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哥给你下, 别烫到自己。”
话刚说完,禹紫渊又迅速改口道:“我哥他估计不会,你还是找店小二或者靠谱的人吧。”
朝霜末下意识答道:“没事,我自己会下的。”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道:“这真的都是你做的呀,你厨艺竟然这么好,你哥……大师兄都不会做饭。”
大师兄不会做饭在朝霜末的预料之中,毕竟大师兄的身份是东宫太子,从小学的肯定跟厨艺沾不上半点关系,但是禹紫渊作为他的胞弟……按理说,应该也远离庖厨啊。
闻言,禹紫渊凤眸几不可察地一暗,又若无其事地道:“大概是因为我小的时候经常自己做饭吃吧。”
朝霜末没想太多,笑道:“巧了,我从小也经常自己做饭。”
一是厨房的人会故意苛刻她们,不给她们送饭,二也是娘亲的身体不好,故而朝霜末早早便学会了如何做饭。
想到这点的时候,朝霜末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没等她继续追问下去,就听到禹紫渊催促道:“你快去洗把脸收拾一下,回来就吃饭吧,放久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朝霜末点了点头,便朝外走去,跟使用清洁诀相比,她还是更喜欢清水扑打在脸上的感觉。
目送朝霜末离开之后,禹紫渊便进入到了她的屋内,小心将那碗馄饨放在了桌子上,顺便坐下等她回来。
说起来,今天这份早饭,其实禹紫渊昨天就已经想好要做了,只不过之所以会是小馄饨,却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禹紫渊现在想起那条臭龙吃了朝朝剩下的那碗馄饨都觉得满心怒焰。
……根本压不下去。
禹紫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面上的神情却是冷的,那条龙有心讨好朝朝又怎样,他照样能用一碗新的馄饨替换那份记忆。
得到……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
这样以后朝朝再想起馄饨来,排在第一位的定是他这碗一大早亲手做出的小馄饨,而不是龙行阙的那碗馄饨。
少年一双潋滟凤眸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几分得意,正当他准备将那碗馄饨摆放得更为精致一些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窗棂。
禹紫渊眯了眯眼,灵气四下散开,转瞬之间便将窗外的那个小东西捉了回来。
有丝丝紫黑色电流流窜其间的灵气,牢牢地将黑云的两只小翅膀控制了起来,让它被迫朝少年露出了柔软的肚腹。
黑云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尖尖的细喙张张合合,发出了细弱的啾鸣声。
小鸟在挣扎中,展露出了腿上绑着的圆筒。
一只大掌立马探了过去,又瞬间被弹开。
禹紫渊轻嗤一声,再度朝黑云伸出手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禹紫渊的动作便谨慎了很多。
虽然圆筒上早已设下了只单有朝霜末和晏夜之两人才能解开的禁制,但……
大部分禁制在禹紫渊面前都是薄纸。
五指轻巧灵动地舞动,仅仅十息功夫,上面的禁制便在即将破碎的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禹紫渊即将用灵气轰碎这道禁制时,他的余光瞥见了桌上的那碗馄饨,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顿。
打开这道禁制对他而言易如反掌,但复原这种高阶禁制,他目前短时间还做不到。
朝朝只是简单洗漱一下,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
少年额前的碎发轻轻地荡了下来,遮住了些许眉眼,那双凤眸晦暗不明,而大掌也从黑云腿的位置缓缓移动到了它柔软的脖颈处。
黑云惊恐的发出了尖锐的啾鸣声。
蓬勃的杀意一触即发。
掌心下的颈骨实在太过脆弱了,仿佛只要用一点点力便可以轻易将它扭断,完全磨灭它的生机。
禹紫渊欣赏着这只小鸟在他掌心中拼命挣扎的模样,眸中却毫无波澜。
杀了这只鸟,再打开禁制看,这样朝朝一定不会发现吧。
他很好奇,究竟是谁在给朝朝通讯。
看这鸟熟门熟路的样子,想来不是第一次了。
凡人界的冬日天亮的很晚,刚过卯时,天色还暗沉的厉害,而这样浓黑如墨的夜色下,一只黑鸟的尸体恐怕会完全融入其中。
……
朝霜末洗漱好回房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屋里窗户被打开了,有丝丝缕缕的冷风顺着窗棂吹了进来,带来一股股的凉意。
但更让她心下发寒的是——桌上那碗馄饨旁边蜷缩起来的一个小小的、熟悉的黑色身影。
“……黑云!”朝霜末惊道,登时向桌子扑了过去。
黑云对她的意义并不单单只是一只用来通讯的普通小鸟。
它是晏夜之送给她的礼物。
朝霜末记得在她十二岁那年,魔界发生了重大变故,晏夜之必须回去,但归期未定。
而在临走前,他送给了朝霜末这只小鸟。
说是两人可以通过黑云来通讯保持联系。这样不管是朝霜末还是晏夜之,都能及时了解到对方的情况,知道对方是否安全。
那时候朝霜末还待在朝家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乍一听到自己的竹马要离开,其实心里很是不舍难过的,但是有了黑云的陪伴,那种情绪也缓解了不少。
而这么几年过去了,朝霜末是眼看着黑云从一开始的一丁点变成如今圆滚滚的可爱模样。
若是黑云死在了禹紫渊的手下……朝霜末一时伸出的手都开始发抖,甚至不敢去触碰那小小的一团。
如果黑云真的死了……
禹紫渊是没有同理心的,朝霜末很早就清楚了这一点。
可能是因为他的身份吧,出生帝王之家,从小便有无数的奴仆围绕伺候,导致他对于外界并没有太多的共情——
刚认识的时候,朝霜末曾眼睁睁的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斩杀了几个妖兽。
妖兽暗红的血液溅在了他的面上,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袖剑。
那一瞬间,朝霜末仿佛看到了什么鬼魅罗刹。
更遑论好几次晚上在有弟子遇见他的时候,禹紫渊毫不犹豫地便提出要杀了他们灭口,好隐瞒他们兄弟之间的秘密。
只是最终在朝霜末的劝说下,他放弃了。
朝霜末清楚的,禹紫渊他并不清楚什么为人准则,甚至对此完全漠然。
他不在乎,也懒得去了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大部分时间他做事都全凭本能。
朝霜末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跟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努力的教他,告诉他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而有些事情……如果做了之后,不仅会得到旁人的惊恐质问,更会被赶出山门。
禹紫渊一直都很听她的话,朝霜末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把她的话记到心里,但起码当着她的面,他从没有再做过太过分的事。
可今天——
朝霜末最终还是颤抖着双手将那一小团捧了起来,声声呼唤:“……黑云、黑云你醒醒!”
可是黑云还残余着温热的小身体却一动不动,那双黑豆般的小眼睛也没有睁开。
“禹紫渊……”
少女颤抖的手倏然停了,而那双看过来的桃花眼中似乎笼上了一层寒冰,将里面的盈盈水光尽数冻结:“你对黑云做了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随意下死手吗?!”
在朝霜末的质问下,禹紫渊平静地对上了她的目光,声音暗哑:“朝朝……你以为我杀了这只鸟?”
“不是吗?”朝霜末竭力克制,但声音中还是控制不住地流泄出了几分泣意,“你明明答应过我的,结果你现在又——”
话音未落,便被一道突然袭来的身影打断了。
禹紫渊几步走到了朝霜末的面前,自上而下地冷睨着她,那双狭长漂亮的凤眸中没有半点情感,让朝霜末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听到他轻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道:“朝朝,你根本都没有仔细看,就直接给我定下了罪。”
“所以在你心里,我始终就是这样的人,对吧?”
第30章
“你……”
朝霜末意识到了些许不对, 刚低头看向掌心中捧着的黑云时,一只大掌从旁横插了过来,一把夺走了小鸟。
禹紫渊捏着黑云的脖颈随意晃了晃, 冷笑道:“我根本就没有杀这只蠢鸟,是它自己吓晕了。”
朝霜末骤缩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了那只缓缓睁开眼睛的黑鸟。
“给你。”禹紫渊将黑云抛了过来, 冷冷地道, “我等你回来的时候,这只蠢鸟一直在撞窗,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便捉进来看了看,谁知道它胆子这么小,自己吓晕了。”
少年狭长的眼尾艳红, 俊颜冷若冰霜。他似是想忍, 但终究没忍住, 尾音中藏了几分委屈, 哑声道:“朝朝,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你说不让我滥杀无辜,那我便不, 你说要留下那些蠢人的性命,那便留下。”
“我已经按着你说的去做了,朝朝。可是你……”
少年微微仰头,露出了脆弱修长的脖颈,声音低落地道:“可是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一次都没有。”
“我……”巨大的愧疚宛如潮水般迅速朝霜末扑来。
她站在原地, 呆呆地捧着根本不知道眼下情况, 正歪头趴在她掌心中撒娇的黑云,面上只余茫然。
她做错了……她竟然错怪了阿紫。
其实禹紫渊说的对, 她确实什么都没有看,直接就认定他就是杀鸟凶手。
朝霜末愧疚地都不敢去看禹紫渊,小心翼翼地将黑云放在桌子上,让它先自己去玩。
她要想想怎么样才能把阿紫哄高兴……
现在想来,禹紫渊真的已经很听她的话了。
可能禹绛渊说些什么他都不会照做,但是朝霜末一旦说了,禹紫渊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而他答应了,一般都不会再犯,也不会轻易惹她不高兴。
或者说……他不敢惹她不高兴。就算惹到,也会立马道歉。
所以她刚才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禹紫渊会直接杀掉黑云。
朝霜末懊恼不已,紧抿着唇瓣朝前走了一步,轻拽着禹紫渊的衣袖晃了晃:“阿紫,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是我错怪你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太担心黑云了,毕竟你从未见过它,而它又是一只妖兽,我怕你不知道它是我的灵兽,就直接杀掉它。
朝霜末低垂着头,认真解释,同时手下不停地摇晃禹紫渊的衣袖
“别生气啦,我错了。”
从禹紫渊的角度来看,此时的少女仿佛是在冲他撒娇,还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眼眸中满是不安与紧张。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此时此刻,只装下了他一人。
禹紫渊喉结滚动,轻哼一声,旋即顺手握住了那只捏着他衣袖作乱的手,道:“我不生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朝霜末心里忐忑,悄悄抬眸看向他,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消了气,
没成想,这一眼却正巧对上了禹紫渊似笑非笑的目光。
朝霜末心尖一颤,下意识就想挪开目光,结果反倒被禹紫渊伸出的手指捏住了脸颊。
不容她逃避丝毫。
禹紫渊右手轻捏住了少女柔软的脸颊,正对上了她圆睁的惊愕眼眸,唇边随之溢出一声轻笑:“不许躲。”
“……”朝霜末维持着嘴巴微嘟的模样,忍辱负重地道,“我不躲,那你怎样才能不生气了?”
少女已经竭力掩饰了,但是那点委屈还是清晰地流露在了她的面上,但她还是乖乖地任他捏着脸颊肉,粉嫩唇瓣嘟起像是在索吻。
禹紫渊凤眸愈发晦暗,背在身后的左手慢条斯理的向前,轻轻地拖住了少女的后脑勺。
他又朝前靠了几寸,略有些滚烫的气息流淌在二人之间。
姿势越发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