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兰喜出望外,这温遇冬可太懂事了,不枉她这么喜欢他和谢江月这对“冬月cp”。
帅。
真他妈的好帅。
张老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个头戴纶巾的是谁?”
张老爷子问的正是温遇冬。
周慈姝精神高度紧张,脸上露出欣喜笑容,拿着刀叉的手跃跃欲试。
她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温”字儿,张老爷子忽然转头问温珣:“阿珣啊,你觉得那个头戴纶巾的演得如何?”
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温珣身上。
张老爷子的性格不可揆度,很脸上不愠不喜,很难摸准他此刻的心思。
他主动问了,便说明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以及将对方看做可探讨的对象。
面对这样的人,更是要谨言慎行,切忌误踩雷区。
温珣喉底溢出声淡哂,客观道:“我对戏剧不是很了解。”
“在我看来,还算不错。”
温珣深黑瞳孔像是有看透人的魄力,直勾勾地望进他眼里。
张老爷子对这回答不置可否,倒是回了前一个话茬,“还不了解?上次一同去底特律看的剧,你可有不少观点,鞭辟入里,理解得比另一个导演更透彻。”
“那场剧要不是有你的解说,我估摸着到现在也没明白讲得是什么。”
温珣语调轻淡,“音乐剧和戏剧还是有些区别,我也只是懂个皮毛罢了。”
言罢,他慢条斯理地掇起杯柄。
他始终是长辈。
温遇冬可以无理取闹,他不行。
做不到褒扬,他便不会加以贬斥。
保持中庸的态度,张老自也看得出端倪。
台上演员仍旧演得如火如荼,温遇冬的眼神时不时还会瞥向他们这处两眼。
舒令秋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
但她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进食。
张老爷子没有发表自己的建议,转头面向周慈姝,“对了,小周,你要说什么来着?”
他和温珣并肩坐在那儿,气场强大,偌小一张餐桌上气氛竟如此紧张。
“张老,那是我儿子,遇冬,温遇冬。”周慈姝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台词躁响掩住半分,她极力保持镇定。
“是现在最火的男演员。”
张若兰如小鸡啄米般认同地点点头。
“哦。”张老平静地举起香槟杯,“我的意见和阿珣恰恰相反。”
“这个演员演得毫不达意,我一点也看不懂。”
“……”
被说糟糕,一桌上有两队人都在尴尬。
张若兰不敢言语,叫来了侍从,通知台上的团队现在就可以下来了。
对方办事效率极高,即刻便停。
周慈姝僵在原地,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她连心脏都是冷冰冰的。
温国荣握紧她的肩膀。
从他们现在的举措来说,舒令秋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此时此刻他们的愤怒值已经到达了最高点,但是这是在张老的地盘,他们也不好发作。
确切来说,他们没有任何发作的底气。
台上的演员并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出于何故,音乐叫停,演员们鱼贯下台。
舒令秋铁石心肠了这么久,久违地感觉到一丝悲凉。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好像到哪儿,这套法则都无法改变。
下个节目继续,温遇冬换好衣服后便拉开周慈姝旁的位置坐下。
他抬头扫了眼温珣,又扫了眼舒令秋。
最后停在舒令秋的身上。
温遇冬起身,拱了拱手,“张爷,生日快乐。”
“嗯,坐下吧。”张老爷子抬手,做了个向下的动作。
餐桌上鸦雀无声,大家都在默不作声地动刀。
温遇冬的目光始终没从她身上移开。
热汤上桌,侍从一人舀了一碗羹汤。
温珣递去tiles碎花发圈,手指勾住发尾,轻柔的触感从发梢传来。
舒令秋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偏开。
几缕紊乱的发丝括号般杂在耳廓,蒲公英般毛绒绒的稍显凌乱,倒另添几分风情。
她眨眨眼,一心虚,说话反而变得顺畅起来,“不用了,我自己扎吧。”
温珣抬高眉骨,“好。”
她当然不能让他帮忙扎头发了,要是撩起头发一眼便能看到她现在两边耳环不对称。
不过这时她才想起,其实她可以把两边的耳坠都摘下来,伪装成她今天没有佩戴耳饰出席。
天才。
她是个天才!
天才的想法一出炉,她马上照办。
宴厅灯光葳蕤,她这一小小举动并不会引人注目。
舒令秋摘下右耳的耳坠,将头发盘起。
温遇冬盯着她,忽地冷笑一声。
或许是方才的插曲让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温家人以外,都无人敢主动与温遇冬搭腔。
可张若兰心里本就十分不爽,现在自己最磕的cp男主还在旁边,她无法按捺住自己那日日夜夜的心思了。
他妈的。
她踹了一脚啤酒肚。
啤酒肚被逼无奈,仰头痛饮,“对了,遇冬,我记得你之前还谈的有个女朋友,是《江山玉碎》那个女主不?”
温遇冬否认,“不是。”
“那是谁来着?我记得之前我有听你提过。”
“……分手了。”
张若兰心里一凉,像泄了气的气球,挺直腰背霎时便垮了。
不是。
还分了。
她的cp不仅be了,还sbe了。
温遇冬摇晃酒杯,嗤笑,“不过对方现在过得似乎也并不幸福,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挺可惜的。”
台上节目并不精彩,张老爷子兴致缺缺,回到餐食上。
张老爷子问:“是吗?对方现在在做什么?”
“在网上帮人画画。”
“帮人画画,赚钱吗?”
“赚钱吧。”温遇冬顿了顿,“我也不太清楚。”
“前女友赚不赚钱你不清楚?她是第一天画画吗?还是你从来没有关心过她?”
久久未语的张若初忽然开口,直言不讳,一点情面也没给温遇冬留。
温遇冬沉默了。
舒令秋觉得很想笑。
挺幽默的,她刚才居然还同情他。
张老爷子拎起刀叉,漫不经心地问她:“小舒,我听若初说,你现在也是个画家。”
舒令秋点点头,“嗯,之前是在网上约稿,现在主要直接和企业对接。”
“网上?”张老爷子挑眉,“这么巧?”
“遇冬的前女友也是在网上。”
“……”
桌上的人忽然噤口不言。
张若兰一头雾水,又踹了啤酒肚一脚。
啤酒肚一脸无辜显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珣抬眼,颀长双腿交叠而放,“互联网时代,这些都很正常,我们很多实验在网上就能直接完成,画画也不例外。”
温珣微笑:“改日有空,请张老一同来参加秋秋的画展。”
张老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和温珣相碰,“别到时候太火热,一张票都不给我留哦。”
“放心,不会。”温珣平静回应。
周慈姝脸色难看至极,再看温遇冬的,也同是。
她一时气不过,忍不住发声,“什么画家不画家的,张伯,现在传统作画和电子作画还是有区别的,虽然互联网这么发达,但您看现在市场上哪有电子画的身影啊?上次若兰姐组织的拍卖会上,不也没这些个‘电子产品’吗?若兰姐一向都是这个行业的专家,有没有价值,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慈姝顿了两秒,嘴角浮出一丝笑,“而且吧,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这些牛鬼蛇神也挺会糊弄的。”
“指不定从人家画里东摘一点,西拿一点呢。”
她愤怒眉眼渐渐舒展开,露出嘲弄的姿态。
张若兰没赞同,举起酒杯掩住唇角笑意。
周慈姝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支持,继续说:“张伯,说来我们阿冬那个前女友,也不是他不关心人家,确实是人家早就心有所属,和我们阿冬在一起的时候就和别人眉来眼去了。”
张伯眯眼,“是吗?”
“是啊,阿冬,你来跟张伯说。”一个人表演不够,周慈姝又拉上了温遇冬。
但温遇冬哪肯配合,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被绿了可是天大的丑事,他一点分享的欲望也没有。
周慈姝放弃了,索性自己来说。
张老轻哂,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
“小周,其实这些事光摆在这张桌子上说,不太够。”
周慈姝愣了愣,“什么?”
张老说:“我一向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若兰今天安排的节目,实在太差劲了。”
“不如,你来补上阿冬刚才那几分钟?”
“?”
“小刘。”张老叫来助理,“让台上的人都下去吧,温夫人有节目要为大家表演。”
“好。”
小刘叫停表演团队,将麦克风递给周慈姝。
全场一片寂静,大家的目光都向她聚集而来。
周慈姝脸上五彩缤纷,温遇冬更是。
但还是那句话,她有什么资格和张老爷子作对?
无法。
周慈姝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舞台。
第56章
宴会结束, 他们站在门口谈笑风生。
温珣两指夹着香烟,脸上浮出格外绅士的微笑。
苦艾香氤氲指间,衬得人典雅矜贵。
舒令秋肩上批了件男士风衣, 张若初垂眸,小声道:“对不起。”
舒令秋:“嗯?怎么了?”
“刚才没帮到你, 不好意思。”
“啊没关系。”
舒令秋和温遇冬的事虽不说人尽皆知, 但这个圈子里和他们稍微走得近些的都知道。
温遇冬因为演员身份不刻意去提,大家对于娱乐圈的事儿也不敢兴趣,久而久之的, 很多人都快淡忘这个事实。
侍从从里小跑出来,“舒小姐,我们似乎找到了您的耳环, 请问您现在有空一起去确认一下吗?”
舒令秋:“好, 马上来。”
张若初:“你耳环掉了?”
“嗯, 掉了一只。想着看起来会不对称, 所以另一只也摘了。”
舒令秋一边说, 一边摸摸自己的耳垂。
张若初沉默了会,“既然是在我家的宴厅里掉的, 我也该负起责任。”
“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舒令秋也没多想,点点头,说了声好。
她正要掉头进去,温珣抓住她的手腕。
“去哪儿?”他问。
舒令秋:“拿耳环。”
温珣无言,瞥了眼一旁的张若初。
张老爷子也叫住张若初, “若初, 你过来, 商量点事。”
“……好。”
温珣松开,“注意安全。”
“知道。”言罢, 女孩子一个人进去了。
张老爷子乳白胡须笑得颤个不停,“阿珣,我怎么以前没看出你这么小心?”
许沐安实话实说:“以前没机会,现在有了,可不千倍百倍地补回来?”
温珣扫了他眼,许沐安在唇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张老爷子大笑:“沐安,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一针见血啊。”
许沐安拉开拉链,“现在不比以前了,他们俩天天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已经收敛很多了。”
说完许沐安又拉上拉链。
张老爷子很贴心:“感情好是好事,年轻时候能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可不容易。”
“下次要是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阿珣,你大可告诉我。”
张若初愣了愣,他这次反应过来张老爷子和温珣的关系。
他记得,大概是在六年前张老才认识温珣。
那时的温珣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男人,但才思敏捷,为人真诚,很快便受到了张老的青睐。
久而久之,二人成了忘年交。
在往前推演几年,张老的妻子在他六十岁时去世,他也因此沉郁过好一段时间。
六十多的身体,八十岁的机能。
一直到妻子去世的第四年才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
现在想想,时间轴都能对上。
温珣和张老或许有些什么相似之处,才能如此惺惺相惜吧。
张若初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他默不作声,乖巧地站在他们身旁。
天上下起了蒙蒙小雨,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肥美的河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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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拿出三只耳坠让舒令秋辨认。
舒令秋:“……”
几晚最少多了三个伤心的人。
由于都是珍珠制成的,从表面上舒令秋不太能辨清哪一只才是自己的。
她低头,贴近观察。
还是辨认不出。
她掏出自己另一只耳坠对比,并没有找到相应的。
舒令秋直起腰,“不好意思,这些都不是我的。”
侍从有些为难:“不好意思舒小姐,我们今天只找到这样三只珍珠耳坠,如果都不是您的,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我们再调人深入查找,您看可以吗?”
“没事,你们慢慢找吧。”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自从开了画室,舒令秋对这句话更有深切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