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丹一直在旁服侍,见此,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陛下,紫美人从中午便一直站在殿外等候,也不让人通传,只说等您忙完了再打扰您。现在……您要见紫美人吗?”
朝霜末一惊,道:“他没走?一直等在外面?”
梓丹连忙道:“奴婢们也都劝过的,紫美人许是怕陛下您生他的气,也不见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还说要亲自向陛下您赔罪。”
午时到现在……少说也得有三个时辰,朝霜末一时间是真的惊到了,无奈道:“让他进来吧。”
“我倒也没有生他的气,只是那时不方便见他。”
梓丹微松口气,福了福身道:“那奴婢这就去请紫美人进来。”
没过多久,一个俊俏的少年郎跟在梓丹身后走进了殿内。
少年生了一双潋滟动人的紫色凤眸,格外的摄人心魂。
朝霜末刚一对上他的目光,就眼看着那双凤眸中浮上了一层委屈。
“……陛下!”
禹紫渊唤了一声,几步便走至了朝霜末的身边,抬手想要去牵她的手,但又犹豫着垂下了。
“我手凉,还是莫要冰到陛下了……”
话虽如此,但那话语中的可怜意味就是任谁都能听出来。
朝霜末微叹了口气,示意梓丹传膳:“还没吃饭吧,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禹紫渊面上多了几分灿然笑意,道:“陛下昨日不是说要喝我亲手煲的汤,我今日便给陛下带过来了。中午的时候便让人在小厨房温着,我现在让他们送过来。”
至于中午为什么突然温着,两人都心知肚明。
朝霜末看着面前少年乖巧的容颜,以及他裸露在外微微泛红的手指,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你费心了。”
禹紫渊凤眸莹亮,笑道:“我甘之如饴,陛下开心便好。毕竟……”
他眨了眨凤眸,莫名有种天真之感,道:“哥哥身体不好,我作为他的亲弟弟,一定要身体力行地照顾好陛下才行。”
“陛下……”
禹紫渊轻轻地握住了朝霜末搭在膝盖上的手,纯然一笑:“陛下看,我的手已经不凉了,还是陛下宫里暖和。”
少年骨节分明的大掌只能算是温热,手心还是冷的,朝霜末心软了一瞬,反手握住了他的手,道:“我给你暖暖吧。”
禹紫渊嗯了一声,凤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女将他的两只手都包裹住了,热度一股脑地传递了过来。
凤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禹紫渊声音低沉,道:“多谢陛下,我感觉好多了,都怪我体质偏弱,还是得和陛下在一起才行——”
话音未落,便被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突然打断了:
“知道自己身体不行就老实回宫待着,在这里楚楚可怜给谁看?!”
来人大步踏入了殿内,身后追着一脸惶恐不安的梓丹。
她叠声叫道:“……龙贵妃,龙贵妃!您不能擅闯陛下寝殿的!”
龙行阙看都不看她,怒不可遏地对准了禹紫渊:“谁让你进来的?姓禹的,你平时不老实也就罢了,今天还故意缠着陛下,你什么意思?!”
朝霜末明显感觉到禹紫渊的手颤了一下,旋即就见他不安地看了过来:“陛下……我是不是做错了事情,我这就走……”
龙行阙气极反笑,指着禹紫渊的鼻子怒道:“好好好,现在还给这装是吧!姓禹的你可真行,西湖的龙井都没你茶!”
“……”在朝霜末看不到的身后,禹紫渊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冷地扫向龙行阙。
他用口型道:“你、又、奈、我、何?”
做完口型,禹紫渊又重新恢复了一脸委屈,道:“陛下,要不我还是走吧,贵妃看上去很生气,都怪我不好……”
“不关你的事。”朝霜末正色道,“是我让他进来的,龙贵妃,你有什么事吗?”
闻言,禹紫渊脸上的笑意越发粲然,眼含挑衅地看了龙行阙一眼。
龙行阙气得快要冲上去打禹紫渊了,咬牙道:“陛下是不是忘了,今晚轮到我侍寝了!”
他一大早都准备好了,谁想到这姓禹的非死守在陛下的寝殿外,不仅让他混进去了不说,现在还死赖着不肯走!
一想到自己苦苦等了一个月才轮到的侍寝可能要灰飞烟灭,龙行阙也委屈起来了:“陛下平日里忙于政务不来看我我都理解的,但现在……凭什么轮到我的侍寝要让给他啊?!”
龙行阙越想越悲愤,索性直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朝霜末:“我不管,那我也不走了,大不了大家一起。”
……一起?
朝霜末被他这话震的目瞪口呆,头莫名又开始痛了起来。
就在这时,殿外又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陛下您没事吧?”
龙行阙不耐烦地道:“阿虞你来干什么?”
虞怀寒行了一礼,不赞同地道:“阿阙,你怎么能随意乱闯陛下寝殿呢?”
“都是我不好。”虞怀寒面含愧疚,俯身道,“是我没及时制止阿阙,他也是太过忧心陛下,想知道陛下的情况,这才着急闯了进来。”
“还望陛下宽恕他这次,我愿以身替罪。”
朝霜末眼睁睁地看着他朝自己俯身下来,似乎有点红色一晃而过,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不是,你们晚上都穿这么少的吗?!
第60章
“虞妃说笑了, 就算阖宫上下都知道你与龙贵妃的关系好,受罚也是不能顶替的。”
“律法之下,不可私询。”
随着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 一个和禹紫渊足有九分相似的男子也走进了殿内,他的目光冰冷, 唯独落在朝霜末身上时缓和了几分, 道:“陛下今日无事吧,我听说上午请了御医,也不知现在好些了吗?”
对上禹绛渊关切的凤眸, 朝霜末莫名卡壳了一瞬,道:“我没事,多谢皇后关心。”
她现在已经意识到禹绛渊的身份了, 不仅当着正宫皇后的面让他看见这么多妃子, 甚至还趁着他病的时候纳了他的亲生弟弟……
朝霜末都有些不敢直视禹绛渊的眼睛了。
禹绛渊微勾了下唇角, 道:“陛下无事我就放心了。”
“时间不早了, 你们也别耽误陛下休息了。”禹绛渊沉着一张脸, 目光依次自禹紫渊几人身上扫过,“大晚上闹得阖宫上下都不得安宁, 还让陛下费心。”
“龙贵妃今日擅闯陛下寝殿,回去自行禁闭一日。”
禹绛渊似笑非笑地道:“虞妃穿的倒是……别致,赶来的也及时,还望下次管好龙贵妃,莫让他再乱跑了。”
此话一出, 龙行阙登时转头看向虞怀寒, 金眸一眯, 怀疑地道:“……阿虞,你怎么穿成这样?”
虞怀寒略抖了一下衣袖, 稍稍遮住了衣襟,幽幽道:“你说呢阿阙,我本来就要入寝了,听到宫人说了你的事情,便立马赶了过来。”
龙行阙眼中的怀疑消散了大半,道:“原来是这样,那阿虞你冷吗,要不我给你件衣服?”
他作势要把外衣脱下给虞怀寒,他里面就穿件纱衣,这怎么能行。
虞怀寒拦住了他,感动不已,道:“不必了阿阙,你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今晚皇后来了,恐怕就是任谁也不能占到丝毫便宜了。
禹紫渊嗤笑一声,道:“蠢货。”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场的谁又不是耳聪目明。
龙行阙当即瞪向禹紫渊,又对禹绛渊呵笑道:“皇后可得好好管管你这亲弟弟,天天就知道痴缠着陛下,半点礼义廉耻都不懂。”
“礼义廉耻”四字龙行阙咬得很重,意有所指。
虞怀寒眼眸一闪,劝道:“阿阙你别这么说,紫美人年纪尚小,不懂事也是正常的。”
但谁又不知道,当今皇后与他弟弟乃是双生子。
禹绛渊面无表情地道:“阿紫,过来。”
“哥……”禹紫渊咬牙,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一脸不高兴。
禹绛渊冷声道:“回去关禁闭三天,罚抄经书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哥!”禹紫渊不敢置信,登时看向了朝霜末。
对上那双可怜巴巴的凤眸,朝霜末再度心软了,说起来,阿紫也是因为她才受罚的,还在殿外站了那么长时间,这么冷的天……
朝霜末忍不住劝道:“皇后,这罚会不会有点太重了。”
禹紫渊一喜,紫色凤眸盈满了潋滟的光芒。
禹绛渊顿了顿,平静地道:“当年我被太后罚朝经书三百遍的时候,陛下却并未觉得惩罚太重。”
“……”虽然禹绛渊表情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朝霜末就是不太敢对上他的目光,不自在地道,“那便随皇后安排吧。”
禹紫渊面色僵了僵,笑道:“陛下能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动了……”
禹绛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偏偏就在这时,殿内的窗户突然动了动,一道人影熟练地越过窗棂翻了进来,同时含笑的声音响起:
“朝朝,我来了!”
朝霜末:“……”
但在场的几位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已经纷纷提步走了过去,将那人包围了起来。
龙行阙挡在了来人的最前面,审视地道:“晏妃为何会在此时出现?还翻窗,你就是这么惊扰陛下的?”
虞怀寒若有所思地道:“我之前总听晏妃宫里的人说晚上会有奇怪的动静,总不能……这不是第一次吧。”
禹紫渊面色一变,咬牙道:“你看他那熟悉的样子!绝对干了不少次。”
禹绛渊危险道:“不仅翻窗没把规矩当回事,还直呼陛下名讳,晏妃跟我走一趟吧,这个月好好待在房里思过。”
晏夜之被他们一句接着一句地怼,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执拗地看向朝霜末的方向。
就仿佛……他已经十分习惯目前的情况,经常被他们几个“欺负”。
朝霜末对上他安静的眼眸,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嘴比脑子快一步,脱口而出:“是我让他来的,也是我让他翻窗的!不怪他!”
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人表情都变了。
晏夜之从鼻间溢出一声轻哼,推开他们向朝霜末的方向走了过去,懒洋洋地道:“这么晚了,你们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退下吧,朝朝和我要安歇了。”
“你——”龙行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怒道,“你什么意思?!”
晏夜之笑着不说话,胸有成竹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着朝霜末开口。
电光火石之间,朝霜末抓住了一闪而过道回忆,总算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原来——
晏夜之跟她从小青梅竹马,所以长大后自然也入了宫。
只不过,晏夜之身份是罪臣之后,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旁边,而且也比不过家世显赫的禹绛渊和龙行阙,只能以最普通的身份入宫。
但朝霜末自然不会委屈他,让他进宫后就开始找各种机会给他晋升,终于让他来到了妃的位置。
而在这个过程中,朝霜末把他和自己的关系隐藏的很好,没让宫里的任何人发现。他们也都觉得晏夜之不过是个毫无威胁的普通妃嫔,之前也从未针对过他。
但现在,大抵是晏夜之觉得忍耐已久,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身份,开始主动跟其余人争斗起来。
于是,面对龙行阙的质问,晏夜之直接甩开了他的手,道:“你算什么东西?”
“挡、箭、牌——”
龙行阙脸色登时变得无比铁青,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听着晏夜之继续慢悠悠地道:“我可是朝朝心中的白月光,你们谁能抵的上我在朝朝心中的地位?”
且不说别的,就是“朝朝”这个称呼,就只有晏夜之能叫。
龙行阙四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纷纷看向朝霜末:“陛下……”
晏夜之眼眸中满是志在必得,道:“朝朝你说呢,要不要我留下来?”
朝霜末:“…………”
迎面对上五双灼灼眼眸,朝霜末僵着一张脸朝后退了一步。
完蛋了,她头好痛……
跟一般最常见的偏头痛不同,朝霜末总觉得自己额间嚯嚯地痛,疑心是不是被他们给气的。
她当即捂住自己的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头好痛,明日还要早起去早朝。”
禹绛渊立马道:“头痛?快请御医——”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朝霜末终于把他们五个全部敷衍走了,疲惫地坐在凳子上一脸崩溃。
她现在开始怀疑人生了……以前的自己究竟是如何做到游刃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