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姗姗未来迟【完结】
时间:2024-03-01 23:09:13

  他永远都是容拾的主人,而她只不过是他的死士,他的臣子,他的暖床工具,是他豢养的烈犬而已。
  主人,永远只需要发号施令,不必替奴有一丝不安。
  容浚转身离开了内殿,只留了一句,“孤出宫一趟,郭仪,你在这里看着。”
  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容拾低头,沉默不语。
  但周太医却被吓得几乎站不住,陛下这是对自己不满?不过周太医思来想去,始终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唯有郭仪知道,容浚是在他自己赌气。
  服过药以后,容拾精神好了一些,抬眸看向站在窗前的郭仪,微微一笑。
  郭仪知晓她这是有话想跟自己说,于是把周太医打发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内殿只有他们两人,寂静无声。
  最后还是容拾打破了沉默,“陛下打算让我留在宫中休养,敢问郭公公是否知晓会把我安置在哪里?”
  “不知,或许就在勤政殿。”郭仪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良久后轻叹了一声,“阿拾,你又何苦跟自己较劲儿?”
  容拾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些,“时隔六年,你终于肯再唤我一声阿拾了。”
  六年了么?
  郭仪苦笑,日复一日,他竟然不记得那件事已经过了六年。
  良久后,郭仪的目光恢复了平静,“容侯爷,你跟随陛下多年,也是知晓他脾气的,以后多顺着他一些,才不会吃苦头。”
  他顿了顿,接着道,“有朝一日他腻了,就会放你自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底气。从十三堂出来的人,除了死,从来都没有人获得过自由。
  “我知道,我过去也是这么做的。陛下让我取谁的人头,我便取谁的人头。陛下让我上他的床榻,我便上他的床榻。”容拾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可自从回京后,这里似乎有别的想法。”
  “如今陛下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处处被掣肘的三皇子,而是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大业王朝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之人数不胜数,根本就不缺我这一个。”
  “既然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过另外一种生活?”
  “阿拾……”
  “皇后娘娘到!”
  容拾跟郭仪对视了一眼,眸色复杂。
  顾清娢突然到来,绝大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第12章 多此一举
  容拾立刻从软榻上起来,因为动作太快,有那么一瞬间眩晕,身形忍不住一晃,郭仪伸手扶了她一把,待她一站稳便不动声色地松了手。
  顾清娢袅袅婷婷地走进内殿,恰好就看见了这一幕。她的目光轻轻地从郭仪扶容拾的手上扫过,笑了。柳眉弯弯,明眸皓齿,笑容纯净如山间清泉。
  容拾有些错愕,不明白她明明不喜欢自己,为何还能对自己露出如此至真至纯的笑容来。
  郭仪上前行了礼,“见过皇后娘娘。”
  “平身吧。”顾清娢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容拾,脸上笑意愈浓。
  容拾回过神来,正欲行礼,顾清娢却道,“容侯是跟在陛下身边多年之人,还为我大业立下那么多的军功,深得陛下信任。本宫与陛下夫妻同体,你既然是他重视之人,亦该本宫重视之人,从今往后见到本宫不必多礼。”
  “末将谢皇后娘娘抬爱。”容拾不理睬顾清娢话里讥讽之意,单膝跪地行了礼,“末将是臣,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礼万万不可废。”
  上一次顾清娢不过一个小小的手段就让她挨了二十鞭,这一次又想做什么呢?
  是再想让自己吃苦头受教训,还是……要自己的命?就算是要自己的命,想必容浚也会毫不犹豫地献上吧。
  “容侯万万不可。”顾清娢急忙伸出双手扶她,“本宫听闻你这次病得不轻,可不能跪在这冰凉的地上。否则万一病情加重了的话,那岂不是本宫的罪过?”
  容拾看见了她的双手,手指白皙修长,宛若刚剥开的葱白般细嫩,长长的指甲染着大红色的寇丹,耀眼而又精致。
  容拾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掌心,满是老茧,粗糙而又厚重。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末将之前长年在边关军营,身体没有那么娇弱,还请娘娘放心。”
  “本宫自然是知晓容侯的神通的,不仅武艺高强,更是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曾多次在乱军中取了敌军将领的性命。但你终究是女儿身,还是要比男子娇气些,理应好生保养自己的身体,这样以后也能更好地替陛下效力。”
  女儿家真的就能娇气些么?容拾心中涌过一丝苦涩。
  容浚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过她,娇气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这世上,只有被放在心尖上的人才有娇气的资格。而她,早就已经是铁墙铜壁。
  “末将谢娘娘的关爱。”
  “容侯实在是太过见外了。”顾清娢浅笑,突然转过头看向郭仪,“本宫听闻陛下已经下令留容侯在宫中休养,不知究竟把容侯安排在了何处?”
  “陛下临时有事出宫去了,暂时还未安排下来。”
  “既然如此,那不妨让容侯去本宫那里休养。一来华阳殿清净,二来本宫可以亲自照看,最为合适不过了。”
  郭仪眸色微变,容拾若去了华阳殿,就算不死怕也要脱一层皮。哪怕是这宫中最清冷最破败的冷宫,都比华阳殿更合适。
  “娘娘的提议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奴才怕陛下心中早已经有了别的安排,所以还是等陛下回来后再议这件事为好。”
  “瞧你这紧张的样子,不知道的人怕会以为本宫要把容侯给吃了。”顾清娢笑出声来,“容侯,你说是不是?”
  容拾心中一沉,只怕她以后会为难郭仪,不得不陪笑道,“皇后娘娘真是说笑了。”
  “容侯这一笑,宛若冬日里的暖阳,又如三月里盛放的山花,当真又温暖又好看。以后你一定要多笑笑,可千万别再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了。”顾清娢拉住了容拾的手,“你就先跟本宫去华阳殿休养,至于陛下那里,本宫稍后会跟他提及。本宫就不信,本宫是一心为你好,他还能不同意不成?”
  容拾心中一滞,容浚待顾清娢,必然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百般包容,万般娇纵,更何况只是让自己去华阳殿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
  既然如此,自己到底何时过去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不知她究竟打算如何对付自己。
  不过最坏也就一条命而已,反正这条命在十四年前就已经属于容浚。他要收回,那便还给他。
  看着容拾跟着顾清娢离开的背影,郭仪眸色暗沉,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握,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来人,去请陛下回宫,就说容侯被皇后娘娘带去了华阳殿。”
  至于容浚听到这个消息后究竟会不会回来,他心中一点儿实在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
  到了华阳殿后,顾清娢依然笑意盈盈,和善无比,不仅让人给容拾准备了舒适的房间,还拨了宫人精心伺候,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若不是有之前遭陷害被鞭打一事,容拾或许还会真的相信顾清娢是关心自己。但现在她清楚地知道,顾清娢一定是在想办法对付自己。
  容拾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容浚那么爱顾清娢,甚至能为她做到弑君夺位地步。她既然如此厌恶自己,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多此一举不想再看见自己,反而多此一举?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就算不犯错,只要顾清娢一口咬定自己有错,那她在容浚眼里就是错,所以何必再多虑?。
  在这里,至少比勤政殿自在一些。
  想到这里,容拾心中反而松快了不少,她大大方方地用过晚饭后,便让人送了热水进房间。毕竟她身上的高热才退,身上出了不少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
  顾清娢得知这个消息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本宫之前确实小看了这个容拾的脸皮,她住进华阳殿后竟然还能神色如常地用饭沐浴,这是想仗着陛下最近宠幸了她几次就以为真的能登高枝了么?”
  如画道,“皇后娘娘,容拾毕竟曾在军营中厮杀过多年,自然不比寻常女子情绪外露。说不定她现在心中也慌,只不过强行让自己镇定罢了。”
  “管她是真心慌,还是强行镇定。只要有本宫在,这样低贱的娼妓之女就不可能再留在陛下身边。如画,你过来。”
  如画立刻凑了过去,顾清娢在她耳边低语,她越听越糊涂,最后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皇后娘娘,奴婢实在是不明白,你这样不是在帮容拾么,确定要这样做?”
  顾清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然。”
第13章 虽死无悔
  容浚出宫后,径直去了昔日的三皇子府。饶是他现在已经是九五至尊,但偌大的皇宫让他依然觉得陌生,唯有这里能让他有归属感。
  他默默地练字,想让自己微乱的心静下来。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才出宫没多久,竟然就得到了顾清娢把容拾带回华阳殿的消息。
  自从上一次顾清娢故意冤枉容拾,他便知道她厌恶她,所以这一次怕是又在想办法对付容拾。
  就容拾那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怕是要吃亏,他的心没由来地一紧,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回宫。
  可还没有走两步,他又折了回来,继续提笔练字。
  他是主人,容拾只不过是一个奴罢了。而顾清娢是他的妻子,自然也是容拾的主人。他理应让妻子过得舒心,不该为一个奴乱了心神……
  郭仪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容浚归来的身影,心中原本有的小小期盼彻底消失。
  容浚或许心中的确有容拾的位置,可一旦遇上顾清娢,容拾便什么也不是。所以哪怕也许容拾即将要面对危险,他也丝毫不在意。
  郭仪思来想去,最后只得派了一个小太监去华阳殿打探消息。若是容拾真有性命之忧,他哪怕豁出命来也要帮她一把,以还她昔日救命之恩。
  子时,容浚终于回了勤政殿,郭仪立刻迎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是去华阳殿安歇,还是继续批阅奏折?若是批阅奏折的话,奴才这就去泡茶来。”
  容浚缓缓地坐在书桌前,“批奏折。”他白日里耽搁了,桌上还上百本折子。
  郭仪眸中闪过一丝失望,旋即便消失殆尽,转身泡了茶,晾好后便送了过来。
  容浚没有喝茶,而是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盼着孤去华阳殿?或者说去看看阿拾?”
  郭仪立刻跪了下去,但却没有否认,“陛下,容侯如今正在病中,实在受不得任何折腾,所以……”
  容浚打断了他的话,“郭仪,你的意思是皇后让阿拾去华阳殿不是为了照顾她,而是折腾她?”
  郭仪鼓足了勇气,“皇后娘娘的心思,奴才本不该妄自揣测。可上一次容侯受鞭刑一事如今还历历在目,陛下也是知晓当时的真相的。还请陛下看在容侯跟在你身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稍微怜惜她那么一点儿,让她回神射营。”
  容浚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书桌,眸色暗沉,声音满是不悦,“郭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郭仪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后,背脊挺直,不卑不亢地与容浚对视,“但奴才这些话都是肺腑之言,虽死不悔。”
  “好一个虽死不悔。”容浚不怒反笑,脸上的阴霾反而散了不少,“若不是孤知晓阿拾曾救过你性命,你又是个阉人,看见你这义无反顾的样子,孤还真是会以为她是你的心上人。”他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也是记挂着容拾的,否则就不会这么晚了还匆匆回宫。
  郭仪的请求,只是恰好给了他一个说服自己去华阳殿的理由。
  只可惜等他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
  “看在你贴心伺候这么多年和知恩图报的份儿上,孤就去一趟华阳殿。”
  “只要阿拾没惹皇后生气,孤会把她平安无恙地带回来。”
  郭仪哑然,只觉得容浚最后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可笑。
  容拾为容浚出生入死多年,竟然还抵不过顾清娢皱一个眉头。
  可他还不得不强颜欢笑,“谢陛下体恤。”
  ———
  容浚到华阳殿时,顾清娢早就已经歇下了。原本有宫人想要唤她起来,但却被他阻止了。
  “皇后身子骨弱,还是不要惊扰她,让她好生休息。倒是容侯呢,她住在哪里?”
  “回禀陛下,容侯就住在南边的偏殿里。”
  “孤知晓了,你退下吧。”
  容浚踟蹰片刻,终究还是来了南边的偏殿。他走房门前,正犹豫究竟要不要进去看看容拾,竟然听到了她轻微的呼吸声。
  他实在是没料到,容拾到这里来了竟然还能睡得着,真不知道她究竟是心大还是病中困乏得太厉害的缘故。
  他想了想,没有推开房门,而是从半开的窗户跳了进去。
  他缓缓地走到床榻前,借着银白色的月光,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的睡颜。她的眉眼间没了素日的倔强,多了一丝安静恬淡,再不像他最锋利的那把剑,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也幸好她从不对自己设防,他才能看见从未见过的这一幕。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颊,最后却停在了半空中。
  他为自己刚才升起的怜惜之意感到有些恼怒,转身离开了。
  容拾睁开了双眼,目光空洞,只剩一片黑暗。
  自从上一次被他夜里以述职为由召入宫中,最后却是承欢一夜后,她的心似乎就对他筑起了一道墙,也开始设防。
  所以他刚才一进房间,她就感受到了。她只是不想面对他,所以才继续装睡。
  他为何会深夜进自己的房间?是因为顾清娢已经对他诉说了自己的厌恶,所以他在看着自己想要如何处置自己么?
  若真能这样快刀斩乱麻,而不是像之前钝刀子割肉那般,也好。
  ———
  阿奈煎熬地等了一夜,始终没有等到容拾归来,她的心七上八下,终于在晨光熹微之时再也绷不住,匆匆走出了营地想要回城。
  虽说她身份卑微不能入宫,但哪怕在宫门口侯着也比在远在城外的神射营干等消息要好。
  更何况她之前还听说过,若是舍得使银子的话,总是有办法打听到宫中的一些消息的。
  她刚离开没多久,身后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她回头一看,是杨玉和。
  杨玉和急驰到她面前,这才勒住了缰绳,“阿奈,你这是打算回城?”
  阿奈点头,“我始终放心不下我们家将军,今日必须回城打探消息。杨将军,你不要劝我。”
  杨玉和道,“我不是来劝你的。”
  他顿了顿,嘴角多了一丝笑容,“只不过就你步行这速度,等回到城内时间也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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