毕业后，她在熔炉科技任职，安心干了两年，带着陈寄云跑路了。陈寄云看着不着调的小老板一头扎进游戏行业里深耕，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日渐成为游戏行业冉冉升起的新星。
“赚钱当然不是最重要的。”秦望微笑，清冷的面庞因为这一笑多出了勾人的艳，她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我有个想法……或许能帮的上忙也说不定。”
钱赚了不少，陈寄云倒是第一次从秦望口中听到这样的论调。起初，陈寄云还不懂，秦望想帮的是谁的忙。
后来，秦望买下了“一梦”。
她的大动作从来不加掩饰，又斥巨资向老东家熔炉科技聘用超级人工智能“贝瑟芬妮”，挖来了顶尖的研发团队。陈寄云也跟着她从原来最赚钱的项目挪到了“一梦”，一个老土的、俗气的，一眼望到头的恋爱游戏。
“双人恋爱游戏——”开会前，陈寄云如坐针毡，脚趾抓地，“老板，你再好好想想！搞这么色……成年人的游戏的话也太小众了吧？谁会买啊！！！”
成年人完全没必要借助游戏搞play啊！房间门一关就能进行……
“游戏？不是游戏。”秦望很认真摇了摇头，否定了在陈寄云看来非常不起眼也不重要的名词。
“是沉浸式体验。”
这听起来像个冠着新颖名号的噱头。
所以还是在让小情侣角色扮演么！！！
陈寄云的崩溃快要没法用表情掩盖了。秦望稍微也有些无语。
“你不要老往那方面想……”
会议上，陈寄云才终于明白了老板的意思。
秦望调出了历年来的官方发布的结婚数据和离婚数据，从一个看似完全与游戏本身没有关系的方面说起。离婚率一骑绝尘，远超前者，可是这些东西和他们的游戏有什么关系？
陈寄云起初不明白，但在接下来的30分钟，她在会议当场遭到了全身心的重大洗礼。
“您的意思是……情侣登记结婚前参与沉浸体验，抹除双方记忆，重新匹配身份在体验中恋爱，根据体验结束后的数值再考虑是否缔结婚姻关系？”
“好扯好离谱。但是因为太离谱了，所以仔细一想好像又有可行性……”
“抹除记忆的问题要怎么解决？玩家能够信赖我们吗？和大脑有关的东西总要慎重。”
“公证处会让我们光明正大的在门口摆个游戏舱么——就算进了游戏也只能玩一回，哪个冤种会掏钱？可是不收钱我们不成慈善家了么？”
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秦望给了他们五分钟各抒己见，无论是吐槽质疑，还是乐子人式的拱火看热闹都不予置评，随后只用钢笔轻轻敲了敲桌沿，会议室便安静了。
“这些东西，我都能解决。”
陈寄云向最前方望去，秦望的外表无疑还是年轻的，自小衣食无忧长大，一路顺风顺水，外表并无棱角。可说出这话时，自有一种让人信赖的气度。她便就这样相信了，秦望能把一切都做得完美。
正当此时，头顶广播再度发出声音。
【三十分钟后会议室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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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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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暗中睁开眼，秦望略感疲惫。
舱门缓缓向两边开，她扯下头上的头盔，捏了捏眉心。记忆回笼，此前长达十年的人生都只是一场无比的真实的体验，游戏过程中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预设的甜蜜恋爱、波折、修成正果……好像都有了，但是没按照自己的剧本来演。
她花了大价钱请人写的剧本！
坚韧小白花和霸道总裁！
都浪费了。
秦望失望又可惜地叹了口气。
很快，工作人员便鱼贯而入，递水的递水，送精神力补充剂的送补剂，秦望靠着椅背坐了会儿，在簇拥下灌下一支精神力补充剂，大脑清明了许多。
“通知陈寄云他们三十分钟后在会议室A-308开会……什么，308有人在用？忘记了，那就用隔壁的307吧。”
“好的，已经帮您预约了。”
沉浸体验中濒死的感觉做得太完美也不是什么好事。秦望几乎还能感受到那种切实的惶恐和无助，连同现实生活中的状态都受到影响。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她进入体验舱才过了两个多小时。
自全息游戏问世以来，虚拟和真实的界限一度模糊，全息技术被运用于生活的各方面。有人渴望靠近最真实的虚拟，借虚拟现实技术体会别样人生，许多全息游戏也以“真实”作为卖点，宣传的就是最逼真的体验感。
秦望不是没有觉察到其中的隐忧。
只是这回，她好像有点使劲太过了。
“就和真的一样……”
秦望已经将不同的任务安排下去，身边现在只有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职员。她看起来年岁不大，应当刚入职不久，眼神清澈。
闻言，她不禁好奇发问：“秦总，像真的不好么？”
“真实和虚拟的界限是不容混淆的。”秦望没有多说，转而问，“其他人都登出了么？”
“是的！裴工已经去找陈工他们整合数据了，江先生和周小姐在休息室，应该已经遇上了。”
短发职员如是说完，却见秦望依旧看着她。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秦总？”
“还有呢？”
职员：“还有谁？”
“江砚。”
这个名字对短发职员来说很陌生。游戏开发组的同事和内测人员中都没有这个人。
她眼中茫然，秦望定定看了她一眼，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没事了，你先回去忙吧。”
短发职员依言退下，平底鞋落地轻盈无声。
秦望站起身来，转过身，体验室的门在身后闭合。她一个人静静地在房间内踱步，来到体验舱前，伸手抚摸冰冷的金属外壳，有些困惑。
如果江砚不在现场，沉浸体验里怎么会有他？
秦望独自返回办公室，花了十几分钟简短地列了个提纲，准备之后的会议。
一梦的内测，她是亲自上的。
相关的宣发已经投入了大价钱，游戏开发阶段就热度不断，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让专门的营销公司炒出来的热度，隔三差五在人前露露脸。
“S＆P游戏创始人亲身上阵参与新游戏内部测试”就是最新的噱头，如果不是母亲目前没有和父亲离婚的打算，秦望以为江丞玉直接亲身上阵带来的热度会更大些。
距离上一次大选已经过了三年。
联邦议会每五年进行一次大选，人人都想更进一步，江丞玉也不例外。她跻身有序议员以来不乏实打实的政绩，但在民众间不太为人所知。
第十三席位置尴尬，席位比江丞玉高的人无论如何不会退下，她身后更有太多人虎视眈眈。
秦望的目标是在下一次选举把母亲亲手送上第十席，又或者……更高的位置。上议院的位置绝大部分已经为联邦贵族垄断，江丞玉平民出身，想往前进一步都难如登天。
所以只能另辟蹊径。秦望不介意做母亲的垫脚石，帮她一把。
一梦的热度已经维持到了今天，沉浸体验正式推出后，届时一梦有多知名，江丞玉的名字就会有多少人知道。
二十分钟之后，秦望抵达会议室。
会议桌旁已经坐满了人，秦望率先看到了陈寄云，顺着看向她身边的裴仰。男人套着纯白色实验服，就是最烂大街的普通款式，谁穿起来都一个样，永远不合身又邋遢。但裴仰穿起来不一样，整个人显得很洁净，像是设计师精心为他定制的一般。
只是现在看来，脸色有些白。
秦望皱眉，“裴仰，你看上去状态不好，需要休息么？”
游戏机制已经经过反复测试，应当不会有这么明显的负面效果。她出来以后喝了精神力补充剂值是因为前几天熬了大夜，加上在游戏里死过一次，有点儿心有余悸。
可裴仰似乎有点……虚弱？
秦望不太确定。
“抱歉，秦总。”裴仰双眼微睁，尔后轻轻扯出笑容，“我会调整好状态，不会影响会议的。”
这笑和秦望在沉浸体验中见到的全然不一样。淡漠又刚愎自用的二世祖和冷静可靠的下属，果然是后者比较惹人怜爱。秦望目露体恤，支使候在一旁的服务型机器人给裴仰送了支精神力补剂。
裴仰当面将补充剂一饮而尽，脸色看上去好了几分，“已经好多了，谢谢小秦总。”
“不用。”秦望转过视线，看向提纲，淡声道，“开始吧。”
与此同时，同一幢大楼的休息室里，有人为周茉斟满了茶。
花茶甜润，空气中漂浮着茉莉香气。周茉喝了口茶，秦望的待客之道还算不错，知道她喜欢什么，看得出来是在真心拉投资。但是坐在对面的男人苦着脸的样子好碍眼，啧，像被抛弃的怨夫一样。
她假惺惺地开口，故作关切：“江少爷，你怎么还等在这呢？我让助理去和秦总约了晚饭，今天怕是轮不到你了。再过个把小时天都黑了，你要不先回去吧。”
一想到在游戏里给这种人当下属还要看人脸色心里就好不舒服，周茉故意拿话刺他，看到江凌变了脸色，她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在偷笑。
呵呵，狗男人，玩一样的游戏凭什么你当霸道总裁！
江凌皮笑肉不笑，“我和小望的事情，就不劳周小姐费心了。”
他径直起身，拉开门大步走出去，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周茉端着茶杯，冷不丁听见门砰的一声响，一阵风仿佛扇在脸上。
痛倒是不痛，就是像被江凌用门甩了个巴掌似的。周茉冷哼一声，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切，装得要死。”她指着闭合的门，仿佛眼刀子能把门板戳穿，“下回谁再传你贤惠好脾气我第一个把巴掌甩他脸上！倒贴的死花孔雀。”
现实中江凌俨然和游戏里的是两个人。周茉此前同他没什么交集，只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一些传闻。二十六七还没谈过恋爱的大龄老男人，也不知道秦望看上了他什么。
虽然还没正式宣布，听说已经在挑订婚宴的日子了。
周茉拖着下巴，游戏里的记忆清清楚楚，心想照着这个事态发展，他俩的婚事能成才有鬼。
花孔雀自求多福吧。
会议开了半个小时才刚刚进入正题，“一梦”后续要细化和修正的地方还有很多。首当其中的就是修改玩家濒死体验，赵一航高高举起了手。
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像小狗，秦望神在她身上多停了半秒才道：“有什么意见？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