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姜嬛摸了摸自己的脸。
顾陵看着她呆呆的样子,猝不及防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姜嬛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按倒在了椅子上。
这半个月,于他而言,简直度日如年,他一度后悔来京的路上没有带上她。早知道他会想她想得那么苦,他便无论如何也不要与她分开,日日都与她黏在一起才好。
“客栈里还住了别的人。”姜嬛被他堵住了嘴,艰难而含糊地道。
“他们又瞧不见。”他应着,依旧含着她的唇不放。
姜嬛急了,一把推开他,憋红了脸委屈地道:“可是你亲得太用力,太响了。”
适才她的耳边全是唇舌交融的水渍声和他的呼吸声。夜里四周那么静,有点响动都会无限放大,她疑心若有人从她房间门口走过,一定能听得出来屋里的人在做什么,那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那我轻点。”顾陵无辜地说着,在她脸颊上又亲了几口,而后慢慢地把唇往下巴,脖颈处移。
“你这里怎么受伤了?”酥酥痒痒的吻在落至她脖子上的红痕时戛然而止了。
“被簪子划到的。”
“谁划的?”
“我自己。”
姜嬛听他的语气,似是不知道她路上遇刺的事,正犹豫着要不要说,顾陵一把把她抱起,追问道:“路上是不是出了事?”
脖颈是人体要害,如果不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姜嬛为何要拿簪子划自己的脖子。
还有姜子承,适才姜嬛说姜子承伤得严重,他还奇怪他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如今看来,这事绝对不简单。
姜嬛见瞒不住他,便把在路上遇刺的事情说了出来。
除了姜子承外,王燕也受了重伤,如今刀口还没结疤,而且姜府的护卫死了七七八八,每当想起那日的情景,姜嬛心里都一阵后怕,夜里有时都要做噩梦。
“姑姑她竟然这样瞒着我?”
顾陵听了事情的经过,再看姜嬛脖子上的伤痕,简直是触目惊心。
入京后,他每日里忙得团团转,无暇抽身去细查。萧盈给他的,都是她一路平安的消息。
姜嬛延迟到京,他也曾怀疑过路上是不是出了差错,但萧盈说姜嬛水土不服,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才误了时辰。
萧盈替他挡过刀,是他敬重的长辈,又助他回京。他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不曾想她也会骗他。
幸好陆云渊救出了姜嬛,否则,他根本无法想象姜嬛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若他的回宫之路得用姜嬛的鲜血铺就,那他宁愿永不回宫。
“长公主和郡主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而且我现在能坐在这和你说话,也是她们的功劳。”姜嬛道。
“嬛儿,我差点害死了你。”顾陵红着眼,一脸自责。
姜嬛听他说的严重,轻声安慰道:“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也没事了。”
“不,这事不能就这样过去。他敢对你下狠手,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顾陵说着,眼里燃起了一股杀意。
“他,你知道是谁做的?”姜嬛疑惑道。
“嗯。”顾陵点了点头。
新仇旧恨,这笔帐,是到了该算的时候。
*
夜。
秦王府西北角的书房里,传来了萧晟愤恨的声音。
“一群墙头草,萧昱的太子之位还没坐稳,就开始倒戈相向了。本王要让他们知道背叛本王的下场。”
“下个月是思懿皇后的生忌,殿下不妨在此事上做一番筹划。”
“父皇最在意的就是思懿皇后。此次祭典,本王会着人举荐萧昱全权操办。”
“若祭典出了差错,圣上勃然大怒,太子殿下便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
几人协商完毕,心腹先行退下了。萧晟起身,正要离开书房,却听见内室的屏风后传来了一声动静。
书房是他接见心腹的要地,守卫森严,闲人不得靠近。听到这声动静,萧晟只当是进了猫,并没有怎么在意,谁知就在他打算喊人把猫丢出去的那一刻,一柄冷锋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二哥要不要试试,是你的侍卫刀快,还是三弟的剑快。”
萧晟看着背光而立的顾陵,知道他的性命捏在他的一念之间,紧绷着唇,并不敢发出一声。
顾陵持剑逼着他一步步地走进内室。
内室封闭,隔音效果奇好,在此间哪怕是喊叫,外边的人也很难听到。
萧晟设计这个房间的初衷,是怕有人偷听泄露秘事,如今被逼入此处,却觉自己今日是作茧自缚。
进入内室后,顾陵缓缓地放下了剑。萧晟趁机想逃脱,顾陵却反手制住了他,并迅疾地把一颗药丢到了他的嘴里。
萧晟还没反应过来,那药便咽下了喉咙。
萧晟看着顾陵脸上讳莫如深的表情,惊恐地掐住咽部,想把药吐出来,但都无济于事。
“你给本王吃的什么?”
“赤心丹。”顾陵道。
萧晟听到这三个字,如同见到鬼魅一般,剧烈地咳嗽起来。
赤心丹,是京城里的权贵培养死士时所用的。服下赤心丹后,若不能按时服用解药,便会痛苦万分,挠心而死。死士们为此所制,只能对主人言听计从。
“你……你怎么可能有这个药?”萧晟抱着一丝侥幸质问。
赤心丹配方有三十种,每一种都由上百种药材制成,制成此药的同时也得配置出相应的解药,所花时间往往需要数年,萧昱刚回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药师把药配出来。
“本太子何需找人配药,只要本太子想要,自会有人给。”顾陵微微挑唇,嘲讽道。
给他药的人正是长公主萧盈,萧晟不念亲情,胆敢派人刺杀她,萧盈自也饶不了他这好侄儿。
“从今以后,二哥就是三弟手下最忠实的狗,只要二哥听话,三弟定能保你长命百岁。”
从今以后,他的命便是捏在了他的手上,他要他活他才能活,要他死,他就得死。这样的长命百岁跟凌迟有何两样。
“你……好阴险,好狠毒。”萧晟双眼赤红,恶狠狠地瞪着顾陵,叫嚷道:“我要把这事告诉父皇,我要让父皇知道你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顾陵看着他抓狂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谁看见了,二哥有证据吗?这药不是二哥自己吃的吗?”
萧晟环顾四周,确无第三人见证此事,眼里透出了一种绝望。
“说来,三弟这还是跟二哥学的。当年二哥推我下悬崖,便是笃定这事绝无第三人知晓罢。”顾陵淡淡地道。
萧晟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
“你……你怎么知道,你恢复记忆了?”
第52章
萧晟原以为萧昱会一辈子都想不起来的。
当年皇上南巡,带上了他们兄弟二人。那时萧昱十岁,他十二岁,虽是规规矩矩长大的皇子,但到底少年天性。
路上规矩不似宫里多,他们玩心四起。一日午后,二人为了个赌局,背着太监宫女,偷溜上山去打猎。起初一切都很顺利,直至他追赶一只狐狸,失足滑落悬崖。
当时萧昱紧随他其后,见他失足, 第一时间拉住了他,并把他救了上来。
可就在萧昱救他上来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却闪过了他母妃常和他说过的一句话:“如果萧昱死了,那你就是太子。”
父皇膝下只有他和萧昱两个孩子,如果萧昱和他大哥一样,早早的死了,那还有谁能跟他争。
四下无人,他当时只觉这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他看着处处压他一头,天生命好的萧昱,眼中闪过一丝阴戾。
然后,趁着萧昱还沉浸在把他救上来的欣喜中时,他用尽全力把萧昱推了下去。
完事后,他若无其事地回了行宫,待太监发现太子不见了踪迹,旁人问他是否见过萧昱时,他又给出了错误了消息,让众人去别处寻找萧昱。
他当时不过才十二岁,根本没有人怀疑他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毒手。
当宫人们终于想起要上山去寻太子时,距离萧昱失踪已过了五日。
然后,这一失踪便是十年。
他为自己争取到了十年的时间去取代他,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更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回来。
“我猜的。”顾陵道。
萧晟的眼里一时间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而后,他似泄了气的球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他真后悔,那一夜,他就不该一念之仁放了他。如今,一切都晚了。
“杨茗雪在哪里?”顾陵垂下双睫道。这个问题是姜嬛要他问的。姜嬛心善,到底还是记挂着这个曾经的姐妹。
“她死了。”萧晟道。
“你杀的?”顾陵突然想起,杨茗雪今年好像也才十六岁。
“那种没用的女人,还不配本王动手。她自尽前,不是给你和姜嬛都写了遗书吗?”
“我只看到了她给我的信。”顾陵道,那时姜嬛还郁闷了许久,不明白为什么姐妹一场,杨茗雪却不给她写信。
那封信,他当时完全也看不出那是一封遗书。
萧晟眼里闪过了一丝希望的光,他抬首对顾陵道:“若我能把杨茗雪留给姜嬛的遗书找出来,你能不能提前把下个月的解药给我?”
顾陵笑了笑道:“若你明日拿不出杨茗雪的遗书,那你下个月甭想见到解药。”
……
第二日一早,萧晟便把杨茗雪的遗书送到了太子府,随着遗书一同送来的还有块兰花玉佩,顾陵认出这玉佩是杨茗雪与姜嬛当年义结金兰时互相赠送的。
当时,她们不过只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而如今,却天人永隔了。
顾陵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姜嬛杨茗雪已经自尽的消息,因为他知道姜嬛若知道了,定然会伤心。
可她竟托他问萧晟这事,证明她是在乎的,他难道要对她撒谎吗?
犹豫中,皇后派人来传话,说是要见他。
顾陵只好先把杨茗雪的遗书遗物收了起来,换了身衣服前往甘泉宫。
有朝以来,皇后皆居于凤仪宫,甘泉宫原为贵妃处所。
他初回京,得知此事非常惊诧。后来才知他生母赵氏实为继后。先皇后谢氏,谥号思懿皇后,出身于京城望族,与他父皇原是青梅竹马,可惜红颜薄命,刚过及笄之年便仙去了。
谢氏仙去时,他父皇不过只是个势弱的皇子,二人也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因此谢氏的皇后之位,倒是在他父皇登基后才追封的。
这事不大符合情理,宫里的人皆不敢妄言,因此顾陵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从皇上执意把凤仪宫留给已逝的谢皇后这事来看,她父皇确实对思懿皇后情深义重。
由此一来,顾陵倒有些替自己的母后抱不平。明明也是正经八百的皇后,却屈身于甘泉宫内。
“皇后娘娘若是有兴趣,等下回入宫,瑶瑶便把那小玩意儿带给娘娘过过眼。”
顾陵刚到门口,里间便传来了一个清脆而陌生的姑娘声音。
她说话的语气很欢快,光听声音,也能让人感觉得出这又是位性子活泼的姑娘。
顾陵心下不禁有些惊讶:自进京后,他到了甘泉宫多回,还从未碰见过这号人物。
而他的母后素来端庄温婉,行不露足,笑不露齿,面对那女子时,竟也咯咯地笑了两声。
“昱儿,站在那做什么,快进来呀!”皇后发现了他的到来,高兴地唤道。
萧昱失踪的那几年,皇后忧思成疾,时常卧病在床。如今儿子回来了,皇后的心结解了,身子也一下子好转了。
顾陵进了客厅,先向皇后请安问好。
皇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满意地笑了笑,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粉衣姑娘道:“这是宣阳郡主,清河王的掌上明珠,小名瑶瑶。”
原是清河王的女儿,先皇后的小侄女,难怪他母后如此赏脸。
宣阳郡主谢瑶听到皇后的介绍后,向前一步,屈身对他行了一礼:“宣阳见过太子殿下。”
“郡主客气了。”萧昱点了一首,无意间瞥见她的容貌后,却是一怔。
皇后见状,笑着提醒道:“你呀!这样盯着人家郡主,也不怕人家害羞。”
顾陵见皇后误会了,急忙解释:“母后,儿只是觉得宣阳郡主很面善。”
皇后更高兴了:“你们小时候见过,自然是面善。咱们瑶瑶可是京城里有名的美人。”
谢瑶听到皇后这么说,两颊飞红,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顾陵又瞥了眼她柳叶似的眉,圆而亮的杏眼,脑海里浮现出了陈映月的模样。
难怪他觉得宣阳郡主这般面善,原来她竟是长得有几分像姜嬛的母亲陈映月。
怕是姜嬛见了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世上竟还有人长得比她更像她娘的女儿。
“母后有些乏了,昱儿,你来得正好,带瑶瑶四处走走吧!”皇后抚了抚额,直接把宣阳郡主推给了他。
顾陵推脱不了,只好应了下来。但今日的场景和皇后的表现,却让他心里颇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