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落下锋。
容拾再一次看向了容浚,他的手已经不再转动玉指环,眸中已经染了无声的黑色风暴。
她太熟悉他这个样子了,知道他这是真的动了怒。
顾珏是顾家人,只要有顾清娢在,就肯定不会吃亏,那么吃亏的就只有阿奈和杨玉和。
想到这里,容拾正想说话,顾清娢却先了一步“陛下,如今他们双方各执一词,实在难以判断谁是谁非,何不叫当时守宫门的侍卫来问个清楚?”
她眼圈儿红红的,似受了无尽的委屈,让人见之生怜,但容浚的心中却没由来地生了一丝烦躁。
他强压住这一丝烦躁,看向容拾,“阿拾,你说呢?”
“末将听陛下安排。”
顾清娢厌恶自己,不会放过任何打击自己的机会。她既然敢这样提议,自然是早就已经打点好了那些人,问与不问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
容拾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哪怕付出自己的所有,也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约莫过了两刻钟,守宫门的侍卫被带进了勤政殿。果然如容拾所料,他们所言与顾珏所说相差无几,甚至还把杨玉和究竟如何暴打顾珏的过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顾珏的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得意笑容,阿奈和杨玉和却被气得几乎浑身发抖。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抵如此。
容浚声音冷若寒霜,“阿奈,你可知晓对皇后不敬是怎样的后果?”
阿奈被他那双冰冷的锐利鹰眼看得背脊发凉,忍不住想低头,但一想到他对容拾做的那些讨厌的事情,她便不允许自己露怯,强忍着心中的害怕与他对视。
“不知道?”容浚冷笑,“看来,容侯对你的教导还是太少。”
“郭仪,先记住!阿奈,责二十板。杨玉和,责五十军棍。”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为何对他们的责罚却这么轻?
“陛下。”顾珏急了,“阿奈和杨玉和两人一个对皇后娘娘不敬,一个把微臣打成现在这样,理应重责为诫。”
容浚斜睨了他一眼,“你在教孤做事?”
顾珏被他看得心没由来地一慌,“微臣不敢。”
容浚冷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
顾清娢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似乎有哪里失了控,正在把这件事推往她不希望的方向。
容浚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
容浚的声音愈发冷,“至于这几个守宫门的侍卫,拖下去,通通杖毙。”
第15章 取悦孤
那几个侍卫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轻易就丧命,个个都被吓得魂飞魄散,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声此起彼伏,“陛下饶命……饶命啊!”
顾珏慌了神,求助地看着顾清娢,却见她亦是一脸震惊、毫无谋算的模样,他的心愈发惧了。
容浚的目光从顾珏的脸上扫过,眸中是化不开的黑色雾霾,“你是不是很好奇,孤为何会要他们的命?”
顾珏被他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低头不敢与他对视,声音宛若蚊蝇,“微臣不知。”
容浚冷笑了,“从他们开口对孤说谎的那一刻,就注定是死路一条。来人,还不把他们拖出去。”
话音刚落,郭仪立刻带着几名暗卫进来,直接封了那几名侍卫的嘴,干净利落地把人拖了出去。不出片刻,就能听到殿外响起了重重的杖责声。
一下一下,声声到肉。不消说,那几名侍卫很快就会没了性命,然后被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被饥饿的野狗啃噬,最后只留下森森白骨。
顾珏越想越心慌,跪着的身躯忍不住瑟瑟发抖。
容浚冷笑,“你怕了?”
“微臣……微臣……”
容浚目光凛冽如刀,“孤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勤政殿处理政务,但却对宫里宫外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今日在宫门前,是你先辱骂容侯挑起事端,后又买通守宫门的那几个侍卫试图颠倒黑白。”
“宫门口挑事,欺君罔上。顾珏,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
顾珏匍匐在地,不敢再多言。
虽然他今日是在宫门口挑起了跟阿奈和杨玉和之间的冲突,但打点那些侍卫的是顾清娢的人。容浚之所以把罪责推到他一个人头上,就是为了顾清娢的颜面,说明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上。而自己是顾家人,今日虽说活罪难免,但容浚未必会要自己性命,而她也绝对不可能见死不救。
“顾珏,你应该庆幸自己头上顶着一个顾姓,否则的话你这颗人头今日压根就保不住。”容浚冷笑,“即日起,革除顾珏官职,朝廷永不录用。”
“滚。”
此言一出,顾珏纵使心有不甘,但不敢有片刻停留,立刻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顾清娢不知容浚究竟是如何知晓的事情真相,但却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她稳了稳心神,缓缓地走到容浚面前,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怯生生地看着他,“陛下……”
容浚原本冷若冰霜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阿拾,带阿奈和杨玉和去郭仪那里领罚。”
容拾终于松了一口气,“诺。”既然是郭仪掌管行刑,那他们两人就不会吃什么苦头,她明白容浚这次并不是真的想要责罚他们。
待容拾带着他们两人离开后,偌大的殿内只有他们两人,寂静无声。
顾清娢只觉得容浚看自己的目光,是那么地陌生,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才好,眼泪瞬间就簌簌地落了下来,如梨花带雨,楚楚惹人怜爱。
“别哭。”容浚皱眉,伸手替她擦干了眼泪,低声道,“孤知道你不喜欢阿拾,但完全没有想到你竟然厌恶她到了这个地步。清娢,其实你完全可以把心底的厌恶大声地对孤说出来,而不是藏着揶着为难自己。”
“你是孤的妻子,她不过是孤捡回来的一个奴而已。你今日为了她浪费心思,不值得。”
顾清娢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可容侯陪伴你多年,而我却……却曾被逼迫违背我们之间的承诺嫁给了容渊。阿浚,我是真的配不上你。”
“可我这些年来心里眼里脑海里都是你,所以纵使知道自己不配,也还是拼了命地冲破世俗的枷锁世人的白眼跟你在一起。”
“阿浚,我害怕,真的好害怕。我害怕你有朝一日真的会因为容侯厌恶我,抛弃我。若真是有那么一天的话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不过是娼妓之女,你怎可把自己与她相提并论?”
“可我就是忍不住害怕。”顾清娢扑进了容浚的怀里,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衫,声音哽咽,“阿浚,抱紧我,这样我才会安心一点。”
闻言,容浚抱紧了她,“孤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容拾出现在你的面前,更不会让她再踏入宫门半步。”
顾清娢止住了哭声,抬眸看他,长长的睫毛还带着湿意,“我知道自己或许太过于娇纵,可我还是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见她,好不好?”
不再见容拾?容浚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现在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清娢,你可知晓容拾是孤手中最锋利的剑之一?忠诚,听话,好用,随时都能为了孤豁出性命直指敌人的心脏。”他眉头紧锁,“这样的剑,除非被折断,否则永远都有利用的价值,不会被丢弃。”
顾清娢仍是有些不死心,“可是阿浚,你手中的利剑也不止这容拾这一把,为何……”
“磨砺出容拾这么一把好用的利剑,孤用了十四年。”
顾清娢见容浚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烦,立刻噤了声。他是宠着她爱着她,可他毕竟是九五至尊,她不能肆无忌惮地消磨他的这份疼惜,最后把他推向别处。
至于容拾,既然容浚舍不得这样一把好剑,那就找机会折断她,到时候他总会愿意放弃。
“我明白。”顾清娢柔软的唇蹭了蹭他的下巴,“阿浚,是我考虑不周,你不要生我的气,行吗?”
容浚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道,“闹了这么一出,你应该也累了,先回华阳殿休息吧。等孤批阅完了这些奏折,就过去看你。”
顾清娢心中失望,但仍是乖巧地点了头,“好。”
走出勤政殿时,阿奈和杨玉和已经受刑完毕。看着两人衣衫上的血痕,顾清娢堵着的那口气才稍微顺了一点儿。顾珏今日虽然丢了官位,但他不过是自己旁系的一个堂兄而已,而容拾最亲近的两个人却受了责打,且容浚还承诺再不会让容拾出现在宫中,这一局,还是自己赢了。
下一次,她一定会让容拾输得更惨。
容浚的身边,最后只会有她,而顾氏家族也会成为朝堂上枝繁叶茂的常青树。
容拾没有理会顾清娢冰冷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把阿奈打横抱起,准备带着她和杨玉去找个僻静的地方给上药。
顾清娢见容拾竟然屈尊纡贵地去关心一个被责罚的婢女,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奴就是奴,哪怕成了主子,也还是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奴性。
容拾带着他们还没走多远,勤政殿来人叫住了她,说是容浚召见。
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人交给了杨玉和,“立刻带着阿奈出宫,好生治伤。”她不知道容浚到底还想做什么,所以只想两人尽快离开。若再有责罚,她愿意一力承担。
阿奈急了,“可是将军你……”
容拾打断了她的话,“阿奈,听话。只有你们先离开,我才能心安,从容地面对一切。”
杨玉和接过阿奈,“将军,我不过才挨了五十军棍,而且也没怎么真打,那些伤根本算不了什么。你放心,我一定把阿奈带出去,照顾好她,等你平安归去。”今日的确是他们一时冲动给她惹了麻烦,现在听她的才不会有错。
容拾点头,“走吧!”
看着阿奈和杨玉和渐行渐远的身影,容拾转身回到了勤政殿门口。
郭仪从殿内走了出来,低声道,“陛下单独召见,进去吧。”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终究还是提醒了一句,“阿拾,这一次切莫惹陛下生气,让自己吃苦头。”
容拾点了点头,抬脚进了殿,每一步如有千钧重。
容浚朝她招了招手,“阿拾,到孤面前来!”
他刚刚惩罚了顾珏,下了顾家的面子,让顾清娢不痛快了,现在他是不是要惩罚她这个引发事端的源头?
容拾走到了他面前,正欲跪下行礼,他却揽住了她的腰,用力一拉,让她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了自己身上。
“阿拾。”他挑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淡淡地说了一句,“孤刚才答应了皇后,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出现在她面前,更不会让你踏入宫门半步。”
容拾心中微微一滞,旋即却如释重负。若这是对自己的惩罚,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容浚的手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勾唇一笑,低头凑过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所以以后孤若是需要你了,会主动出宫去找你。”
容拾心中苦涩,他原来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容浚双手用力一提,把她放在了书桌上,“阿拾,今日阿奈的确在宫门前妄议过皇后,而杨玉和在宫门口闹事、殴打同僚也是事实。孤却只是小小地惩戒了一番,你打算如何替他们谢孤?”
“末将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予的,末将日后更加拼命地替陛下效命,以报答陛下的隆恩。”
容浚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些虚话了。”
言罢,他挑开了她的衣襟,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浓烈的欲-念,“阿拾,取悦孤。”距离上一次他碰她,似乎已经很久了。
第16章 妻与奴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容浚主动攫取,容拾被动承受,所以当听到他的要求时,她一脸茫然,完全不知究竟要如何做才好。
可她太了解他的喜怒无常,若是今日不能取悦他的话,怕是会连累阿奈和杨玉和再次被责罚,所以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些什么。
她犹豫再三,手放在了他的腰带上,但又顾念他的身份,一时间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容浚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倒是笑了起来,“不会?孤教你。”
他抱起她直接走进内殿,那双深邃墨瞳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她燃烧殆尽,“阿拾,该你了。”
她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是要她主动……
起起伏伏中,容拾觉得自己宛若浮萍般随流水飘零,不知会在何处停留。她想要抓住些什么,可偏偏什么都抓不住。
容浚不满意她的青涩,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算了,下一次再教你。”
时隔多日,容浚再次感受到了酣畅淋漓的快意,他心满意足地起身,穿好衣裳后回过头看了容拾一眼,只见她眸色迷离,心头忍不住一热,竟然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容拾猛地抬头看他,惊讶而又疑惑。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容浚板起脸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清冷,“退下吧!”
容拾拢好了身上的衣裳,“诺。”
刚走没几步,容浚叫住了她,“先回将军府休养半个月,待身体彻底恢复后,再回神射营练兵。”
看着容拾离去的背影,容浚不动声色地转着手指上的玉指环,眸色逐渐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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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殿,顾清娢听闻容拾后来又在勤政殿内待了许久的消息后,一时间怒火中烧,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如画吓得立刻跪下,“皇后娘娘还请息怒。你身份高贵,而容拾不过是个出生卑贱的娼妓之女,她不值得你如此动怒。”
“是啊,就连陛下今日都说过本宫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她只不过是卑贱的娼妓之女,本宫没必要为她如此动怒,辱没自己的身份。”顾清娢乱了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只要陛下的心还在本宫这里,就没有人能够撼动本宫的地位。”
她现在最该做的是让容浚消气,把他的心紧紧地拽在自己的手中。至于对付容拾,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过顾珏这枚棋子又蠢又冲动,倒是可以弃了。
“如画,命人准备几道可口的菜肴和一壶烈酒。”顾清娢吩咐道,“再让人替本宫准备热水沐浴。”容浚素来是守承诺之人,他既然说奏折批阅完后会来看自己,那就一定会来。到时候她撒撒娇哄哄他,定然能打消他心中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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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拾走到宫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忘了一眼。
红墙碧瓦,雕栏玉砌,气势恢宏。
这里是大业最尊贵的地方,但也像一座囚笼,囚住了里面所有的人。
幸好,就算容浚以后还会向她索取,但至少她以后再也不用来这个地方,不用面对顾清娢,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扯起了一丝笑容。
一路疾行,容拾回到了将军府,彼时阿奈正对着杨玉和长吁短叹。乍看见她时,阿奈拼命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猛地冲过来扑进了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