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报告67
“妈咪，今天来接齐奂好不好？”
“今天爸比来接齐奂吗？”
“......老师，今天有人来接齐奂吗？”
“下雨了，奶奶会不会来接齐奂啊？”
“谁会来接齐奂呢？”
没人有会来呢。
小齐奂知道了。
大齐奂却还是会经常梦到自己在幼儿园里被剩下的画面。
以至于迷迷糊糊在车上睡着的时候，她的梦呓能被谷箪听去。
她说，“一定要有人接才可以回家吗？”
“齐奂自己接自己回去，好不好？”
好，当然好，好得很。
现如今的齐奂自然不知道谷箪是在心疼自己，她直接开启糊弄大法，满口答应，非常顺利且愉快地揭过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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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难得一睁眼就觉得自己元气满满的齐奂起了个早，正式恢复上班作息。
她捧着工作日志签名，跟守夜的伊穆做了交接。
“啊，这一位......”齐奂皱起眉头。
她看到了自己校友的名字，东方初柔。
“嗯，可惜吧，才二十二岁耶，长得超级好看。”伊穆摘下她入库时随手写的便利贴，“在这里，昨天忘了填进去，你写一下。”
“她怎么死的？”齐奂边写边问，便利贴上是一些家属要求。
“很......抓马的死法。”伊穆叹了口气，“割腕，拍视频，写了个血书发在网络上，还打算直播，但被平台封了。随后网友报警，到她家的时候她却不在。”
“啊？”齐奂没料到东方初柔的死还能这么波折。
“最后是在江边找到了她的鞋。”伊穆摇了摇头，“但她却不是跳江死的。她吃了大量的安眠药，她睡死在了我们福市的新地标上。”
齐奂目瞪口呆，“这......这居然没上热搜？”
“呵，那江边的新地标就是她家出钱赞助建的，这新闻咱福市能给上嘛，可压得死死的呢。全网连她先前准备死的时候拍的那些东西都找不见了。”
伊穆换好了衣服，梳了梳头发，“我也是看到尸体才把网络上的传闻联系到了一起，她家人说她吹了一夜的海风，身上的衣服，手掌擦破皮的地方，也都有那朵大山茶花的漆。”
福市的新地标，是一朵开在江上的巨大山茶花。
这一景得在特殊的观景滩上看才美，而实际上那个雕塑大山茶自然不是飘在江水上的，它被安在了一个钢筑的小高台上。
东方初柔应该是爬上了那个高台，躺进了那朵雕塑山茶之中，睡死了过去。
“唉，可怜孩子，跟你一个岁数啊，今年才毕业呢。”伊穆觉得非常可惜。
齐奂自然更是百感交集，“......其实这一位，她是我高中的同学。”
“真的？”伊穆瞪大了眼睛，“天啊天啊......真的？”
齐奂点点头，“不是一个班的，没怎么说过话，只是算认识。”
谁能不认识东方初柔啊，校花耶。
那会儿的她艳丽又大方，谁能想到最后会落得这么一个终结方式。
“那要么还是我来画？”伊穆非常贴心。
“不用，我跟她不熟，没关系的，只是确实很可惜而已。”齐奂确认好东方初柔葬礼的时间，“我见过她，记得她，能画好些。”
“嗯，那加油。”伊穆自然也没再坚持。
齐奂做好准备后，又去找家属再次确认遗容的要求。他们家确实是豪门做派，什么都要最好的，还说若不是东方初柔的死涉及一点刑事，需要过法医查验，他们才不会选择在公立殡仪馆收殓女儿。
言语中非常看不上齐奂和她的同事们。
没关系，给钱就行，齐奂巴不得东方初柔的家人对自己的态度再差点，好让她心中遗憾的情绪减少一些，能更投入地为遗体服务。
“我女儿的化妆品都是国内买不到的牌子啦，你用这些就可以了，不要给她用乱七八糟的，更不要给她用别人用过的！”东方初柔的母亲――继母――是一位盘着复杂发髻的美妇人。
她说话不太客气，但加钱加得毫不含糊，“要新的，全部要开新的，用完不许留下来，我们家公主不跟别人共用化妆品！”
“对不起，家属，修复不只是要用到化妆品，像是擦伤擦破的地方，就必须得补肤蜡和油彩才行。”齐奂给对方看了一下东方初柔的照片，“比如这里。”
“啊啊啊啊你不要给我看她！”继母阿姨偏过头去，“用呗用呗，但要新的，我们单独包一套新的，你整个的价钱加进去就是了。”
“好的家属。”齐奂觉得没什么毛病，给钱怎么都可以。
新的旧的又不影响她工作。
“唉等等，等等等等！”继母阿姨提高音量，拦住了转身要走的齐奂，“你拍照片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跟媒体曝光？我警告你啊――”
“――家属，如果您不介意跟我一块儿下去看一看的话，我也可以不拍照片。”齐奂比了个有请的手势。
“......你删掉，你现在就删掉！”继母阿姨看了旁边的助理一眼。
“请您配合。”那位助理倒是比较客气的，但说完话就往前一步，连带着身后两个魁梧的保镖也逼将上来。
“不可以，客人在化妆之前的样子我们需要留个底的。这是我的工作手机，里面不仅有这位客人的照片，也有别的客人的照片，如果有损失的话，恐怕不好交代。您确定负得起责任的话，那您大可以口头威胁我一下，我马上交出来。”
齐奂说完，把手机放在手掌上，确实是一副随时配合的模样。
继母阿姨翻了个白眼。
该说不说，她连翻白眼都好看得要死。
齐奂不禁感叹豪门择偶的严苛，财气养人啊，
那为什么原本也是这么红光满面，自信非常的东方初柔，会变得如今这幅模样了？
......
停尸间，负一层冻库操作间。
“开始了。”
齐奂对着客人稍稍鞠了一躬，这个步骤可有可无，她们这代年轻人其实不是很讲究这一套。
但好歹是旧识，齐奂还是要尊重老校友的。
东方初柔的遗体完整度还可以。
身上有点擦伤，脚底最最严重，但其他的地方都没什么外在损失。
可她的内里好像很残破。
财气养人，怎么没把她养好呢？
如果说东方初柔原是一只面料精贵做工讲究的洋娃娃的话，那现在她的模样，就是那种看起来干干净净，但内里填充的棉絮却早已各自结块结团的旧公仔。
尽管她还是鲜艳甚至崭新，但一被捧在手上，任谁都能感受到她已经经历过不少次的搓揉，她不是一个橱窗宝宝，她似乎在泥泞里滚爬过，又被捞了起来，搓洗烘干，梳理干净，假装一切如常。
齐奂为她做完清洁，然后给她画上了高中时的妆样。
这是他们家里要求的，也正好是齐奂心中，东方初柔的模样。
“完成。”齐奂把工具收好，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甜味。
是死人的味道，也是香水的味道。东方初柔的家人给她准备的衣服薰了大量的香薰，盖过了遗体本来自带的黏腻的甜味，但也让这股怪怪的香气更加刺鼻。
齐奂叹了叹气，把老同学推去了灵堂。
所以明艳的山茶花啊，你为什么枯败了？你为什么变成劣质香水了呢？
【A区一排二列，女二十二岁，东方初柔，无业富二代，死于呼吸抑制。】
东方初柔的葬礼不让外人围观，也有自备的主持，所以齐奂送完遗体就走了回来。
~~哔！是咧，惜命葬葬提示您，道路千万条，爱护自己最重要噢！~~
~~过量服用安眠药会导致呼吸抑制，从而让大脑中枢也跟着被抑制，紧接着就是心跳和呼吸减慢，人体缺氧窒息，从而死亡。~~
【嗯，可是为什么呢？】
【有钱有闲有人疼，长得好看还有出国深造的机会，这妥妥出生在了罗马啊，怎么还能倒着走去那自我了结的坑里。】
灵堂里正在宣念东方初柔生平的知宾先生一愣，只顿了两秒，便若无其事地接着往下继续谈起了逝者的学生时代。
东方家请来的知宾叫池风裁，他自己也是个年轻人，刚刚接过师父衣钵一年，以前只做私人场合的单子，在公立殡仪馆主持葬礼还是第一次。
但这个殡仪馆里灵堂心声的事，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今天也是头一次亲身听见，确实新奇。
没关系，保持冷静往下读就行，今天这一单可是五位数一小时，他不能丢。
“东方女士完成高考之后，便先一步被坚果国的坚果大学录取，她以优异的面试成绩斩获了那一期留学生的榜首，尔后便踏上了出国深造的璀璨花路。”
池风裁的声音非常沉稳，听起来既有内涵，又莫名安抚人心，很有信服感。
可惜灵堂里有另一个清冽的嗓音同时在响，那语调平如流水，却沁得触耳结霜。
【没高考，嗯，这个我知道。东方初柔的书念得普普通通，大概是中上水准吧，如果参加高考的话二本是没问题的，但是她直接放弃高考了啊，这事不是秘密。】
【噢是这样，她家很豪横地给坚果大学捐了幢楼，然后她就顶着榜首的名头被招收进去了，真是轻松人生啊。】
【可是她为什么才念了半年就被退学了啊？嗯？她......因为私闯民宅盗窃，在去坚果国不久后就被捕入狱了？】
第68章 报告68
盗窃？入狱？
【这么炸裂的吗？】
齐奂印象中的东方初柔虽然比较傲娇，看不上大部分同学，但她品性没出过问题啊。她甚至都不搞特殊，就连老师罚抄作业之类的事，某些狗腿子想讨好她替她写，她还拒绝了呢。
是个拽拽的大小姐而已，从未听说她有任何偷窃癖好。
怎么还能走到盗窃入狱这一步？
灵堂里的白事知宾池风裁也很郁闷。
他虽然正式单独接活也就一年，但跟着师父已经在殡葬业混了三五载，他自然知道这些逝者生平都不实事求是，可也没见过差这么多的啊。
他正好要念的这一段，完全就是灵堂心声的反义啊，“东方女士...嗯，入学之后表现突出，很快就因为成绩优越，被选中去往坚果国另一所超一流大学做交换生。”
“她在那里度过了非常精彩且收获盈满的一个学期。”
【啧啧啧，关了小半年啊，很凄惨的小半年，然后收获了一个遣返和限制入境。】
池风裁忍不住顿了顿，看向一旁神情严肃的东方老爷。
穿着黑西装的中年人半点也不受影响，甚至都不看向池风裁，就只是盯着冰棺上的东方初柔，若有所思。
他身边的前东方夫人也神情肃穆，梳着大背头，亦穿着一身合称的西装，同样只盯着东方初柔的遗体出神。
也对，自己女儿的生平，他们根本无需从外人嘴里听说。
倒是站在东方老爷另一侧的东方初熠向他点了点头，这一位是前东方夫人所出，是东方初柔的大哥，东方家族的太子爷。
这大哥显然也知道妹妹在坚果国的事迹，甚至他跟池风裁一样，对灵堂会有奇异心声一事早有耳闻，否则的话，这反应也太淡定了。
果然是......大家风范啊。
【东方初柔干什么要去私闯民宅呢，偷的什么？】
【啊咧，这确实是想不到，她私闯的居然是坚果国当红男团的宿舍？】
【好家伙，这是私生粉了吧？没错就是的，东方初柔是坚果国某红团的大私生粉，从他们出道那会儿一直都在追，砸过的钱......这是多少来着？啊千万，居然花了三千万？而且她到坚果国念书也是为了他们。】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东方女士去坚果大学深造的初衷，本来就是为了自己，为了家族，她非常热爱她选择的信息技术专业。”池风裁麻木地往下继续。
他暗自加快了语速，“东方女士在交换期间表现卓异，曾三次获得学院特批的奖学金。”
【这个男团宿舍她去了三次，其中前两次还住了好几天，是第三次才被抓到耶。】
【不是，怎么做到的，在那么多人的宿舍里住下了？噫！是躲在床底，这么原始的吗？】
【好吧，因为这个男团平常行程很多，基本就没有整天都在宿舍的时候，而且本来就是多人群居，很多痕迹彼此也没多想，所以东方初柔才没被发现。】
池风裁努力屏蔽掉灵堂里的清冷女声，“东方女士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同时，还热心公益，投身环保，多次提倡一物多用、一衣多穿等等进步理念，得到不少年轻人的踊跃支持。”
【这就有点重口味了，拜托她还记得自己是个富家千金吗？这位大小姐竟拿人家贴身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数日，然后在不得不离开的那一天又重新放了回去，最后是看着对方当做新的换洗物什穿上了身，才放心回家的。】
【好丧病，对方还是未成年。】
【不是，没点味道的吗？那这算她讲卫生还是不讲卫生，很干净还是脏得没眼看？】
池风裁已经做上了深呼吸，“嗯，不仅如此，东方女士也十分关心贫困同学的饮食问题，她创立了自己的公益基金【早安东方】，确保每一位囊中羞涩的同学可以在每天吃上营养丰盛的早餐。”
【啥啊，这个男团因为行程很满，所以每天四点就有保姆来给他们做早餐，而东方初柔则总是在保姆做好早餐离开以后，偷偷地......舔遍每一块吐司，每一个鸡蛋，每一杯牛奶的皮子！】
【为什么啊我亲爱的老同学......你缺的是哪根筋啊到底。】
【噢，因为想要跟他们有独一无二的关系吗？等等，他们？好吧，东方初柔想要跟这个男团有独一无二的关系，但她本身居然还是团粉。】
【了不起，独一无二，但单向，你只能跟我有这种关系，但我跟你们都有这种关系。】
池风裁忍不住闭了闭眼，年轻人，心态真开放啊。
他推了推眼镜，保持着沉稳的语调，接着念出文稿上的叙述，“东方女士在校期间不仅学业有成，还与人为善，跟每个同学都相处得很好，留下了不少美妙的回忆。”
【唉，一点也不震惊了，她居然在那些人熟睡的时候跑出来，跟他们每个人拍亲密照片。】
【说真的，这种就不能直接砸钱包养吗？噢不行吗，坚果国艺人这么有节操的啊......所以东方初柔有试过吗？】
【当然有，她甚至都已经联系到他们的经纪人了，可惜不行，他们那边运营艺人自有一套，据说是不走媚富婆的路子，连单独约个饭都不可以，跟国内的氛围不太一样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